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卷 第一章 噩夢開始

前後兩方的人距離很近,徐子陵一是追在長江聯以鄭淑明為主的十多名高手之後,另一方法就是憑他卓越的聽覺和感官,從旁暗躡安隆。前一方法保證不會把人追失,但只是指長江聯的人而言。安隆身為邪道八大高手之一,縱使提著兩個曹應龍,亦定有脫身之術,否則就該名除榜上。

邪道八大高手中,他曾先後跟辟塵扮的榮鳳祥、左遊仙和尤鳥倦三人交過手;除尤鳥倦外,前兩者均是一觸即止,但已覺其魔功深不可測。安隆既是天蓮宗主,又練成輔公佑忌憚甚深的「天心蓮環」,盡避他體型龐大,又有負荷,亦不應被人追得這麼「貼身」的,其中必然有詐。

徐子陵猛提一口真氣,迅如流星地奔過長長的窄巷,從地面聽聲辨向,追蹤安隆。幸好安隆盡向冷落無人處掠去,否則只會撞進人堆中,現在即使遇上遊盪嬉玩的人,在他們眼前一花時,他早去遠。

對於魔門的兩派六道,他已有較深入的認識。而邪道八大高手,知道的有「陰後」祝玉妍、「邪王」石之軒、「四川胖賈」安隆、「妖道」辟塵、「子午劍」左遊仙和「倒行逆施」尤鳥倦,尚欠兩人未知是誰。

只看排名榜末的尤鳥倦的手底這麼硬,便知魔功大成的安隆非是好惹。

當日在合肥,以輔公佑、左遊仙和辟塵聯手實力之強,亦不敢迫他作困獸之鬥,可見一斑。所以他徐子陵只能智取,不能硬拚,否則不但救不回曹應龍,說不定連自己都要賠進去。

就在此時,安隆飛掠的風聲生出輕微的變化,顯示他從高處下躍,落到實地上。

風聲再起,該是斜沖而上,重回瓦面,然後迅速遠去,接著是長江聯眾人等疾追的衣袂聲。

徐子陵倏地停下來,心叫僥倖,若非他純憑耳力追蹤,定要中安隆移花接木之計。原來他從風聲微妙的變化里,準確無誤地掌握到安隆和曹應龍給另一對人掉包,而扮作曹應龍的人由於沒有被封穴道,雖放軟身子,因為仍是清醒,自然是提氣輕身以遷就同伴的提攜,故在重量上即時露出破綻,被他察覺。

可以想像安隆這兩名手下,從某處忽然分頭逃走,定會使追兵手足無措,把人追失。說到底成都終是安隆的地頭,要撇開外來人的追蹤,理應輕而易舉。

待兩幫追逐的人馬遠去後,安隆才提著曹應龍施施然離開,在橫街窄巷左穿右插,不片刻轉牆來到一所普遍的民居,進入屋內。

徐子陵小心翼翼的尾隨而至,換了是寇仲或跋鋒寒,縱使武功比得上他,怕亦不能像他般大半憑感覺追蹤,令高明如安隆也茫然不知露出行藏。

正要從橫巷閃出,徐子陵心生警兆,條地止步。只見那目標民房的牆頭處現出一道似實還虛的人影,迅速繞牆疾走,最後更躍上屋頂,巡視數遍後,才消失不見。

以徐子陵的膽子,仍要倒抽一口涼氣,因為他認出這個黑罩黑衣的人,正是「影子刺客」楊虛彥。

若自己貿然撲上圍牆,必難逃過他的耳目,給他和安隆聯手夾擊,包保沒命離開。心叫好險後,徐子陵看準時機,毫不猶豫地貼牆翻進宅子的後院,移往屋後,功聚雙耳,剛好捕捉到安隆的說話。

這邪道中殿堂級的高手沉聲道:「這叛徒顯曾自動把大半功力散去,才會只兩個照面就給我手到擒來,否則會頗費一番周張,若落到長江聯手上,更將大大不妙。」

楊虛彥似在檢視曹應龍的情況,輕聲道:「龍叔從少侍候師尊,一直忠心耿耿,現在忽然像變成另一個人似的,其中情況定要弄個清楚,若隆老你不反對,虛彥就把他拍醒。」

只聽這番對答,便知安隆和楊虛彥關係密切,而曹應龍則是石之軒的侍從,以往對楊虛彥亦是忠心一片。

安隆道:「且慢!假若應龍不肯合作,我們是否該下辣手迫供。」

楊虛彥淡淡道:「他不仁我不義,他有甚麼好怨的。」

徐子陵聽得一陣心寒,用刑迫供本乃平常之極的事,在戰爭的年代更是每天都在發生,只是楊虛彥說時不帶任何情感的波動,對象更是長期和他有合作關係的同門,從而可見此人的鐵石心腸和沒有人性,難怪他能成為當代最出色的刺客。

安隆炳哈笑道:「不愧石大哥的得意弟子,來吧!」

一陣掌拍之音,接著是曹應龍的呻吟聲。

徐子陵心中叫苦,假如現在這一老一嫩兩大魔頭向曹應龍施刑,自己難道就那麼躲在一旁只聽不理嗎?

楊虛彥的聲音響起道:「究竟發生甚麼事?龍叔竟會落至這等田地?」

曹應龍呻吟道:「我輸了!兵敗如山倒,一切都完哩!」

安隆冷笑道:「聽說是徐子陵放你走的,他還因此與飛馬牧場的商美人反目,應龍的面子真大。」

曹應龍苦笑道:「隆爺手下留情吧!我這條命是以多年劫掠回來的藏寶和自廢武功換回來的,與面子大小沒有半丁點關係。」

楊虛彥沉聲道:「那麼大筆財富,你拱手便讓給人嗎。」

曹應龍道:「少主著我把六處藏寶地點,繪成圖卷,當時我正隨身攜帶,若我被殺身亡,他們也能從我屍身搜出來。這又豈是貪生怕死,乃人之常情,就是那麼簡單,少主該體諒我的苦況和處境。」

安隆淡淡道:「你既自認是貪生怕死之徒,我們還有甚麼好怪你的。只是不明白徐子陵為何會立即趕來四川?你剛才見到安某人更出手反抗,是否做過甚麼虧心事?」

曹應龍答道:「我的確有對不起少主的事,就是私自留下一批藏在成都的財寶,以供養老之用,至於徐子陵入川來幹甚麼,應龍確是全不知情。」

楊虛彥出乎意料之外的笑道:「原來是一場誤會。既是如此,我們也不忍心和龍叔計較,你走吧!」

曹應龍呆了半晌,慘然道:「我行藏已露,這樣走出去,唉!少主不用耍我啦!少主更不會容我落在外人手上,索性給小人一個痛快吧!」

「呀!」

一聲悶哼,聲音倏止,似乎是曹應龍被弄昏過去,接著安隆道:「他這番話聽來全無半點破綻可尋,你相信嗎?」

楊虛彥冷笑道:「以寇仲和徐子陵的行事作風,怎會為財寶不惜與飛馬牧場反目。這叛徒定是出賣我們的秘密以換命。此事非常嚴重,幸好我聞得風聲後,立即邀青璇到成都來碰面,徐子陵縱使到幽林小谷去,只有撲個空。」外邊竊聽的徐子陵心中一懍,才知石青璇現身成都,竟是為赴楊虛彥之約,幸好給自己誤打誤撞聽到。

奇怪的是安隆乃這裡的地頭蟲,為何竟不知自己已抵成都。旋又釋然,因為除楊虛彥外,安隆和他的手下都不認識自己。

但楊安兩人又怎知他徐子陵來四川呢?該是長江聯內有他們的線眼,亦因此可及時把曹應龍擒回來。

安隆壓低聲音道:「虛彥有多少成把握可令石青璇上當?」

楊虛彥平靜答道:「十成把握。因為自懂人事後,她只見過師尊一臉,那時她不過十歲。」

徐子陵心頭劇震,把握到楊虛彥玩的是甚麼把戲,石青璇雖冰雪聰明,說不定亦會中楊虛彥的奸計。

安隆嘆道:「當時石大哥若狠得下心一掌把她了結,那他便到達不動情的至境,不死印法更可功行圓滿,豈知那麼一著之差,唉!」

楊虛彥冷冷道:「師長有事,弟子服其勞。但此事卻千萬不可讓師尊曉得。所以必須先從這叛徒口中查清楚他究竟透露多少秘密給徐子陵知得。必要時我們還須改變計畫,又或先把徐子陵殺死,否則你和我均休想活命。」

徐子陵整個人輕鬆下來。雖說如若兩人分頭行事去對付石青璇和曹應龍,教他如何分身?不過現在至少石青璇那邊尚未是十萬火急,假若能救走曹應龍,已可令兩人心有顧忌,不敢對石青璇輕舉妄動。

同時也感受到楊虛彥和安隆對石之軒的恐懼,從而推測出石之軒這天生邪人的可怕。不過石之軒對石青璇顯然不能泯滅其父女之情。

安隆若無其事的道:「放心吧!以他目前的功力,只要我施出離魂功法,保證他沒有半絲秘密能隱藏,個半時辰後,在南市我的老鋪碰頭吧。」

楊虛彥答應道:「一言為定,讓小侄為隆老開路。」

外面的徐子陵知他出來在即,忙飛身避往遠處去。

寇仲倏地扎醒過來,頭痛欲裂,喉嚨乾涸,渾身冷汗。剛才他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夢見自己來到一個明如白晝、燈火輝煌得異乎尋常的巨大廳堂,一隊樂師像著了魔似的拚命吹奏,卻沒有發出絲毫樂聲;他們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到看清楚點時,發覺他們滿臉都是深刻的皺紋,個個行將就木的樣子。

在這座仿似隋煬帝楊廣遇弒身亡那座可容數百人的宮殿內,聚滿賓客,分成一組組的查隔聲喧嘩談笑,看清楚點,赫然竟是李世民、突利、伏騫、王世充、李密、蕭銑、香玉山等等認識的人,均對他視如不見,逕自飲酒作樂。

忽地有人在他耳旁笑道:「你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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