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第六章 招兵買馬

寇仲在桂錫良和幸容誠惶誠恐的等待下,沉吟道:「錫良你和邵令周的女兒有否正式拜堂成親?」

桂錫良有點尷尬地囁嚅道:「只是定下親事,嘿!你不要多心,邵軍師說待我練成他傳授的『太虛勁』,才可和蘭芳小姐成親,因為這種內家功夫最忌女色,邵軍師是一番好意的。」

寇仲斜眼兜著他,瞧得他渾身不自在時,始啞然笑道:「你好像是第一天到江湖來混的樣子,給人像傻子般耍,還沾沾自喜以為有便宜可占。可否用你的小腦袋想想,他存心把寶貝女兒嫁你,為何又要傳你這不能去洞房的甚麼娘的太虛功?」

桂錫良又羞又怒道:「不要胡說!否則我們連兄弟也做不成。」

幸容也拔刀相助道:「不會吧!若非邵軍師相助,錫良雖是先幫主的弟子,但至少還差半條街才輪得到他來當露竹堂的堂主。」

桂錫良又狠狠道:「你這小子,總愛以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若邵軍師是那種卑鄙小人,就不會虛幫主之位待賢,自己早坐上去!對嗎?」

寇仲苦笑道:「若我像你們兩個那麼天真,早給李密、王世充那些老奸巨猾之輩吞下去祭五臟廟,那能坐在這裡和你們說話。告訴我,邵令周知否我曾派人到江都求援?」

兩人愕然互望,由桂錫良答道:「該不知道吧?而若知道他定會告訴我的。」

寇仲淡淡道:「你充其量不過是他的准女婿,若你有甚麼三長兩短,婚約便自動報銷。唉!若我沒有猜錯,露竹堂定是人丁實力皆最單薄的一堂。而麥雲飛那渾蛋則是晴竹堂或雨竹堂其中之一的正堂主,邵令周這個君子之腹確是特別點,這麼愛任用私人。」

兩人啞口無言,顯是給他猜個正著。

好一會幸容頹然道:「密雲飛當上晴竹堂堂主。」

寇仲不屑道:「那傢伙唯一的長處就是夠狂妄自大,試想想吧!如非麥雲飛知道這只是一時權宜之計,怎肯為此罷休。而邵蘭芳一向是他的相好,怎會忽然甘心嫁給你。姐兒愛俏,你良哥雖算不錯,但麥雲飛該比你更英俊點吧?」

幸容不由點頭道:「小仲的話不無道理!事實上我當時也覺得事情來得太突然,只是見良哥那麼喜翻了心的樣子,才不敢說話。」

桂錫良臉色陣紅陣白,搖頭道:「不會是這樣的。邵令周為何要害我,就算不把女兒嫁我,我也做不出任何於他不利之事。」

寇仲探手過去,拍拍他肩頭道:「大丈夫何患無妻,他不是要籠絡你,而是要籠絡宋閥,且是退而求其次,因為我本要宋閥把你捧作幫主。邵令周怕的是『天刀』宋缺,接下來就是小弟。不過他現在有李子通作靠山,局面登時迥然有異。」

頓了頓加重語氣道:「試想想,為何他會把總舵移往揚州?正因他與李子通互相勾結,現在更著你們來叫我回揚州受死。一世人能有幾兄弟?你們不信我小弟也沒有辦法。」

桂錫良發獃片刻後,像斗敗公雞般垂下頭來道:「我的心給你說得很亂!」

幸容道:「我卻愈想愈覺得小仲的話有道理,試想想為何邵蘭芳不隨她爹返揚州,而要留在江陰呢?」

寇仲插入道:「她是連向你稍假以詞色亦不屑為之嘛!」

桂錫良怒道:「閉嘴!」

寇仲呆了半晌後,忽地捧腹大笑道:「好小子終於想通了!」

桂錫良苦笑道:「你這小子真殘忍,粉碎我的美夢,唉!現在怎辦才好?」

寇仲問幸容道:「風竹堂堂主是沈北昌,那末雨竹堂由誰當家?」

幸容道:「當然是本為風竹堂副堂主的駱奉,沒人比他更有資格。」

寇仲道:「兩個都是我老朋友,邵令周有沒有找些荒誕的藉口把他們調往別處,俾可方便些對付我呢?」

桂錫良和幸容臉臉相覷,好一會前者才道:「今趟我是真的服了,他們兩個現時均不在揚州,他娘的!邵令周竟敢害我,此恨此仇不能不報。」

寇仲笑道:「想報仇雪恨嘛!容易得很,只要有些兒耐性便行。」

接著雙目精芒閃爍,沉聲道:「我有能力教李密永不翻身,自然也有辦法將你捧為幫主,叫邵老頭放遠眼瞧清楚吧!」

徐子陵的吃驚是有理由的。

要知人在全速馳掠之際,體內血氣真勁的運行都處於顛峰,若同時揚聲說話,自然而然會說得既亢促又迅快,表裡一致。

能達一流高手境界者,均有本領保持聲調的平和,倘如來人般說話的速度和奔行的速度的截然相反,不但既緩且慢,又是故作陰聲細氣,正顯示出他可違反天然的常規,臻至可完全控制氣勁和聲音的發放。

這個「倒行逆施」尤鳥倦,肯定其武功已臻達大師級的境界。

透過枝葉瞧下去,由徐子陵的角度,刻下只能看到俏立崖邊的「媚娘子」金環真,當尤鳥倦聲音傳來時,她先是玉容微變,隨之才綻出媚笑,可知亦可能像徐子陵般心中震駭。

倏地,一道人影挾著凌厲的破風之聲,現身在五丈高處,然後像從天上掉下來般,筆直下降,落在金環真之旁,著地時全無聲息,似乎他的身體比羽毛還輕。

徐子陵屏息靜氣,一動不動,運功收斂毛孔。

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惹起來人的警覺。

「倒行逆施」尤鳥倦臉如黃蠟,瘦骨伶仃,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眉梢額角滿是凄苦的深刻皺紋,但身量極高,比旁邊身長玉立的金環真高出整個頭來。

他的鼻子比丁九重更高更彎,唇片卻厚於周老嘆,眉毛則出奇地濃密烏黑,下面那灼灼有神的眼睛卻完全與他凄苦疲憊的臉容不相襯,明亮清澈如孩子,然而在眼神深處,隱隱流露出任何孩子都沒有的冷酷和仇恨的表情,令人看得不寒而溧。

他所穿的一襲青衣出奇地寬大,有種衣不稱身的蹩忸,背上掛著個金光閃爍的獨腳銅人,理該至少有數百斤之重,可是負在他背上卻似輕如毫毛,完全不成負擔。

金環真下意識戒備地挪開少許。

尤鳥倦雙手負後,環目一掃,仰天發出一陣梟鳥般難聽似若尖錐刮瓷碟的聲音,以他獨有的陰聲細氣眯著眼道:「二十年哩!難得我們逆行派、霸王谷、赤手教、媚惑宗這邪功異術四大魔門別傳,又再聚首一堂,廢話少說,人是我的,至於那枚『邪帝舍利』你們喜歡爭個焦頭爛額,悉從三位尊便,尤某不會幹涉。」

丁九重冷瀝的聲音從亭內傳出道:「你打的確是如意算盤,先把人要去享用,待我們為爭舍利拚個幾敗俱傷後,才再來檢便宜。世上有這麼便宜的事?」

尤鳥倦眼中閃爍著殘忍兇狠的異芒,怪笑道:「丁九重你的邪帝夢定是仍未醒覺,看來還得由尤某人親自點醒你。」

先前與丁九重本是水火不相容的周老嘆插入道:「尤鳥倦恰好錯了!丁大帝不但非是帝夢未醒,反是因太清醒才看出你居心叵測,真妹子怎麼說?」

金環真媚笑道:「周小弟的話姊姊當然同意哩!」

忽然之間,這先到的三個人突然團結一致,抗沖尤鳥倦這個最強的大魔頭。

尤鳥倦若無其事的道:「既然三位愛這麼想,我尤某人不好勉強,勉強亦沒有好的結果。就讓我們把舍利砸個粉碎,人則讓我先拔頭籌,打後你們愛把她如何處置,本人一概不聞不問。」

金環真「哎喲」一聲,無比嫵媚地橫他一眼道:「尤大哥何時學懂這麼精打細算,人給你糟蹋後,我們還有油水可撈嗎?」

尤鳥倦仰天大笑道:「左不行,右不行,你們三個二十年來難道仍然不知長進?不明白世上有弱肉強食的道理?是否要我大開殺戒才乖乖依從本人的吩咐?」

丁九重陰惻惻道:「小弟妹子,人家尤大哥要大開殺戒,你們怎麼說?」

周老嘆倏地移到金環真旁,探手挽著她的小蠻腰,還在她臉蛋上香一口怪笑道:「妹子怎麼說,哥哥我自然和你共進同退,比翼齊眉啊!」

金環真在他攬抱下花枝亂顫的笑道:「當然是和你同生卻…不共死哩!前世!」

當她說到「不共死」時,語調轉促,一肘重撞在周老嘆脅下去。

周老嘆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嘶,整個人拋飛開去,滾往一撮草叢去。

旁窺的徐子陵那想得到有此變化,一時看得目瞪口呆。

同一時間破風聲起,丁九重從亭內疾退後遁,而尤鳥倦則箭矢般往他追去,兩個人迅速沒入亭後依峭壁而生的密林去。

金環真悠悠地來到俯伏不動的周老嘆旁,嬌嘆道:「周小弟你確是沒有絲毫長進,二十年這麼久仍不知親夫怎及姦夫好的道理。念在一場夫妻的情份,就多贈你一腳吧!」

「砰」!

周老嘆應腳滾動,直至撞上徐子陵藏身的大樹腳根處,才停下來。

金環真徑自上山,沒有回頭。

徐子陵瞧得頭皮發麻,如此兇殘狡滑、無情無義的男女,他尚是初次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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