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卷 第四章 波斯女郎

連續四下爆音後,侯希白的外袍片片碎裂。

「蓬」空出來的手上封住,把迎頭壓下的最後一朵蓮勁擋個正著,露出袍內青色勁裝的侯希白同時隨碎瓦墮往人家宅舍的後園。如非宅內的人空屋而出,到大街趁燈市的熱鬧,這混亂的聲響會把宅內的人從好夢驚醒過來。

安隆發夢都想不到這後輩小子能借屋瓦的碎裂和充盈真氣的袍服破去自己必殺的「天心蓮環」,到此才明白「以實還虛」的意思是把暗蓄在扇內的真氣回輸到己身之內,使袍服鼓滿氣勁,巧妙絕倫的擋著自己的絕招。此時悔之以晚,連發五環已非常接近他的極限,若再落空,他便要找個地方躲起來,直至完全復元才敢出來見人。試問在現今的形勢下,他怎能冒這個險。

一個空翻,安隆的胖軀以一個靈敏得可今任何人目瞪口呆的輕鬆姿態,落到園內草地去,兩手或拳或刀,忽爪忽掌,展開一套巧妙精緻的手法,狂風掃落葉般向落地時略見踉蹌的侯希白攻去,配合其胖體錯跌無常,忽重忽輕的勁道,確是千變萬化,只是這套手法,已無愧他名列「邪道八大高手」的盛名。

今趟他全心格殺侯希白,著著搶攻,一反先前避的戰略,登時是另一番威勢,把侯希白重重籠罩在他拳風掌勁之內,還不斷收窄範圍,到侯希白難以移動時,將是他一舉斃敵的時刻。

侯希白在初時確給他殺得汗流浹背,皆因安隆這套手法他尚是首次碰上,倉惶間破蓮八著完全派不上用場,心知此套手法乃安隆近年自創的秘技,故連石之軒也不曉得。危急下使出「折花百式」的救命招數,摺扇合攏回收,似是守勢,其實暗含殺著。

安隆殺得性起,哈哈一笑,道:「賢侄雖擋得住隆叔的天心蓮環,卻不免經脈受傷,若隆叔肯讓你調息少許時間,當不至於如此不濟。」

兩手撮指成刀,在呼吸說話間閃電般向侯希白連續六次刺到,凌厲至極點。

勁氣橫空,無一不是毒辣的奪命招數。

侯希白雖是完全陷於捱打苦守的劣勢下,偏偏或開或合,上封下截,美人摺扇總恰到好處的擋住安隆排山倒海,每都從意想不到的角度攻來的手刀,每擋一下,便後退半步,到擋至第六擊時,他的背脊已貼在屋舍的外牆處。

美人扇倏地一緩。

安隆見機不可失,兩掌推出,氣勁卷敵,底下同時飛出一腳,猛踢侯希白下陰。

侯希白哈哈笑道:「隆叔中計啦!」

摺扇張開,下割安隆踢來的肥腳,蓄勁至巔峰的左手一拳擊出。

「轟!」

勁氣交擊。

安隆雙掌對上侯希白的左拳,只覺虛盪而不著力,心叫不妙時,侯希白身後牆碎壁裂。他正欲後退,侯希白拳勁這才吐實,安隆慘哼一聲,飛退尋丈開外,肥臉陣紅陣白,顯是氣苦之極。

侯希白亦不好受,不住喘氣,心想除非得到「不死印卷」,否則憑他目前的功力,休想殺死安隆。

安隆忽然堆起滿臉笑容,高豎拇指贊道:「賢侄果然了得,不負石大哥一番苦心調教,當真練成虛實相生的花間秘技,今晚不若到此為止,請問賢侄要到那裡去賞月呢?」

侯希白心中叫苦,皆因徐子陵仍是毫無動靜,情況似乎相當不妙。

就在徐子陵胸口觸地前的剎那,快將撞壁的曹應龍倏地改變方向,墜往地面,他身體下卻飛出迅快像一片流光,輕巧有若綿絮的年輕女子出來,探足點地,倏忽間翻個筋斗,飛臨他背脊上方空間處。所有動作一氣呵成,自有種渾然無間、行雲流水的氣勢,悅目好看。

徐子陵一瞥下終於看到對手的長相。

最奪目是她栗色的秀髮和棕色的眼睛,使人一照面下曉得她確非中土人士,緊身的夜行衣把她美好的胴體線條顯露無遺,充盈著活力和生氣,令人感到這迷人的肉體內流動的定是野性的血液,絕不會輕易向任何男人屈服。

此女的臉龐更是明艷照人,深嵌在兩彎秀眉下的一對明眸,像兩潭香冽的烈酒,充浴驚人的吸引力,撩人遐思。在嬌巧鼻樑下配的是溫軟而充滿性格的紅色櫻唇,錦上添花地添多了一點淘氣。

橫看豎看,她也不像心狠手辣,會下手奪命的惡人,不過她現在戳往他背心的一指,的確是毫不留情。

她終於犯錯。

早在墮地前,徐子陵憑來自《長生訣》與和氏璧的奇異真氣,驅趕了她入侵體內的怪勁,從而回覆過來,墜地只是誘敵的策略。

徐子陵心中叫好,就在這異國美女玉指離背心尚有三寸許之際,突然狸貓伸腰的曲拱背脊,四肢和頭部往內緊縮,以脊樑主動迎上對方的指尖,不但避過背心要穴,尖銳而幼細的螺旋氣勁,更針鋒相對的激射進對方手指去,作出凌厲的反擊。

美女觸電般嬌軀劇震,卻沒有像徐子陵想像的拋撞往天花,只是再一個翻騰,逸往出口的方向,發出一聲可令任何男人心動的嬌吟。

她的應變能力雖出徐子陵意料之外,但他的反應亦是一等一的迅快,就那麼兩手撐地,本是弓起的身體蹬個筆直,離地而起,陀螺般以兩手撐地處為軸心,熊腰一擺,雙腳凌空橫掃,剛好在她飛出攻擊範圍前,疾掃在她彈力十足的粉臀之側。

螺旋勁由慢而快,一窩蜂的直鑽進她動人的胴體內,選取的位置雖有點不雅,可是在這種生死互搏的時刻,誰都難以計較那麼多。

美女嬌吟未已,慘哼接續,雖是韌力過人,仍難抵擋接二連三的攻勢,一子錯滿盤皆落錯下,應腿改變方向,橫拋往一角。

今次輪到徐子陵彈起身來,如影隨形般追去,此女武功既怪異,內功更是另闢蹊徑,誰都不敢保證她會否學徐子陵般轉眼可以復原,屆時鹿死誰手,尚未可料。

「砰!」

美女背脊重重撞在壁上,登時壓碎三、四個長生祿位。

徐子陵倏地停下,駭然道:「你幹甚麼?」

美女兩手緊握一把鋒利得亮晶晶的短匕首,鋒尖抵在咽喉處,狠狠盯著徐子陵,高聳有致的胸脯不住起伏,以帶著外國口音的漢語冷然道:「你再走近一步,奴家立即自盡,你的朋友將永不能復元過來。」

徐子陵瞧得頭皮發麻,只看此女是在拋飛撞壁之中能及時拿出匕首行此奇著,便知此女的狡潑難惹。

這自盡的威脅對大多數人或者不值一哂,但偏偏對他卻非常有效。

徐子陵惟有苦笑以報,單膝蹲下,搖頭道:「我和姑娘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何必苦苦相爭,不若我們作個交易,你讓我救回朋友,姑娘待我們離開後,可回覆自由。」

明知她很快可復原過來,但仍拿她沒法。

美女長長的睫毛隨著眼睛一瞪一閃的端詳著他,忽然露出個得意的笑容,神態可愛動人,道:「終試出你是個好人哩。幸好你沒有迫人家自盡,否則爹和乾爹定不放過你。你武功雖不錯,但必死無疑。」

徐子陵不知該好氣還是好笑,大感頭痛道:「姑娘對剛才的提議有沒有意見。」

美女眉頭大皺,若無其事的把匕首插回綁在大腿側的刀鞘內,盤膝坐起,奇道「人家長得不美嗎?為何你總像急著趕人家走似的。你叫甚麼名字,漢人少有長得你那麼高大好看的。」

徐子陵知她復原過來,心叫不妙,更怕有人下來,那就變成瓮中捉鱉,想出手又沒有十足把握可將她制服,且由她聯想起突厥的美少女淳于薇,心中一軟道:「我叫徐子陵,姑娘和安隆是甚麼關係。」

美女眸珠一轉,喜孜孜地神態天真的道:「原來你是中原人里我最想見的人之一,你的好朋友寇仲呢?他在那裡?」

她的神態又喚起他初遇董淑妮的回憶,不過此女總跟淳于薇和董淑妮大有分別,但一時他又說不出分別在那裡。似乎在她眸珠轉動的一刻,他窺見了她純真漫爛的美麗外表後的機心,像她這幾句話,不但迴避了他的問題,還像在探問寇仲行蹤。

徐子陵乃小混混出身,自兒時已和七十二正行外所有旁門左道,偷吃拐騙的人打交道。近年來更遇上無數老好巨猾的人,此時留上心,自不會輕易揭開底牌,輕描淡寫道:「他當然在外邊接應我,姑娘仍未回答我的問題呢。」

「咿唉」入口的箱蓋揭開,高將的聲音傳進來道:「柔公主,方便下來嗎?媚公主來了!」

美女迎上徐子陵變得深亮銳利的眼神,一瞬不瞬的應道:「請媚姐在上面等我,我立即便來!」

「砰!」

出口的箱蓋放下。

徐子陵現在已有七、八分把握肯定這被喚為柔公主的年輕美女,只是個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關鍵在「立即便來」四字。

假若她有心與他和解,自應拖延少許時間解釋兩句,再把曹應龍救醒過來。她這麼乘機趕著從唯一的出口離開,不用說是居心叵測,那時他被困此絕地,除非有人來救,否則休想有命逃出生天。

心有所感,形之於外。

他一對虎目立時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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