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第九章 窮凶極惡

寇仲穿上夜行衣,藏身一株參天古樹之巔,遙遙監視總管府的動靜。

從這角度望去,只要有人從府內逃出,定瞞不過他銳利的眼光。

院內的樹木均比他所處的為低矮,並不阻擋他的視線。

搜索行動進行得如火如荼,燈火映天,明如白晝。

然後又沉寂下去,顯是徒勞無功。

寇仲大感失望。

他之所以有信心認為楊虛彥會留在府內,是因為楊虛彥該知他受了內傷,只是想不到他會痊癒得這麼快;所以他理該自以為是的要趁此良機對他進行第二次刺殺。

另一個有力的原因,是楊虛彥在兩次交手後,應清楚把握到他在這段時間內又再功力猛進,即管他用的是拿手兵器,也難以輕易得手。換了是任何人,亦必然要趕在他進步至無法收服前,愈早愈好的把他宰掉。

更難得是寇仲為保護其他人,不得不乖乖的留在府內。

可是他竟估料錯了。

總管府的火把、燈光逐一熄滅,從動歸靜。

寇仲暗嘆一口氣,正要離開,後方忽然破風聲起。

他忙往後望,只見一道黑影來勢快絕的從附近一座屋背斜沖而起,往他的大樹撲至。

足音清晰可聞,加上蝙蝠驚飛,和各種聲音撞上洞壁的多重回響,使氣氛更趨凝重。

徐子陵不禁奇怪來者足音似乎滯重一點,旋則恍然明白四人剛才搶奪假的「邪帝舍利」時,乃是爭持激烈,以致無不負傷。心想石青璇確是智勇雙全,謀定後動,先以假舍利削弱四人的實力,再引他們進來加以殲殺,最不濟也可以來個同歸於盡。

只不知此洞的機關,是否出於魯妙子的設計?

風聲驟響,四個那人現身洞內,離開徐子陵只有兩丈許的距離,人人臉露狐疑之色,顯是知道此非善地。徐子陵忙重新戴上岳山的面具。

丁九重壓低聲音道:「我有種很不祥的感覺,不若先退出去,再想辦法。」

正傾耳細聽、查探敵酊的尤鳥倦冷笑道:「不要耍把戲,你不過是想騙走我們,自己再潛進來擒人吧!哼!」

丁九重氣得不說話。

金環真道:「那小賤人定是躲在附近,我們分頭去搜索。」

尤鳥倦狠狠道:「休想我信你這淫婦,你得手時會留下來等我嗎?」

周老嘆怒道:「信也好,不信也好,這鬼洞危機四伏,我們若不同心協力,死透爛透仍不知是甚麼一回事。看看這些鬼蝠鼠,人說它們晝伏夜出,現在是夜晚哩,為何仍呆在這裡,可知非常邪門。」

丁九重道:「幸好有它們驚風發聲,否則小賤人從另外的出口遁了我們仍懵然不知。」

話猶未已,剛才石青璇進入的洞穴傳來一陣蝠翼振動的雜亂響音。

四人同時發動,急不及待的朝洞穴掠去,洞頂的蝙蝠受驚下大半四散狂飛,依循著它們盤旋滑翔的飛行線路,密麻麻的繞洞狂飛,卻沒有兩隻會撞作一團,在幽暗詭異的色光中,既蔚為奇觀,更令人看得汗毛真豎。

徐子陵閃電掠出,在蝠翼振動的聲音掩護下,無聲無息的一掌朝走在最後的丁九重印去。他所到處,亂飛的群蝠果然全避開去。

他的掌勁積蓄不發,至右掌離對方後背心只三寸許時,始真勁猛吐。

「砰」!

表面看他這一掌似乎印蚌結實,那任他是玉皇大帝,亦要一命嗚呼。

但徐子陵卻心知肚明事非如此。

當他手掌距離這個大帝後心只寸許時,對方生出反應,往左微晃,避過後心要穴,只讓徐子陵擊在右肩胛處。

憑徐子陵現時的功力,對方又因內訌受創在先,怎也該可把敵人的肩胛骨擊個粉碎,豈知在觸衣的剎那,丁九重整個肩胛骨竟令人難以相信的連著手臂「塌縮」往前胸,同時生出一股強大的卸勁,化去他大半掌勁。

接著丁九重慘哼一聲,往前蹌踉,但卻飛起後腳,往徐子陵下陰撐來,反擊之凌厲兇猛迅捷,無不出乎徐子陵意料之外。

尤鳥倦等回頭瞧了一眼,見兩人戰作一團,金環真竟嬌笑道:「這人交由大帝應付吧!」

三人就那麼不顧而去,連多看半眼的興趣都欠奉。

「蓬」!

徐子陵抹了一把冷汗後,屈膝重重頂在丁九重往後踢來的撐陰腿處,歡天喜地的和他硬拚一記。

螺漩勁山洪暴發的往這被遺棄的邪人攻去。

直到這刻,他才明白為何石青璇須抱著以身殉敵的心意,因為這四個邪人實在太厲害,自己在這般有利的條件下,要殺死丁九重仍這麼困難。

「啊」!

丁九重餓狗搶屎的往前仆跌,噴出一蓬血花。

徐子陵知他拳腳功夫大遜於他出神入化的剪功,貼身追擊,撮掌成刀,疾斬失去平沖的丁九重後枕要穴。

丁九重滾倒地上,欲轉身拔剪時,已被徐子補上一指,這邪人嚎叫一聲,臉上現出奇異的鮮紅色,接著張口噴出一股血柱,直刺徐子陵胸口,竟後發先至。

如此慘烈的懈功絕藝,徐子陵尚是首次遇上。

徐子陵如若不能速戰速決,便不能配合石青璇應付其他三個凶人和功力最高的尤鳥倦。且一旦閃躲,讓對方爭得喘一口氣的機會,掣出兵器,要收拾他會非常費功夫,決意兵行險著。

此時他身往前沖,竟就那麼往右側翻滾,以足尖支持整個人的身體重量,仍保持弓字形態,當血箭以毫釐之差擦胸而過時,倏又回滾過來,先前進攻姿態一成不變的繼續進行,只是整個人迅猛扭動一下。

吱聲不絕,數十雙被血箭射中的蝙蝠,無不被沖得骨折翼斷,散往洞床。

丁九重那想得到敵人有此驚人怪招,不但能腳下生勁,硬是於驟然翻側時吸牢地面,還可既避過自己以為必殺的一招,又可原式不變地攻來,縱有千百般懈功秘技,也來不及施展。

「啪喇」!

徐子陵的掌刀閃電劈在他前額處,順勢從他上方標竄而過,沒入洞穴去。

丁九重後枕重重撞在後方地上,立斃當場,帝冕甩脫,掉往一旁。

生死確只是一著之差。

雖然疾掠過來的夜行者戴上頭罩,但化了灰寇仲也一眼認出他是人人聞之色變,防不勝防的「影子刺客」楊虛彥。

寇仲此時無暇去想自己是否為破天荒行刺楊虛彥的人,遽把任何可引起對方警覺的訊息完全收斂,口鼻呼吸斷絕,封閉毛孔,只打開一線眼帘,透過濃密枝葉的間隙,計算著他的落腳點。

由於此樹高達十七、八丈,無論楊虛彥輕功如何高明,這麼從兩丈高的房頂騰身而起,又要橫過近四丈的距離,落足處理該在樹身中段某一橫枝處,然後攀上樹頂,探看總管府內的情況。

迅那之間,他腦中閃過無數突襲的方法,最後仍是決定以靜制動,等候對方升上來時才全力狙擊,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驀地異聲響處,楊虛彥左手發出一個有倒勾的尖錐,閃電般朝他腳下射來,寇仲大吃一驚時,尖錐子沒入離他腳底五尺許處的樹桿內,把連繫在錐尾只比蠶絲粗上少許的索子扯個筆直。

楊虛彥改變方向,朝他腳下的位置斜沖而至。

寇仲想也不想,嚴陣以待的井中月疾劈下去,刀鋒點在錐尾處。

「叮」!

楊虛彥如若觸電,整個人被寇仲借索傳入的螺旋勁撞得狂噴鮮血,往外拋跌。

索子寸寸碎裂。

寇仲見偷襲成功,那肯放過這千載一時的良機,猛提一口真氣,從樹頂滑翔而下,游魚般往不住翻滾拋跌的楊虛彥凌空追去。

楊虛彥確不愧為名懾天下的高手,離黑暗的路面尚有兩丈許時,已回覆平衡,運氣加速下墮,險險避過寇仲本是必殺的一刀。

「砰」!「砰」!

兩人先後落往寂靜無人的總管府旁的長街,刀劍相拚。

楊虛彥舉袖抹去唇邊的鮮血,罩孔露出來的雙目閃閃生光,狠狠道:「寇兄此著確十分高明,竟使楊某首次在行動中負傷,足可自豪矣!」

寇仲嘻嘻笑道:「楊兄才是不凡,受小弟全力一擊,仍可站得這麼穩如泰山,無隙可尋。不過你若不找個沒人尋到的秘處療傷,功力可能會大幅削減,下次作刺客時便不靈光。」

楊虛彥啞然失笑道:「有勞寇兄關心,不過小弟見寇兄隻影形單,怎捨得放過如此良機,只好捨命陪寇兄。看劍!」

言罷挺劍逼進三步,強凝的劍氣,狂涌過來。

寇仲那想得到他受創負傷,仍悍勇若此。竟想先發制人,但也不由心中暗贊,知這可怕的對手希望在傷勢迸發前,爭取主動,能速戰速決當然最理想不過,必要時抽身而逃也較容易。

寇仲雙眉上揚,手提井中月,虎目眨也不眨地瞪著對手,冷笑道:「楊兄若搶攻失利,明年今夜此時便是你的忌辰。」

楊虛彥淡淡道:「寇兄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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