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第二章 雨中真情

迷茫的月色下,徐子陵展開腳法,沿淮水南岸朝西疾走,趕往與寇仲約定會合的地點。辭別了桂錫良和幸容,再正式知會李子通,他才和洛其飛等乘船離開。當然最後只剩得一條空船開返粱都,徐子陵和洛其飛等先後在途中離船,趕赴不同的目的地。

徐子陵離船處是邗溝和淮水的交匯處,全速趕了近六個時辰路裎,披星戴月地終於抵達鍾離郡東南方嘉山山腳處的密林區。

他亮起火熠,打出訊號。

半里外的山頭處立時有回應,先是亮起一點火芒,接著是另兩點焰光,指示出寇仲藏身之處。

徐子陵心中流過一片溫暖,素素的不辛,跋鋒寒的遠去,使他更添與寇仲相依為命的感覺。同時亦不無感觸,只是區區幾個月,寇仲已成功地建立自己的實力,聚在他身旁的再不是胡亂湊來的烏合之眾,而是有組織和高效率的雄師。那不單顯現在訊號的準確傳遞,而更在其能於這麼短促的時間,揮軍渡河越野,一口氣從梁郁趕了近百里路抵達此處,只是這行軍速度,足可教人昨舌。

轉瞬他奔進密林邊緣的疏林區,暗黑里密布著倚樹休息的少帥軍,人人屏息靜氣,馬兒則安詳吃草。

在一名頭目的帶領下,徐子陵奔上一座小丘,寇仲赫然出現在明月下,旁邊是宣永和十多名將領。

看看寇仲淵亭岳峙的雄偉背影,徐子陵心中生出異樣的感覺。

寇仲再非以前的寇仲,當然更不是在竟陵城上面對江淮兵的千軍萬馬而心中不斷打著退堂鼓的寇仲。現在的寇仲已成視戰爭為棋戲,談笑用兵的統帥,以後群雄勢將多出個與他們爭霸大下的勁敵。

寇仲倏地回過頭來,向他展露雪白的牙齒,大笑道:「有陵少在我身旁,足可抵他一個萬人組成的雄師,今趟我們不斬下三大寇的狗頭,誓不回師!」

眾將轟然相應,響徹山頭,令人血脈徐子陵感受著寇仲天生過人的感染力和魅力,來到他旁,悠然止步,淡然自若道:「共有多少人?」

寇仲陪他俯瞰月照下的山林平野,雙目精光爍閃,沉聲道:「共一千五百人,清一式騎兵,戰馬大部份均為契丹一流良駒,輕裝簡備。哼!李小子有他娘的黑甲糈騎,我寇仲就有少帥奇兵,總有一天可比出是誰厲害。」

徐子陵又問道:「如何組織編伍?」

寇仲微笑道:「用的是魯大師教下的梅花陣,將一千五百人分成十組,主力帥軍六百人,其他每組百人,各由偏將統領,陵少有甚麼意見?」

徐子陵聳肩道:「論陣法你該比我在行,駱方呢?」

寇仲道:「他先趕回牧場,好知會美人兒場主與我們配合,合演一埸好戲,舞台就是洱水的兩大城當陽和遠安。」

接著長長舒一口氣,嘆道:「老天爺安排得真巧妙,人人都以為我須顧眼前利害,全力助李子通應付老爹的當兒,我卻神不知鬼不覺的西行千里,奇兵襲敵,這是多麼動人的壯舉。」

徐子陵自問沒法投入寇仲的情緒去,岔開問道:「路線定好了嗎?」

寇仲道:「我們將穿過鍾離和清流間的平野,雖是順路亦不會和屯軍清流的老爹打招呼,請恕孩兒不孝。哈!然後連渡淝、決三水,接著是最艱苦穿過大別山的行程,再繞過大洪山,在襄陽和竟陵間渡過漢水,那時三個時辰快馬便可和我們的美人兒商秀洵在牧場相與把酒,敘舊言歡哩!」

另一邊的宣永插入道:「如一切順利,十天內我們可到達目的地。」

徐子陵道:「那還不起程趕路,我們不是要晝伏夜行以保密嗎?」

寇仲道:「少見陵少這麼心急的,定是想快點作其救美的英雄。嘻!陵少且莫動怒,由於要路經清流,所以必須先派探子視察妥當,才作暗渡陳倉之舉,我兩兄弟不見這麼多天,正好乘機暢敘離情。」

接著發出命令,眾將分別乘馬散去,回歸到統領的部隊,只剩下宣永一人。

山風徐徐拂來,壯麗的星空下,感覺上每個人都變得更渺小,但又似更為偉大,有種與天地共同運行的醉人滋味。

徐子陵深吸一口氣,道:「侯希白差點便出手哩」寇仲一震道:「好傢夥,終於露出本來奸臉目。你是在怎樣的情況下遇上他的?」

宣永這時亦離開,視察部隊的情況。

徐子陵把經過說出來,寇仲倒抽一口涼氣道:「幸好你那麼沉得住氣,若換轉是我,定會不顧一切把侯希白那小子迫出來看看,那就糟哩!」

旋又劍眉緊蹙道:「不對!照我猜連包讓等人都不知窗外另有侯希白這個幫手,甚至包括雲玉真在內都不知他暗伏一旁。這傢伙定是從雲玉真處不知用甚麼方法探知此事,遂想在旁撿拾便宜。」

徐子陵不解道:「你是否只是憑空猜想?」

寇仲搖頭,露出回憶的神態,徐徐道:「記得常年在荒村中我們被涫妖女害得差點沒命,侯希白那小子闖進來無意下救了我們的事嗎?這小子還裝模作樣的動筆寫畫,做足工夫,那顯然連涫妖女都看不破他的身份。侯希白的保密工夫做得這麼好,連沒有人時都交足功課,怎會有雲玉真這個破綻呢?我可肯定雲玉真仍以為侯小子是好人。」

徐子陵雙目閃過殺機,沉聲道:「但百密一疏,他終於露出狐狸尾巴。」

寇仲深深瞧他一眼,道:「是否想起師妃暄?」

徐子陵點頭道:「不錯!侯希白擺明是某一邪惡門派培養出來專門對忖師妃暄的出類拔萃的高手,圖以卑鄙的手段去影向師妃暄,好讓涫妖女能勝出。」

寇仲微笑道:「你看我們是否該遣人通知了空那禿頭,再由他轉告師妃暄呢?」

徐子陵苦笑道:「那像有點自作小人的味兒。難道我告訴師妃暄,我感覺到侯希白躲在窗外想偷襲我嗎?」

寇仲聳肩道:「有甚麼問題?師妃暄非是一般女流,對是非黑白自有分寸,而我們則是行心之所安,管她娘的怎樣想?縱使師妃暄將來偏幫李小子,我也不願見她為奸人所害。」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說倒說得冠冕堂皇,骨子裡還不是怕我錯過向師妃暄示好的機會。我可保證若侯希白若是想對她施展美男計,肯定碰得一鼻子灰無功而退,我們還是先理好自己的事吧!」

寇仲無奈道:「師妃暄有甚麼不好,你這小子總蠻不在乎的樣子。」

徐子陵截斷他道:「一路趕來時,我曾把整件事想了一遍,得出的結論與你先前的說法大相逕庭,少帥要聽嗎?」

寇仲淡然一笑,道:「陵少有話要說,本帥自是洗耳恭聆。」

徐子陵沉吟道:「我認為蕭銑用的是雙管齊下的奸計,一邊派人在江都幹掉我,另一方面則設法把你引往飛馬牧場,再設計伏殺。雲玉真對我們的性格瞭若指掌,當清楚我們對飛馬牧場求援的反應。」

寇仲皺眉道:「我也想過這問題,故而以快制慢,務求以敵人難以想像的高速,秘密行軍千里,在蕭銑從夷陵渡江之前,一舉擊垮三大寇和朱粲,然後和你潛往關中碰運氣。」

徐子陵道:「可否掉轉來做,先擊垮蕭銑渡江的大軍,才向朱粲和曹應龍開刀?」

寇仲呆了一呆,接看大笑道:「好傢夥:為何我沒想及此計?好!就趁蕭銑做夢都未想過我們敢先動他,就拿他來耍樂,算是為素姐的血仇討點息口。」

提到素素,兩人的眼中均燃起熾烈的恨火。

遠處燈火忽明忽滅。

寇仲喝道:「牽馬來!動身的時候到哩!」

翌日清晨,少帥軍無驚無險的通過清流城北的平原,抵達滁水北岸,就在河旁的密林歇息,可惜天不造美,忽然下起大雨,除放哨的人外,其他人只好躲進營帳內。

徐子陵和寇仲來到河邊的一堆亂石處,任由大雨灑在身上。

寇仲一屁股坐存其中一方石頭上,笑道:「真痛快!只有在下雨時,人才會感到和老天爺有點關係,像現在這般淋得衣衫盡濕,便是關係密切。」

徐子陵負手卓立,望往長河,三艘漁舟,冒著風雨朝西駛去。淡淡道:「真正關係密切的時刻,就是娘剛身亡時我們在小谷練《長生訣》的日子,那時整個人似若與天地渾成一體,無分彼我。」

寇仲呆了半晌,點頭道:「那真是一段今人難以忘懷的時光。我們定要找一天偷空回那裡去看看,不過娘曾說過不用我們拜祭她。」

徐子陵嘆道:「你目下的情況,等若與時光爭競,李密已垮台,再無人可阻李世民出關,所以少帥你必須在李家席捲天下之前,建立起能與之抗衡的實力,否則將悔之晚矣,那來空閑足供你去偷閑呢?」

寇仲沉吟片刻,沉聲道:「王世充雖難成大器,但東北仍有竇建德、劉黑闥,北有劉武周、宋金剛,西邊薜舉父子則尚未坍台,李家卻是內憂剛起,李小子想要風光,怕仍要等一段日子。」

徐子陵感受著雨水打在臉上的冰涼,輕輕道:「假若王世充迫得李密真的無路可逃,只有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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