第二十五卷 第十一章 三峽之游

天明時份,避難的村民陸續回來,見到村莊安然無恙,均是興高采烈。

那俚族小姑娘透窗看到寇仲好夢正酣,也不擾他,任他留駐夢鄉。

寇仲本醒轉過來,樂得在茅屋內清靜白在,正思索昨夜殺死崔紀秀等人的高手是何方神聖之際,屋外一陣騷亂。

寇仲嚇了一跳,提刀衝出,只見眾人又開始逃亡,大惑不解,那小姑娘一臉惶恐的邊隨村民撤往山區,邊嚷道:「賊船又來哩!」

摸不著頭腦之際,村民逃得一個不剩。

寇仲暗忖難道是崔紀秀的援軍來犯,照理歐陽倩的俚僚戰士仍在鄰村,絕不會讓林士宏的賊兵得逞,順步往沙灘方向走去。

穿過一片樹林,大海在前方漫天陽光下無限擴展,果然見有一艘船沿岸巡弋。

寇仲定神一看,怪叫一聲,直撲往沙灘去,同時發出長嘯聲。

赫然是天志的改裝戰船。

當寇仲躍上甲板時,卜天志擁他一個結實,其他人團團圍著兩人,歡聲雷動。

寇仲大笑道:「你們沒事吧?」

眾人齊聲應道:「沒事。」

天志抓著他肩頭,呵呵笑道:「雖明知那些高麗人奈何不了少帥,仍叫我們擔心足兩天兩夜。」

寇仲笑道:「這叫天助我也,若非那場來得及時的風暴,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但現在金正宗那艘樓船至少變成半死的鹿,願海神爺爺保佑他們。」

眾人縱聲狂笑,氣氛熾烈。

寇仲振臂高呼道:「弟兄們!我們立即開赴嶺南。」

眾人轟然應偌。

徐子陵醒轉過來,原來早日上三竿。

經過整整四個時辰的調息,因席應而來的內傷已不翼而飛,心中一陣感觸。

自離開揚州開始亡命天涯的日子,他和寇仲從兩個籍籍無名的小子,到合力剌殺任少名,嶄露頭角,至乎現在獨力在決鬥中使名列邪道八大高手之一的「天君」席應飲恨斷魂,其中的離奇曲折,多彩多姿,恐怕十天十夜都說不完,更難以盡述。

昨夜在席應的壓力下,他把所有功法融匯貫通,尤其最後的近身搏鬥,起始的時候,交替使出李靖傳的血戰十式、屠叔謀的截脈手法、真言手印、又自創奇招,到戰至酣暢時,所有招數融渾為一,意到手到,那種暢快愉美的感覺,動人至極。這無比頑強的對手,令他在武道的修行上,跨出重要的一大步。

忽然記起侯希白的約會,忙脫下岳山的面具,收起長袍,搖身變成「疤臉客」弓辰春,離開藏身的人家後院,往約定在下蓮池街的酒樓尋去。

來成都過中秋的商旅遊人,大多仍未離去,所以城內特別興旺。若說洛陽是漢胡雜處的城郡,成都就是漢人和眾多巴蜀各少數民族交易往來的中心,充滿不同民族的風情和特色,為成都平添活潑的生機和氣氛。

藏在疤臉下的徐子陵吸引力顯然大幅下降,不過由於高昂挺拔的優美身型,間中也會惹來幾個媚眼兒。

但徐子陵的心神只放在立即離境的思量上,赴過侯希白的約會後,他決定立即離川,然後讓這幾天發生的事成為日漸遙遠的過去。

石青璇的似有情卻無情,對他做成很大的傷害。當有壓力和威脅時,他可以拋開不去想她,可是像現在心閑無事的當兒,難免觸景生情,甚至怕自己會按捺不住再去尋她,可憐兮兮的看看是否會有轉機。

石青璇不像師妃暄般自開始打正旗號不涉足男女之情,而今他最動心一刻,就是初抵成都時在燈下的驚鴻一瞥,那驚艷的感覺,至今仍縈繞心頭。

他不想再被男女之情困擾,唯一方法就是儘快遠離。

成都內有多條街道均是以河湖橋樑來命名,像他這刻走的下蓮池街,還有適才途經的王家塘街、青石橋街、拱背橋街、王帶橋街等等,到得街上時,會知道不久後就會跨過那同名的橋子,是很有趣的感覺。

目的地在望時,侯希白的聲音從一道小巷傳來道:「弓兄這邊來!」

徐子陵循聲入巷,見侯希白春風滿臉樣子,訝道:「侯兄是否在不死印法方面有突破呢?」

侯希白親熱地挽著他臂彎,往小巷另一端走過去道:「可以這麼說,昨晚小弟見到妃暄,傾談整個時辰,獲益良多,心情當然不會差到那裡去。」

徐子陵暗忖原來如此,看來師妃暄確對他相當不錯,微笑道:「那真要恭喜侯兄,我們不是約好在樓內見面嗎?」

侯希白眉頭大皺道:「小弟給范采琪那刁蠻女纏得差點沒命,絕不能在公眾地方露面,子陵可知席應死了?」

徐子陵裝模作樣的失聲道:「甚麼?」

侯希白長長吁出一口氣道:「這可能是近年來武林最轟動的大事,重出江湖的『霸刀』岳山,昨夜在安隆和尤鳥倦的押陣下,破去席應的紫氣天羅,當場擊斃席應,據目擊者所言岳山的換日大法當得上神乎其技這形容,不用動刀子便收拾了不可一世的席應。子陵再不用為席應傷腦筋啦!」

以徐子陵的淡泊,亦聽得心中自豪,表面當然裝模作樣,不露痕迹,還反覆詢問,最後乘機道:「小弟在成都諸事已了,想立即離開,異日有緣,再和侯兄喝酒談天。」

侯希白愕然道:「子陵為何急著要走的樣子,也不差這麼一天半日吧?難得無事一身輕,不如讓小弟帶路往西郊的採花溪一游,留下片美麗的回憶再走不遂。」

徐子陵搖頭道:「我急著要走是因約了寇仲……」

侯希白截斷他瀟洒然笑道:「既然子陵堅持,那小弟就送你一程,你入川經由盤山棧道,離川何不改由三峽,小弟自會安排一切。」

徐子陵為之心動,大自然的美景比之甚麼其他東西對他是更具吸引力,當然點頭答應。

黃昏時份,帆船遇到一陣長風,速度倍增,橫渡南海。

卜天志來到挺立船首的寇仲旁道:「右邊遠處的陸岸是合浦郡,左邊的大島就是珠崖郡,也是南海派的大本營。」

寇仲欣然道:「難怪有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又說耳聞不如目見,無論先前你們怎樣去形容嶺南的風光景色,都及不上現在的一目了然。嘿!那種高達五丈的樹叫甚麼樹?形狀很古怪。」

天志答道:「那是椰樹,是珠崖特產,四季常綠,且周身是寶,樹榦可用來建屋,果實肉豐汁多,果殼更可供製作各種器皿,甚或抗禦海風。」

寇仲遠眺過去,只見椰樹密密麻麻的排滿島岸,樹影婆娑,一片濃綠,迎風沙沙作響,與海濤拍岸的音韻互相應和,在黃昏的光線下幾疑是人間仙景,世外桃源。

靠岸處十多艘漁舟正揚帆回航,只看重甸甸入水頗深的船身,便知是滿載而歸。

蕩漾清澈的海水中隱見千姿萬狀,色彩繽紛的珊瑚礁,寇仲暗忖若非急著趕路,潛下去尋幽探勝必有無窮樂趣。

有感而發輕嘆道:「看來仍是陵少比我聰明,天地間那麼多好地方,怎都遊歷不完,這麼辛苦去打天下幹嗎?」

卜天志以過來人的資格笑道:「有時志叔也會像你般生出倦怠之心,但轉眼又忘得一乾二淨。人是需要玩樂和休息的,少帥太累啦!」

寇仲尷尬道:「我只是隨口說說!南海派我只記得一個晃公錯,掌門的好像是個年青有為的人,叫甚麼呢?」

卜天志道:「是梅洵,今年該是二十七、八歲的年紀,擅使金槍,乃嶺南新一代最著名的高手,排名僅次於宋師道,但武功卻絕不下於宋師道,只因宋缺威名太盛,連帶宋師道也給看高一線。」

寇仲好奇的問道:「南海派和宋家因何交惡?」

卜天志道:「這叫一山難藏兩虎,南海派對沿海的郡城尚有點影響力,深入點便是宋家的天下,你說南海派怎肯服氣。」

寇仲大感興趣道:「以宋缺的不可一世,為何不尋上珠崖,打到晃老頭跪地求饒,那不是甚麼都解決了嗎?」

天志啞然失笑道:「少帥說這些話時,只像個天真的大孩子。擊敗晃公錯,對宋缺或非困難,可是卻會與南海派成為勢不兩立的死敵,於雙方均無好處,所以還是和平相處上算點。」

寇仲道:「今晚我在那裡上岸?」

天志道:「兩個時辰後,我們會駛進欽江,少帥可在遵化登岸,北行抵郁水,渡水後就是鬱林郡,宋家山城就在鬱林城西郊處,我已預備好詳細的路線圖,少帥可毫無困難尋到宋三小姐的。」

寇仲失笑道:「連志叔也來耍我哩!」

徐子陵獨坐客棧飯堂一角喝茶休息時,侯希白輕輕鬆鬆的回來,坐下欣然道:「幸不辱命,近日因下游形勢緊張,客船商旅均不願去,還好小弟尚有點面子,找上最吃得開的烏江幫,現在只有他們經營的客運船不受政治形勢的影響,晚膳後小弟送子陵登船。」

徐子陵沉吟道:「是否因蕭銑和朱粲交戰正烈?」

侯希白嘆道:「大概是如此吧!你該比我更清楚,三天前雙方在巴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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