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第十二章 漳水之戰

首先經過的是賊軍的先鋒騎兵隊。只睽違三天四夜,三大寇的賊軍由隊形不整惡化為渙散且零亂。一時間平原上儘是零散的火把光。

不知是否因為離漳水只兩夜行程,人人急似喪家之犬,以為渡過漳水便可安寢無憂,不過也難怪他們有這種想法。

對伏擊戰寇仲已是駕輕就熟,要訣便是以專勝亂,以整勝散。商秀洵湊到寇仲耳旁道:「現在儘管我們只得一千人,要勝他們仍非沒有把握。」

寇仲搖頭道:「今次我們非是要求只打一場勝仗,而是要把這些為害人世的賊寇徹底消滅,又要把自己的傷亡減至最低。那才顯出本事。」

忽地記起舊事,順口問道:「陶叔盛怎曾被這些流寇收買,致背叛牧場呢?」

商秀洵俏目厲芒閃閃,冷然道:「曹應龍怎買得動他,收買他的是李密!」

寇仲終解去疑團。

另一邊的白文原從樹隙窺看絡驛經過的敵軍,低聲道:「隊首的騎兵與隊尾的運糧車相隔達三里之遙,只要我們手腳夠快,可在敵騎掉頭來援救前,及時全師退走。」

寇仲喝道:「上馬!」

商秀洵忙發出指令,迅速傳遞。

一千牧場戰士,紛紛踏蹬上馬。

其中數百人均手持火把,準備燒糧車。

數以百計的糧車,終於出現眼前,保護糧車的二千許賊兵,大部份均為步兵,騎兵不足五百人。

寇仲覷準時機,驀地狂喝一聲,從丘坡的密林策騎衝出,一馬當先的朝敵人的糧車隊殺去。

井中月高舉空際。

商秀洵、白文原、駱方、許揚等緊隨其後,接著是牧場的一千精騎,以扇形陣式往敵人罩去。

火把燃起,照亮夜空,更添其千馬奔騰的聲勢。

敵人的隊伍立時亂成一片,反應快的正欲取杯搭箭時,以數百計的勁箭像雨點般朝他們射去,一時人仰馬翻,潰不成軍。

潰亂之勢像潮水般從隊尾蔓延到中軍和先鋒隊伍,曹應龍倚以肆掠江北的寇賊頓時人馬互相踐踏。

寇仲率先殺入敵陣,井中月像黃芒般不住閃動,首先劈得四名策騎迎來的賊兵連人帶兵器飛離馬背,先聲奪人下直殺進敵軍深處,擋者披靡。最厲害是不需井中月劈到對方身上,只是刀氣便可令敞人七孔流血而亡。

牧場精騎兵從天降般把敵人沖得整個糧車隊伍與中軍前鋒彼此脫離,完全處於被動的劣境。

兩輛糧車首先起火,焰光煙屑衝天而起。

商秀洵用的是長槍,由於有一眾將領護持左右,使她更是氣勢蠕淑,挑得敵人慘叫連天。

在沒半晌的峙間內,整個糧車隊給癱瘓了,且斷成數截,賊兵四散逃命,連駕車的亦跳車逃生。

糧車前翻後仆的紛紛被火把點燃焚燒,變成一片火海。

寇仲殺得性起,領著百多人數度迫退掉頭應援的賊兵,到見得對方的先鋒騎隊在曹應龍率領下由前方兩側趕來,才高喊撤退。

奇襲終於完滿結束。

徐子陵斬下一枝粗壯堅實的榴木樹榦,用半天工夫,以匕首削成一根長達丈半的長棍,重而墜手,甚合心意。

戰場可不同跟一般高手的比拚,長兵器總是佔盡便宜。

製作這榴木棍時,他心中一片平靜,精神全專註到棍身微妙的細節上,甚麼地方雖多落一刀,落刀的角度,均合乎某一連他自己也難以解釋說明的妙理,不能有半分差錯。

長棍完成後,他生出與這根榴棍血肉相連的感覺,看著有如鬼斧神工的劈削痕迹,他便像為自己上了寶貴的一課。至少在素素死後,他的精神從未感到如斯滿足。

在太陽移離中天,偏往西方時,宣永來報,發現敵人的縱影。

徐子陵霍然從坐足半天的大石上立起,單手把棍收在背後,欣然道「寇仲成功了,否則曹應龍不會在白天趕路。」

宣永點頭道:「據探子說,敵人隊形散亂,完全是狼奔鼠竄、落荒而逃的格局,曹應龍今趟該是窮途末路了。」

眼光落到從徐子陵右肩斜伸而上的榴木棍去。

徐子陵把長棍遞給他看,雙目殺機大盛,語氣卻非常平靜的道:「今晚我必以此棍取曹應龍的狗命。」

商震率領的大軍像一片火雲般殺過來,與寇仲、商秀洵的特擊軍會師,馬不停蹄的往漳水的方向趕去。

聞得已成功燒掉曹軍的糧車,眾人更是士氣蠕淑,戰意昂揚。

他們更改變陣形,把先鋒軍分成兩隊,每隊二千人,分由寇仲和柳宗道率領,駱方和白文原為副。

商秀洵負責中軍,商震押後。

他們絕不希望在曹軍渡江前追上他們,那會迫使敵人作困獸之鬥。

黃昏時分,寇仲和駱方的先錐軍首先抵達可遙望漳水的一個山頭,只見漳水東岸滿布敵兵,結成陣勢,擺出背水一戰的格局。

寇仲哈哈笑道:「曹應龍果然有兩下子,不過卻犯下兩個大錯。」

駱方訝道:「我卻覺得他現在用的戰略非常高明,我們若貿然進攻,必傷亡慘重。」

寇仲啞然失笑道:「他只是虛有其表,首先他糧草全失,餓著肚子能戰得多久,我們只要把他困死在這裡,他只能以全軍覆沒收場,這是第一個錯誤。」

頓了頓續道:「第二個錯誤,是他以為我不知道他在等待天黑好鋪搭浮橋,然後偷偷渡江。此計本來妙絕,卻不知對岸另有伏兵,正在恭候他的賊駕。」

左右人等均聽得精神大振,對曾殺害他們親族好友的曹軍,無人不切齒痛恨,定要以能盡殲之為快。

按仇的時刻終於來臨。

駱方奮然問道:「我們該於何時進攻?」

寇仲喝道:「這要由徐子陵來決定,當他們在對岸放出煙花訊號時,就是曹賊以鮮血來償還所有欠債的一刻。」

「鏘」!

寇仲拔出井中月,斜指天際,豪情萬丈地喝道:「點燃火把,豎立在每個丘頂處,同時挖掘戰壕,我要教敵人沒有一個能漏網。牧場兵必勝,賊兵必敗!」剎邢間,昔年苦守竟陵的情況,又在這一刻重現,分別只在轉易了攻守的形勢。

眾兵轟然應諾。

夜幕低垂下,徐子陵把榴木棍擱在馬背上,再一處丘波的林木中,與宣水監視敵人的一舉一動。

曹軍在對岸燃起以百計的火把,結成陣勢,暗裡卻派人鋪搭浮橋。

宣永有點擔心的道:「假若曹應龍依樣葫蘆,命渡江者亦在這邊結陣,以我們的兵力,恐怕奈何不了他。」

此時八道浮橋已完成了五道,騎兵首先牽馬渡江,情況更趨緊迫。

徐子陵微笑道:「若在一般正常的情勢下,我們確奈何不了他。但你仔細看清楚他們,人人均露出飢疲交迫的神色,只要你那八台投石機能製造點混亂,例如擊斷其中一道浮橋,保證敵入不戰自潰,無論結成甚麼陣勢都不會起作用。」

宣永回覆信心,點頭道:「我確是有點患得患失。我們是故意養精蓄銳,又是攻其不備,我知彼而彼不知我,實立於不敗之地。嘿!徐爺怎能在這種大戰一觸即發的關頭,仍然如此氣定神閑的?」

徐子陵淡淡道:「只要你能把生死成敗得失,完全不放在心上,自能神閑意適,亦只有如此才可把能力完全發揮出來。」

宣永露出敬服的神色,低聲道:「宣永受教!」

八道浮橋終於完成,前後不到個半時辰,渡江的人數立峙劇增,源源不絕擁上漳水西岸的草原。

絕大部份的人與馬都支持不住,渡江後紛紛坐倒地上,那有戰意可言。

宣永道:「我們該於何時進攻?」

徐子陵一對虎目倏然亮起來,道:「曹應龍和房見鼎已渡江啦!向霸先就便宜寇仲吧!」

接看大喝道:「點火把!」

戰鼓和號角聲同時在身後轟天響起。

喊殺聲和矢石破空聲在東岸震天鳴響,從牧場戰士的角度看去,對岸四處山頭亮起數千火把,照得河岸和天空一片血紅,把原本隱沒黑暗中的浮橋照得纖毫畢露。火把光處更是人影綽綽,似有萬馬千軍。

商秀洵大奇道:「為何有這麼多人?」

寇仲啞然失笑道:「好小子!竟懂得虛張聲勢,連我都給他嚇倒。」

「轟」!

一方巨石準確地命中其中一道浮橋,上面百多人馬立時翻落水中,狼狽不堪。上下游不遠處同時出現以百計的箭手,無情地對泅往他們方向的墮水者發射。

兩岸和仍在浮橋上的賊兵,亂成一片,亡命奔逃,限於完全崩潰的絕境。

「砰」!煙花在對岸空際爆出一朵青白的光花。寇仲大喝道:「進攻!」牧場大軍盡出五千騎兵,以每組千人的陣式,像五股龍捲風般往敵陣殺去。

十多處山頭叢林,火光燭天,烈焰狂竄,令天上星月黯然失色。

岸上河中,伏屍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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