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第八章 傷心欲絕

毒龍峽口一役,東海、沐陽聯軍全軍覆沒,李子云、李星元和童叔文都戰死當場。少帥軍則氣勢如虹,進軍沐陽,居民開門迎接。東海郡的殘軍亦知大勢已去,乘船逃往江都,把這對外貿易的重鎮,拱手讓與寇仲。

至此寇仲才真正確立他王國的根基,領地東抵大海,西至梁都,南迄下邳,北達方與,把微山、駱馬諸湖附近富饒的農田區都置於轄境內。

將東海、沐陽交與焦宏進管轄後,寇仲與宣永、洛其飛立即趕返梁都,準備應付盛怒下的李子通。

船抵梁都,才知虛行之應召來了。寇仲大喜,忙與他到總管府的書齋商議。

聽罷寇仲詳述這些日來的發展,虛行之卻眉頭大皺道:「少帥擴展得太急太促,很可能會出問題。」

寇仲吃了一驚道:「那怎辦才好?」

虛行之道:「幸好少帥沒有攻取鍾離,否則定會惹來江淮軍的攻擊。現下唯一方法,就是要與李子通修好,助他擊退杜伏威和沈法興的聯軍,再利用他作南面的防衛;那時就算王世充或竇建德揮軍來攻,我們也不用兩面受敵。唉!目前我們少帥軍雖似威風八面,事實上仍是不堪一擊,根本沒有足夠的防守或進攻能力。」

寇仲苦笑道:「我剛宰掉李子云,李子通怎肯和我修好?」

虛行之微笑道:「即使你是他的殺父仇人,在形勢所迫下,他也不得不作修好談和之計。」

寇仲點頭道:「我們可用之兵,大約在一萬五千人間,不過絕算不上精兵,還需一段時日訓練。照行之意見,是否該停止攻佔土地,先設法鞏固領土的防衛?」

虛行之搖頭道:「現在我們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既然不能往南北發展,我們就來個橫面的擴張,明擺出來的目標是竟陵,暗真正圖謀的卻是襄陽。用的是從竟陵退往飛馬牧場的精銳。那我們便可不怕因空巢而出以致防守薄弱。」

寇仲拍案叫妙,順口問道:「飛馬牧場和商場主那邊情況如何?」

虛行之道:「那邊的情況異常複雜,簡言之就是三大寇跟朱粲和飛馬牧場之爭再加上虎視耽眈的蕭銑和杜伏威來的壓力。但這形勢對我們卻是有利無害,說不定還可藉機把一向中立的飛馬牧場爭取到我們的陣營來,那將是另外一個局面。嘿!飛馬牧場的上下人等,均對少帥和徐爺有很好的觀感,認為你們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漢。」

寇仲眉頭大皺道:「聽得我有點糊塗了。行之可否把我們該做甚麼,依次序先後作個詳述。」

虛行之沉吟片晌,斷然道:「我是打算固內攘外兩方面的事同時進行,固內就是建立一個對新舊領地完善的管治與防衛系統,務使百姓安居樂業,政令通行;攘外就是避強取弱,用一切辦法避免與李子通、杜伏威、竇建德又或王世充等正面交鋒,把矛頭指向我們力所能及的襄陽,只要能在東都之南奪得據點,我們便有機會北上爭霸,不用退守一隅。」

寇仲待要說話,敲門聲起。

宣永略帶抖顫的聲音傳來道:「徐爺。回來了。」

寇仲豹子般從太師椅彈起拉開房門,看到宣永蒼白的臉容,色變道:「發生甚麼事?子陵是否受了傷?」

宣永含淚搖頭,哽咽道:「不是他,是素素。」

寇仲猛地探手抓他肩頭,搖撼道:「是素姐。啊!」

倏地從他身旁搶往大堂。

宣永在後方悲泣道:「素素仙去了!」

寇仲如若觸電,眼中射出不能相信的神色,雙腿一軟,跪倒廊道之中。

素素火化後第二天的清晨,徐子陵和寇仲神色木然的坐在大堂內。

翟嬌容色冰冷地在兩人對面坐下,沉吟片晌,苦嘆道:「想不到我翟嬌遠有喪父之恨,近有失妹之痛,蒼天待我何其不公!」

寇仲立時熱淚盈眶,垂首啞聲道:「我終有一天會揮軍渡江,血洗巴陵,為素姐追討血債。」

翟嬌冷然道:「報仇還報仇,但切不可意氣用事。素素的骨灰暫時歸我保管,至於小陵仲,我會帶返北方,視如己出,你們可以放心。」

徐子陵往她瞧去,欲語無言。

翟嬌長身而起道:「宣永已安排好我北返之路,為避人耳目,你們不用相送,當我安置好小陵仲後,自會使人通知你們。」

兩人慌忙起立。

翟嬌終忍不住蘊在眼內的淚水,撲前與兩人緊擁後,揮淚匆匆去了。

兩人頹然坐回椅內。

不知過了多久,寇仲忽地苦笑道:「人對生死的感覺真奇怪,本來好像該是永不會發生的,但忽然間卻成為不能逆轉的事實,難有分毫更改。雖說不能指望天下所有的好事都給我們佔盡,但為何老天先已收回了娘,現在卻再是素姐,一坯黃土埋葬了我們所有的期待和希望。」

徐子陵嘆道:「我早想得連腦袋都似不是屬於自己的那樣子,所以也要勸你節哀順變,現在你的皇圖霸業尚是剛起步,百廢待舉,最緊要振作起來,不要只懂頹喪悲苦。」

寇仲霍地立起,扯徐子陵往外疾走道:「說得好!我們找個地方喝杯解慰酒,喝他娘的一個天昏地黑,不知世事,之後再重新振作,把甚麼『楊公寶庫』起出來,直殺進巴陵去。」

「砰」!

酒掉到地上,破成碎片。

徐子陵駭然瞪寇仲,只見他臉上再無半點血色,失聲道:「今次糟哩!」

這間他們屢次光顧的飯店尚未啟門營業,最適合給他們徵作私用。

徐子陵放下酒,皺眉道:「甚麼事這麼大驚小敝的?」

寇仲嘆道:「你真是聰明一世,懵懂一時。試聯想一下,把魯妙子、邪帝舍利、祝玉妍,『楊公寶庫』這四方面綜合起來,便只有一個結論,就是我們中了妖女的奸計,辛辛苦苦都只是替奸人作嫁衣裳。」

今次輪到徐子陵色變道:「你說得對,我定是因素姐的事而神智迷糊,其實一直以來沒有人能找到邪帝舍利,皆因魯先生把它放到『楊公寶庫』內去,但祝玉妍怎知道呢?恐怕只是瞎猜吧!」

寇仲取餅另一隻酒,自斟自飲後,沉吟道:「是猜對或猜錯也好,假設那他娘的邪帝舍利果真在寶庫內,我們是否向履行諾言?」

徐子陵舉酒盡傾口內,平靜問道:「你說呢?」

「砰」!

寇仲把另一酒擲往地上,長笑道:「我們兄弟是何等樣人,答應過的就絕不反悔。管他妖女得到邪帝舍利後能夠遁地飛天,我也不怕。」

徐子陵豎起拇指道:「這才是我的好兄弟。」

寇仲舉起酒,對嘴連灌幾口,任由嘴角瀉下的酒滴濺濕衣襟,凄然道:「可惜素姐走了,否則若有她在此陪我們喝酒,該是多麼痛快的一回事!」

徐子陵頹然道:「終有一天你和我也會步她後塵,假設死後甚麼都沒有,便一了百了;假設仍有點甚麼的,我們不是仍有相聚之時嗎?」

寇仲苦笑道:「問題是機緣難再,譬若真有輪迴,到我們死時,素姐早投了胎,經歷另一個生命,這就是陰差陽錯的真義。」

接輕輕道:「坦白說!我真的很感激你,留下半個香玉山給我可快意雪親仇,使我的悲痛不致沒有渲的地方。」

徐子陵搖頭道:「到現在我仍弄不清楚為何素姐會給惡疾纏身,此事我們定要查個明白。」

寇仲淚道:「自從在滎陽再見素姐後,她從未有一天真正快樂過,遇上的總是無情無義的男人。」

徐子陵為他斟滿另一酒,道:「現在是來喝解慰酒的,哭喪是昨天的事。」

寇仲一手拭淚,一手喝酒時,徐子陵道:「侯希白這人有點問題。」

遂把卜天志和自己的懷疑說出來。

寇仲點頭道:「打開始我便不大喜歡他。初時還以為是自己心胸窄嫉忌他,現在才知原來是有先見之明。石青璇說的甚麼『邪道八大高手』,除祝玉妍、尤鳥倦、左遊仙外,還有甚麼人?」

徐子陵苦惱道:「不知是否她蓄意耍我,甚麼事都只說一半,其中有一個肯定是化身榮鳳祥的辟塵,其他四個嘛,恐怕要找師妃暄問問哩!」

寇仲再乾一杯,奇道:「為何我愈喝愈精神,沒他娘的半點醉意,究竟石青璇比之師妃暄如何?她的娘可真是師妃暄的師伯。」

徐子陵無奈道:「她連樣貌也只肯讓我看到一半,縹渺難測,不過和她在一起日子倒不難過。」

若換了以前,寇仲定會硬派他愛上人家,但眼前那還有這種心情,默然片晌後,道:「現在我少帥軍唯一的出路,就是攻下竟陵和襄陽兩重鎮,順道找朱粲和三大寇開刀,而欲要完成如此艱鉅的目標,必須有『楊公寶庫』到手才成,你說我該怎辦呢?」

徐子陵道:「坦白點說出來吧!答應過你的事,我絕不會反口的。」

寇仲長身而起道:「我正在等桂錫良和幸容兩個小子的消息,收拾邵令周后,便是我和李子通談條件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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