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 第七章 嫁禍東吳

侯希白挪出收在身後的摺扇,以一副瀟洒自然充滿美感的姿態,扇子骨端迅疾無倫的點上徐子陵拍來的雙掌,然後扇子下移張開,以滿載美女肖像的一面封擋徐子陵真正的殺著,向他小腹踢來的一腳。

徐子陵一個旋身,雙手幻出千百掌影,兩腳欲出不出,以侯希白之能,亦不放冒進,但也不敢後移,怕一旦被對方搶去先機,將是兵敗如山倒,命喪於這避無可避的盤山險道。

侯希白使出一套精妙玄奧的扇法,美人扇或開或著,一絲不漏的封擋徐子陵驟雨狂風般攻的指掌拳勁,勁風交擊之聲響個不絕。

「噗」的一聲,千百扇影盡數散去,徐子陵右手中指點正扇端。

侯希白期待已久的螺旋勁,由慢轉快的借美人扇直鑽過來。

這一下內勁的短兵柑接,毫無轉寰餘地,兩人同時蹌踉退開。

到此一刻,兩人始知對手的真實本領。

侯希白只退五步,便回覆挺立姿勢,俊臉陣紅陣青,如此數轉之後,才回覆平時的俏白。

徐子陵差點錯腳踏出棧道之外,原來侯希白的美人扇法,之所以能以四著撥千斤,皆因其有一套怪異之極的借力打力之法,尤擅卸、移對方的內勁,已臻出神入化,如臂使指,揮灑自如境界。

他幾乎每擊出一拳一指,均有打不著對手的感覺,就像以空手捉泥鰍,明明到手也抓不牢拿不穩。

這正是用以應付螺旋勁對症下藥的最佳法門。

所以他雖是佔盡上風,卻打得非常吃力。幸好他終佔主動之勢,最後才以「以人奕劍,以劍奕敵」的「奕劍法」奇招,更利用棧道獨有的環境,迫侯希白全力硬拚一招,避過最終敗亡之局。

高下立判。

徐子陵勉強抗衡自己錯往棧道邊沿衝去的勁力,再以《長生訣》與「和氏璧」結合而來的先天真氣,化去大半被侯希白入侵體內的奇功,仍要多退兩步,才可站穩。

差點便要吐血,幸好他在經脈欲裂,五臟若碎之際,勉力運起體內真氣,傷勢立時痊癒大半,神奇至極點,似乎他本身真氣,能隱隱克制對手的功法。

侯希白最厲害處,就是當他的螺旋勁由慢轉快的狂攻而去時,侯希白的內勁變得忽剛忽柔,軟硬兼施地把他的螺旋勁「破開」,卸往兩旁,使他能真正攻入對方體內的真氣,最多只有原本的五至六成,大大減去殺傷的力量。

如此魔功,確是見所未見,難怪花間派能與陰癸派並列魔道。

由此可推知石之軒厲害至何等程度。

「嗖」!

侯希白張開摺扇,輕輕撥拂,洒然笑道:「領教領教!徐兄確是高明,不過若技止此矣,徐兄今天休想能活著離開這條金牛道。」

徐子陵聞言反鬆了一口氣。

若對方乘勢追擊,那他將註定是命喪於此的結局,現在他要借言語拖延時間,正顯示他武功雖比自己高強,招數也強勝一籌,傷勢更比自己略輕,但自療的速度卻與他徐子陵有一定的距離。

徐子陵再吸一口氣,長笑道:「彼此彼此!侯兄請再接小弟一拳。」

右足前踏,左拳擊出。

侯希白明顯地大惑愕然,接著神色轉為凝重,渾身衣衫拂揚。

徐子陵出拳極慢,但內勁卻不住積聚,幾乎在起拳作勢時,拳風已及侯希白之身,最神奇處是拳勁從開始的無所不及逐漸收束集中,最後變成一股雄渾無比的勁氣,隨著拳頭的推出,像一根無形而有質的鐵柱般當胸搠至。

侯希白首次後悔在這棧道截擊徐子陵,換過是空廣之地,他要破徐子陵這一招可說是游刃有餘。但在這獨特的環境中,被徐子陵逐漸收束的氣功逼得千般絕藝一籌莫展,唯餘硬拚一途。

侯希白大喝一聲,美人扇收起,左掌疾劈,正中氣柱。

螺旋勁發。

此番徐子陵學乖了,螺旋勁聚而不散,像尖錐似的破入對方的卸勁中。

「蓬」!

兩人再往後跌退,同時口噴鮮血,傷上加傷。

今趟侯希白只能卸去徐子陵二成勁氣,登時吃了大虧。

若在平地,他有七、八成把握可置徐子陵於死地。偏是在這棧道上,徐子陵能把他來自《長生訣》的奇異勁氣,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雙方均退五步。

侯希白以衣袖拭去嘴角的血漬,苦笑道:「請讓在下收回先前狂妄之言。其實我今趟只是一時手癢,見機會難逢,不迫徐兄切磋,非是真想傷害徐兄,得罪之處,徐兄大人有大量,原諒則個。」

徐子陵啼笑皆非道:「侯兄這麼推個一乾二淨,小弟佩服之至。既是如此,侯兄現在是要入川還是離川呢?」

侯希白哈哈笑道:「徐兄快人快語,在下當然是往前走,徐兄請便。」

徐子陵微微一笑,強壓下涌到喉頭的另一口鮮血,就那麼瀟瀟洒灑的朝侯希白走過去。事實上他受傷之重,遠超侯希白想像之外,根本無力擊出另一拳,必須立即遠離此險地。

侯希白猶豫片刻,才退往一旁,讓徐子陵走過去,還殷殷道別,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徐子陵換過一口氣疾走近十里路,肯定侯希白沒有跟來時,才猛噴鮮血,頹然坐地。

七艘戰船,緩緩從隱藏的支流駛出,朝大江開去。

所有戰船都是燈火全滅,只借星光月色,朝目標進發。

陳盛的江淮水師,於黃昏時離開六合,駛向江都,據報有大小船隻共一百二十餘艘,三十艘是戰船,其他都是裝滿輜重、糧草的貨船。

假設這支船隊出事,不但杜伏威的先鋒部隊失去支援,其攻城的大計亦會受到阻延。在這種再「無事可做」的情況下,怒火衝天的杜伏威自然要找人來出氣,而唯一供他泄憤的勢將是沈綸這個代罪者。

在戰爭中,本就是為求勝利,不擇手段。用間之道,更是兵家常法,自古以然。

扮得有幾分肖似沈綸手下猛將「長槍郎」古俊的寇仲,卓立船板之上,左右分別是陳長林和卜天志。氣氛有點緊張,人人屏息靜氣,準備應付即將來臨的偷襲戰。

致勝之道,全在攻其不備,以快勝慢,於敵人猝不及防時,破去其船隊的陣勢,務使敵人陷入恐慌混亂中,在弄不清楚形勢之下,他們始能以少勝多。

七艘戰船在河口的密林處停下,緊靠河岸。

賓滾大江,在前方橫流往東。

由此航行兩個許時辰,即抵江都。

寇仲深吸一口氣,仰望夜空,心中不無感觸。

對杜伏威,他仍是心存好感和敬意,但為著更遠大的目標,他必須與杜伏威對著來干,想想也教他難過。

卜天志在他耳旁道:「該來啦!時間非常準確。」

寇仲收攝心神,目光投往支河與主流交匯處,全神靜待。

陳長林低聲道:「今晚吹的是東南風,我們若緊著敵人船隊尾巴,順風順水的殺下去,可萬無一失,問題是會變成全面的大戰,更難以首先擊垮陳盛的帥艦。」

卜天志嘆道:「可惜我們對陳盛生性如何一無所知,否則可針對他的性格定計,現在只能行險一博。」

寇仲點頭道:「最危險的情況,就是他的帥船位於船隊之首,那我們必須行險強攻,冒著被後來戰船順流反擊之危。」

卜天志沉聲道:「如我們偏往大江北岸,便可放煙霧和撒灰。」

寇仲斷然道:「我們不妨采雙管齊下之計,由我們突襲對方帥船,其他六艘船則分別開出,讓敵人摸不清楚我們的實力。再一邊以煙霧惑敵,又以十位元組燒對方風帆,投石機擊對方船身,盡量破壞,事了後棄船借水而遁。」

接著再加一句,道:「只要打傷陳盛,便大功告成。」

陳長林低呼道:「真的來啦!」

兩艘江淮軍的輕巧戰船,橫過前方。

棒了好半晌後,才再有四艘較大型的戰船和十多條貨船駛過。

接著是三艘樓船級的龐然巨艦。

卜天誌喜道:「天助我也,中間那艘正是帥船。」

寇仲精神一振,真氣遍行全身經脈,喝道:「成功失敗,在此一戰,弟兄們,隨我們殺去!」

命令發出。

蒙沖鬥艦離開隱藏處,船槳探出,順流往敵艦全速駛去。

徐子陵再張眼時,天上滿天星斗,高山的夜空倍覺迷人。

他把真氣再運行兩周天,才長身而起,但心頭仍是一陣翳悶,不由心內駭然。

自習《長生訣》的心法後,無論傷得如何嚴重,總能迅快復元,從未試過這麼療息近五個時辰,仍是經脈不暢,行氣困難,可見侯希白花間派的魔功是多麼厲害。

現在若與人動手,他最多只可使出平時四、五成的武功,當然再不能像先前般似玩法術的操控真氣。

他心知肚明侯希白必不肯放過自己,只要此人治好比他輕得多的內傷,便是他來尋找自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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