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第四章 恩怨情仇

徐子陵故意戴上竹笠,垂下遮陽紗,只露出嘴巴下頷的部份,渾身透著詭異莫名的氣氛,朝仍泊在碼頭白清兒那條船昂然走去。

碼頭處人來人往,忙於上貨卸貨,河面更是交通繁忙,舟船不絕。

徐子陵正思量如何入手,白清兒的座駕舟剛好有幾名男子從跳板走下船來。

他定睛一看,心中叫好,原來其中一個正是「河南狂士」鄭石如,其他三人還有兩個是「素識」,一個是「金銀槍」凌風,另一人是「胖煞」金波,都可歸入敵人的分類。

另一人年紀在二十三、四間,有點紈衣誇子弟的味兒,亦有些眼熟,似乎在榮鳳祥的壽宴中碰過面,曾有一眼之緣的傢伙。

徐子陵手按刀把,迅速前移,攔著他們去路。

四道凌厲目光立時落在他身上,並知機地在離他兩丈許處立定。

徐子陵手按刀把,跨步迫去。

四人同時感到他森寒肅般的強大氣勢,紛紛散開,還拿出兵刃。

凌風仍是左右手各持金銀短槍,金波拿手的兵器是長鐵棍,另外那年青公子和鄭石如則同是使劍。

附近的人見有人亮刀出劍,連忙四散走避。

徐子陵厲聲喝道:「鄭石如滾過來受死,其他沒關係的人給老夫滾到一旁,否則莫要怪老夫刀下無情。」

事實直到此刻,他仍不知如此找鄭石如的麻煩有甚麼作用,亦可說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因為鄭石如和白清兒已成了他們找尋陰癸派的唯一線索。

假若鄭石如奉陰癸派之命來招攬他,他便有機可乘。

鄭石如立即認出他的「沙啞」聲線,忙道:「有話好說,不知晚輩在甚麼地方開罪了岳前輩呢?」

凌風等三人聽到「岳前輩」三字,均臉色驟變,顯是知道底細。

徐子陵冷哼道:「有甚麼誤會可言,若非你泄出老夫行蹤,誰會知曉老夫已抵此處,只是這點,你便死罪難饒。」

鄭石如顯是對「霸刀」岳山極為忌憚,忍氣吞聲道:「前輩請先平心靜氣,聽晚輩一言,此事實另有別情,不若我們找個地方,坐下細談如何?」

徐子陵冷笑道:「老子才沒這種閑情,殺個把人又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看刀!」

不先露點「真功夫」,如何顯出身價。

徐子陵一晃雙肩,行雲流水般滑前丈許。拔刀猛劈,雄強的刀勢,把四名敵手全卷進戰圈內去。

在各樣兵器中,徐子陵因曾隨李靖習過「血戰十式」。故長於用刀。加上這些日子來見聞增廣,這下施展刀法。既老辣又殺氣騰騰,確有刀霸天下的氣勢。

一方是蓄勢以待,另一方卻是心神未定,兼之徐子陵的動作一氣呵成,快逾電光石火,且刀風凌厲無比,鄭石如、凌風和金波三人均感難以硬擋,住四外錯開,好拉闊戰線。

只有那年青公子初生之犢不畏虎,也可能是不明底蘊,竟毫不退讓掣刀硬架。

「當」!

那公子連人帶劍給徐子陵劈得橫跌開去,差點滾倒地上。

鄭石如大吃一驚,閃了過來,運劍反擊,凌風和金波忙從旁助攻,以阻止他續施殺手。前者劍招威猛,快疾老到,比之後兩者明顯高出數籌,且招招硬拚硬架,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響個不絕。

徐子陵心中暗贊,這河南狂士眼力高明,知道若讓自己全力施展,將勢難倖免,故拚死把自己的攻勢全接過去,好讓凌、金兩人可展開反擊,戰略正確。

徐子陵一聲長笑,長刀隨手反擊,連綿不斷,大開大闔中又暗含細膩玄奧的變化手法,把三人全卷進刀影芒鋒里。

不露點實力,如何可得對方重視。

船上傳來嚦嚦鶯鶯聲道:「岳老可否看在妾身份上,暫請罷手!」

徐子陵驀地刀勢劇盛,迫得三人紛紛退後,這才還刀鞘內,自然而然便有一份穩如淵岳的大家風範,倒不是硬裝出來的。

仰頭瞧去,白清兒俏立船頭處,左右伴著她的竟赫然是久違了的「惡僧」法難和「艷尼」常真,兩人神態出奇地恭敬,於此便可知「霸刀」岳山威名之盛。

徐子陵倏地騰身而起,越過三人頭頂,落在艙板上。

白清兒神態依然,但惡僧和艷尼都露出戒備神色。

徐子陵透過垂紗,旁若無人的盯著白清兒道:「若老夫法眼無差,小妮子當是故人門下,那天在街上老夫一眼便瞧穿你的身份。」

這幾句話既切合他老前輩的身份,又解釋了那天為何在街上對她虎視眈眈的原因。

鄭石如此時躍到船頭,低聲道:「我們當然不敢瞞岳老。岳老既知原委,當明白這處人多耳雜,不若請移大駕入艙詳談如何?」

徐子陵回望碼頭處,見到凌風和金波正偕那公子離開,登時明白到凌風和金波亦是陰癸派的人。這麼看,錢獨關若非是陰癸派的弟子,也該是與之有密切關係的人。

這個「岳山」的身份真管用,輕而易舉便得到很多珍貴的情報。

冷哼一聲,徐子陵率先步入船艙。

鄭石如趕在前面引路。

尚未跨過進入艙廳的門檻,徐子陵忽然止步,不但心中喊娘,還駭出一身冷汗,差點便要掉頭溜之大吉。

只見臉垂重紗的祝玉妍默默坐於廳內靠南的太師椅內,一派安靜悠閑的樣子。

無論他千猜萬想,也猜不到會在這裡碰上「陰後」祝玉妍,今次確是名副其實的送羊入虎口了。

寇仲扮成腳夫,雜在看熱鬧的人群中,旁觀剛才的一幕。

轉瞬碼頭又回覆先前的情況,便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寇仲當然不用擔心徐子陵,就算婠婠坐鎮船上,徐子陵也有借水遁的本領,那亦是他們約好的緊急應變方法。

此時有個專賣茶水的小販,在相鄰的碼頭處擺開檔子做生意,寇仲正要藉機幫趁好令自己不那麼惹人注目時,一輛馬車駛至,坐在駕車御者位置的兩名大漢都身形彪悍,不似一般御者。

馬車停下後,另一名年青漢子推門下車。

寇仲立時精神大振,那漢子竟是李世民天策府高手之一的龐玉。

接著三人打開尾門,抬出一個長方形上有數個氣孔的箱子出來,搬到正候在碼頭旁的一艘巨船上去。

這類上落貨的情景顯是司空見慣,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寇仲沉吟半晌後,終鬥不過自己的好奇心,決定怎都要潛上去一看究竟。

徐子陵跨步入廳,隨手揭掉帽子拋開,故意怪聲怪氣地長笑道:「玉妍別來無恙!」

他已打定輸數,決意自暴身份,再硬闖突圍。

魯妙子的面具只可以騙騙不認識岳山的人,像祝玉妍這種宗師級的武學大師,只要給她看過一眼,便不會忘記,何況更可能是素識。

他進廳的原因,是為了方便落河而遁,因為後面的廊道已給白清兒、常真、法難三人堵住了。

必要時他可偷襲鄭石如,拿他作擋箭牌。

只要能阻慢祝玉妍片刻時光,他便有被窗裂壁而逃的機會。

祝玉妍靜若不波井水,冷冷的透過臉紗,對他深深凝視。

他雖不能瞧到她的眼睛,卻可直接感覺到她的眼神。

徐子陵手按刀把,登時寒氣漫廳,殺氣嚴霜。

祝玉妍不知打甚麼主意,竟沒有立即揭破他這冒牌貨,還出乎所有人料外的幽幽嘆一口氣,緩緩道:「其他人都給我出去!」

徐子陵暗忖這是要親手收拾我哩。

正猶豫該否立即發動,偏又感到祝玉妍沒有動手的意圖,委決難下時,鄭石如等已退出廳外,還關上門子。

祝玉妍長身而起,姿態優美。

徐子陵心道「來了」,全神戒備。

祝玉妍搖頭嘆道:「你終練成了『換日大法』,難怪不但敢重出江湖,還有膽來向玉妍挑戰。四十年了,仍不能沖淡你對我的恨意嗎?」

徐子陵心中劇震。

我的娘,難道她竟不知自己是冒牌貨嗎?

千百個念頭瞬那間閃過靈台。

唯一的解釋是這副面具確是依著岳山的容貌精心泡製的,而自己的體型更又酷肖岳山。

當然他的氣質、聲音、風度與岳山迥然有異,但由於祝玉妍心有定見,以為岳山躲起來練甚麼只聽名稱便知大有脫胎換骨功效的「換日大法」,故以為他的改變是因練成此法而來,竟真的誤把馮京作馬涼,當了他是真的岳山。

不過只要他多說兩句話,保證祝玉妍便可識破他。

但他卻不能不說話。

當日他和寇仲、跋鋒寒三人聯手對抗祝玉妍,仍是落得僅能保命的結果。自己現時雖說功力大有精進,但比起祝玉妍仍有一段距離,能不動手矇混過去,自然是最理想不過。

徐子陵只默然片晌,便冷哼一聲,踏步移前,直至抵達祝玉妍右旁的艙窗處,才沉著嘶啞的聲音道:「你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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