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第九章 敗如山倒

士氣如虹下,兼之敵方陣腳未穩,中軍的三隊各以二千人組成的先鋒軍,像三條長蛇般疾如銳矢,快如雷電,狂如風雨的奔上山坡,破進敵陣。

來到坡頂的李密與眾將在帥旗尚未豎好之際,便指揮手下衝下斜坡攔截,希望殺退敵人的第一輪衝鋒,待重整陣腳後,再以優勢兵力迎戰。

天上箭矢交射下,兩方騎兵就在長達數里的丘坡中段相遇,近身殺著,一時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楊公卿所率的四千精騎仍在穩定而緩慢的推進。

策馬在他左旁的徐子陵尚是首次正式參與戰場上兩軍對壘的血戰,且是勝敗皆速的純騎兵戰,不由為其慘烈的氣氛所懾。深感在這種千軍萬馬的情況下,無論身手如何高明,真正要倚賴的只有群體合作的力量。

楊公卿雙目精光閃閃的瞧坡頂處帥旗下高踞馬上的李密,向徐子陵道:「騎兵又名離合之兵,因其能離能合,速散速聚,百里為期,千里而赴,出入無間,急疾捷奔,所以為決勝之兵也。今趟我方若非全是利於邀擊奔趨的騎兵,李密小兒何用狼狽至此。」

徐子陵見李密迎戰的騎兵隊雖不住倒下,但由於不斷有人補充,堪堪把己方騎隊壓得難作寸進,形成混戰之局。正擔心時,己方兩翼的騎兵已從兩邊衝擊敵人,登時令瓦崗軍應接不暇,亂及全陣。

此時他的情緒已乎復過來,冷靜如亘。

只見李密身旁是貌美如花的沉落雁,正狠狠盯自己。

就在此時李密後方濃煙衝天而起,喊殺震天。

楊公卿大笑道:「李密小兒中計了!誰能斬下他項上人頭,賞黃金百兩。」

這三句話他運氣送出,聲震全場。

戰鼓狂響,楊公卿最精銳的騎兵隊,終於投入戰場,拉開了全面決戰的局面。

徐子陵想起翟讓龍頭府上下和任恩一眾的血仇,策馬衝出,奔上斜坡。

跋了一晚夜路的瓦崗疲兵,見後營處火衝天,更是無心戀戰,四散奔逃,再擋不住愈戰愈勇,氣勢如虹的偃師精騎。

李密和他的近萬親兵終於動了,朝楊公卿的中軍衝殺下來,希望能挽狂瀾於既倒。只可惜自古以來從沒有一處地方比戰場包是現實和冷酷,敗局若成,即使孫武復生,孔明再世,也回天乏力。

徐子陵領一隊五百多人的戰士,勢如破竹的直往李密迎上去。

每槍擊出,或挑或刺,掃打格卸,螺旋勁都像山洪暴發般把擋者衝擊得拋斃墮馬,無一倖免,尤其是他只須對付上方衝下來的敵人,更能把長槍這種攻堅遠擊武器的特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在這鋒刃相對的時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仁慈根本沒有容身之所。

「當」!

一把長劍活像從天而降的神劍般,硬架了他以為必殺的一槍。

徐子陵定神一看,才知使劍者竟是與王伯當齊名號稱瓦崗雙虎將的裴仁基。

前方密密麻麻的全是瓦崗軍,壓力登時倍增,左右兩方的戰士紛紛倒下,其空位瞬給後繼者補上。

徐子陵一聲長嘯,心中湧起與自己並肩作戰的友軍慘死的血仇,手中長槍幻出千萬道槍影,氣芒嗤嗤,有如狂風巨浪般向裴仁基攻去。

寇仲等以悍若雄獅的翟嬌為首,二百多人由散歸聚,像一把利刃般直刺進敵人的後軍去。

此刻後方已是烈濃煙,再沒有退路,且有時晨風把煙屑捲來,嗆得人只想儘快遠離。當他們拚命殺上漫長的丘坡,敵人在沒有弄清楚他們的虛實下,拚命的往兩旁散避,大大增長了他們的威勢。

二人同心,其利斷金。

這二百多人全是翟讓的子弟親兵,由瓦崗起義便一直追隨翟讓,等待這復仇的機會已盼得頸都長了,又知若不能與前方己軍會合,便只有死路一條,益發人人拚命。

一邊是心慌意亂的疲兵,另一方則是下了死志的復仇部隊,相去之遠,實不可以道里計。

瓦崗軍已進入像瘟疫蔓延傳播般的恐慌里,再難以組織有效的抵抗。

寇仲等衝散了一個李密遣來阻截他們騎兵團後,終於抵達山頭。

只見漫山遍野都是四散逃竄的敵軍,而激烈的戰鬥則分別在丘坡中段和兩邊山頭進行,一些突破了敵人防線的偃師部隊,則在潰不成軍的敵陣內左衝右突,縱橫殺敵。

丘坡上死傷密布,充份顯示出戰爭的冷酷無情,鮮血把草叢坡地染出一片片的血紅,觸目驚心。

翟嬌一眼便瞥見李密帥旗在處,大喝道:「翟讓之女今天討命來啦!」

拍馬便朝下方李密的親兵部隊衝去。

他們都是頭扎紅中,以資識別。

己方之人見了,自是立即讓路;而李密這批特選的精兵,泰半是翟讓舊部,認得來者乃大小姐翟嬌,在心理上已不敢阻擋,兼之敗勢已成,見她領大批死士殺至,立時心膽俱寒,只懂急急逃亡。

瓦崗軍最後僅餘的一點鬥志,終於土崩瓦解。

當眾人彷若如入無人之境般殺到李密的親兵部隊背後時,百多人迎上坡來,領頭者認得出來的有徐世績和「長白雙凶」的符真、符彥兩兄弟,前者手提長戟,後兩者仍是慣用的長柯斧和釣劍,三人均血染戰袍,神情猙獰卻疲憊。

寇仲發出一陣震天長笑,離馬躍起,凌空望三人撲去,大叫道:「寇仲來啦!」

寇仲之名,此時已是天下皆知,李密親兵群中登時有人聞聲生怯,離隊逃生。

「當!當!當!」

寇仲不住彈起又下撲,手中井中月閃電下劈,硬把三人截下。

翟嬌等人亦殺至,立時把這隊反撲之軍沖得七零八落。

符真、符彥膽氣盡消,使不出平時一半功力,見狀首先往旁逃去。

徐世績獨力難支,翻身墮馬,險險避過寇仲必殺的一招。

翟嬌俯身舞關刀,橫劈其胸。

徐世績也是了得,在這種情況下仍能拋掉長戟,拔出佩劍,硬格了她的關刀。

「當」!

徐世績連人帶劍,給劈得拋跌往坡下,但也保住了小命。

這數年來,翟嬌日夕苦練,為的就是這一刻,那有去理其他人,狂喝一聲,朝李密殺去。

宣永、屠叔方和一眾手下慌忙追隨時,勇不可擋的寇仲腳尖點在徐世績的空馬背上,騰身而起,飛臨正與徐子陵等戰作一團的李密、裴仁基、沉落雁、祖君彥等的上空,狀若天兵下凡。

在一般情況下,如此凌空把身形完全暴露在敵人的箭矢刀槍之上,實與自殺無異,不過這刻眾敵自顧不暇,避之唯恐不及,那還有時間攻擊他。

徐子陵在傷了裴仁基後,終與李密正面交鋒。

自荒村一會後,徐子陵尚是再次和這個名震天下的霸主正面相對。

李密身形魁梧奇偉,容顏古拙,長發披在兩邊寬厚的肩膊處,襯爍閃生光的甲胃,揮動手中重鋼矛時長發飄飄,目如寒電,確有不可一世的梟雄氣概。

不過他身上已多處受傷,一連剌出十數矛,都給徐子陵拚力擋格,戰得難解難分。

徐子陵每擋他一矛,都像給千斤大石砸上,震得氣血翻騰。

幸好他來自「長生訣」與「和氏璧」的真氣別走蹊徑,不但能將對方氣勁化去,還另再生新力,一槍重似一槍。

不過他的騎功顯是不及對方,故只能處於守勢,堪堪敵李密。

寇仲凌空撲至,立時扭轉了整個局勢。

李密此際身邊雖剩下不到二千親兵,但始終軍力較敵方多上一倍,又佔山坡高處之利,如非寇仲的奇兵從後攻來,理該可再苦守一段時間,那時或可且戰且退,不至像目下般四散奔逃,難以成軍。

但偃師部隊始終尚未能把瓦崗軍削弱至聚而殲之的局面,只是佔盡上風,隨阻截逃走的敵人不住擴闊戰場,使戰事蔓延往山坡下的長草原和疏林區去。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李密心中暗嘆。

若換了非是決死戰場,乃是平時江湖拚斗,即使面對強如徐子陵寇仲的聯手,他也可以施出渾身解數,爭取勝利。

可是在眼前這種形勢下,他成了眾矢之的,以千百計的敵人一波一波的向他殺來,任何一個時間他都要應付多種武器,不但甚麼精湛的招式都用不上,很多時還要選擇究竟是捱刀子還是去槍尖,以避開真正致命的攻擊。

他自然更不敢全力出手,以免真元損耗過巨,至乎後力不繼。

用的儘是簡單直接而有效的招式,誘敵惑敵的慣常手法,在此全派不上。

他曉得若讓寇仲來至頭頂處,又給徐子陵這級數的高手纏,拚下去只是死路一條。

李密正要高呼撤退之時,沉落雁已策騎切入他和徐子陵之間,嬌呼道:「密公快走!」

李密知道眼前乃唯一逃走的機會,終狂喝出自他出道爭霸天下以來從未出口的一句道:「大伙兒走!」

離馬躍起,手中鋼矛疾射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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