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第八章 將計就計

兩人與卜天志商議妥當後,卜天志先離開,而兩人則留在酒肆內。

鋪內只有三台客人,但由於都在猜拳或行酒令,輸了的還擘大喉嚨大叫大嚷,甚至高歌一曲,吵得屋樑都顫震起來。

這種喧嘩的環境,反給他們商議秘密提供了掩護。

寇仲沉吟道:「卜天志和一眾巨鯤幫兄弟這麼看得起小弟,想隨我寇仲打天下,本是求之不得的美事,只是心中總覺得對不起美人兒師傅。」

徐子陵冷哼道:「你怕我會反對才這麼說而已!放心好了,此事我絕不會阻止你的。」

寇仲一震道:「究竟是甚麼回事?這並不像你陵少的風格。」

徐子陵嘆道:「早前卜天志告訴我很多事,包括素姐的婚姻,實是香玉山、蕭環和雲玉真深謀遠慮下的布置,目的是為了我們的『楊公寶庫』。」

寇仲失聲道:「甚麼?」

徐子陵苦笑道:「我們實在太天真了,很容易便相信別人的話。現在大錯已成,累得素姐把終生幸福斷送在姦邪之手。」

寇仲霍地立起,掠往門去。

徐子陵大吃一驚,放下酒資,全速追出。

寇仲背著他呆立路旁,街上雖人來人往,他雄偉的身型卻顯得無比的孤獨。

徐子陵移到他旁,赫然發覺寇仲滿臉淚珠,從虎目滾滾流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也是心中惻然,想起師妃暄說的仙長煉丹的故事,硬咽道:「不要哭了!」

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自傅君香消玉殞後,素素使成了他們唯一的親人。在某一程度上代替了傅君綽。無論他們如何成為叱吒天下的風雲人物,在素素跟前都會變回那對沒有機心的大男孩。其中深切真摯的感情,外人是難以明白的。

寇仲以衣袖拭淚,沉聲道:「我要把雲玉真殺掉,誰都不能阻止我。」

徐子陵胸口劇烈地起伏,搖頭道:「此豈是智者所為,現在我們等若有人質落在香玉山手上,必須投鼠忌器,謀定後動。否則素姐的遭遇將更不堪。」

寇仲雙目忽晴忽暗,好一會後軟弱地道:「小陵!你教我該怎辦好呢?我現在不但恨他們,也恨自己。若不是我們要和香玉山那小奸賊合力對付宇文化及,素姐就不會這麼的被人害了。」

徐子陵道:「現在我們先要應付眼前的危機,然後去把『楊公寶庫』起出來,諸事妥當後,我將返巴陵,把素姐母子帶走。而你則專志於你爭天下的大業。」

寇仲一呆道:「我怎放得心下,蕭銑是老狐狸,香玉山則是小狐狸,兼之那是他們的勢力範圍,我。」

徐子陵苦笑道:「就算你領著千軍萬馬去找他們,又有甚麼作用。此事我自有計算,有信心可辦得妥貼穩當。」

寇仲頹然道:「此刻我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真想放棄一切,然後……」

徐子陵截斷他道:「不要胡思亂想了!首先是任恩幫主之仇,我們不能不報。其次是翟嬌正等待你的好消息。而你雙龍幫的一眾兄弟,亦在關中等候你去起出『楊公寶庫』。此外還有其他人呢?這種事開始了便欲罷不能。現時唯一該做的事,就是振奮起來,為己為人勇敢迎敵,再無他途。」

寇仲急速地喘了幾口氣,好半晌才平復了點,道:「那現在我們是否該去見王世充?」

徐子陵抓著他的臂彎沿街緩行,低聲道:「若你把內奸的事通知王世充,他會有甚麼反應呢?」

寇仲清醒過來,動容道:「想來確是甚麼好處都沒有,首先他將不肯以身犯險,然後懷疑身旁每一個人,等若平白向敵人露出形跡。」

徐子陵道:「誰人曉得翟嬌的事?」

寇仲道:「能參與王世充機密的人,除了他的兒子和兩個皇親國戚外,親信手下則有張鎮周、楊公卿、郎奉和宋蒙秋四人。另外還有幾位貼身保護他的名家高手。照我看,宋蒙秋最靠不住。」

徐子陵道:「你不歡喜他是一件事,他會否背叛王世充則是另一回事。撇開將來的發展不說,現時的形勢顯是王世充較強,宋蒙秋若勾結外人來砸自己的飯碗,對他有何好處?獨孤峰和楊侗難道真會重用一名叛將嗎?」

寇仲登時語塞,尷尬道:「我此刻心如鹿撞,六神無主,還是你比較清醒點。」

徐子陵露出哭笑難分的表情,罵道:「虧你在這種情況下,仍要逗我開心,『心如鹿撞』一般是描述女子對心儀男仕心動的情景。那能用得到在你身上。告訴我,那些名家高手是何方神聖。」

寇仲道:「吃飯的當然有一大批,但可與聞秘密的就只歐陽希夷,可風道人,還有一個叫『鐵手』陳長林的小子和來自以樂舞名聞天下的龜茲美人兒玲瓏嬌。此女一向對我不太友善,故反不似是內奸;歐陽希夷更無問題,而可風道人則對我愛護有加,咦!」

兩人同時四目交投。

因為若照寇仲的推理,對他特別友善的人反更有可能是內奸。

寇仲旋又搖頭道:「我們怕是疑心生暗鬼吧?這人看來仙風道骨,且是方外之人,視名利錢財如糞土,怎會是叛徒?反是那陳長林血氣方剛,沉落雁或獨孤鳳只要略施色誘,他在爬秀榻前恐怕連祖宗出賣了亦毫不在乎哩!」

徐子陵哂道:「若論仙風道骨,可風是否及得上辟塵?」

寇仲一震道:「當然尚差一截。不知辟塵練的是甚麼懈功,邪得來竟像仙人下凡的出塵模樣。」

徐子陵道:「郎奉或宋蒙秋若投靠敵人,王世充恐怕連城門口都進不了,所以可肯定他們都沒有問題。反是張鎮周和楊公卿長期鎮守外地,說不定因見李密勢大,投向他也很合道理。」

寇仲忽然反手拉著徐子陵,轉入一道橫巷去,低聲道:「可風真有可能是姦細。昨晚我們被人在天津橋圍攻時,他正是力主支援的人。而絕非姦細的歐陽希夷則大力反對。」

徐子陵苦笑道:「問題是我們不能據此作實。他究竟是個甚麼傢伙?為何王世充那麼信任他。」

寇仲道:「他好像是來自洛陽附近某一道派的人。歐陽希夷還說這個道派的人罕有插手江湖的事,今趟王世充是有天大的面子。所以我看他該不會是姦細。不若集中注意力在陳長林那小子身上,看他會否忍不住去和沉落雁幽會。」

徐子陵忽地劇震道:「他是否來自邙山翠雲峰之巔的老君觀?」

寇仲目瞪口呆道:「你怎麼會知道?」

徐子陵斷然道:「我們立即去見王世充。可以肯定內奸就是可風妖道。時間無多,我們邊行邊說。」

密室內,王世充聽罷色變道:「竟有此事?老君廟的主持避塵仙長乃我多年的朋友,可風怎會害我?」

今回輪到寇仲和徐子陵同時色變,失聲叫道:「辟塵?」

王世充愕然道:「有甚麼不妥?」

寇仲道:「避塵的真名是辟塵;乃陰癸派外另一邪派的教主,至於怎樣邪法我便不清楚。但了空既親口告訴小陵老君廟為奸人所把持,而我們又知辟塵的底細。可風是姦細一事,將再無任何疑問。別忘了昨晚他是一力主戰的人呢。」

王世充顯是心緒大亂,問道:「了空怎會平白無端的向子陵透露這消息的?」

徐子陵逐把今早往見師妃暄的經過道出。當然瞞起和氏璧曾被他們取到手這一秘密。

王世充終被說服,道:「現在該怎麼辦?」

寇仲興奮起來,道:「此事現在只可你知、我知和小陵知。然後我們才可巧施計中之計,保證今趟沉落雁要陰溝裡翻船,吃個大虧。」

兩人踏出尚書府門時,心情已大是不同,至少眼前目標明確,讓他們有了奮鬥的方向。

侍衛牽來馬兒。

兩人正要上馬,可風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道:「兩位小兄請留步。」

寇仲轉身施禮道:「道長是否有甚麼急事?此刻我正趕著送敝友出城。」

可風來至兩人身前,微笑道:「這位定是寇小兄的好拍檔子陵小兄了。貧道只是過來打個招呼吧!」

接著漫不經意的道:「徐小兄要往那裡去?」

徐子陵裝作無心下衝口而出道:「是要到淮陽去。」

寇仲臉色立時變得很不自然,煞有介事的壓低聲音道:「此事連王公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道長請幫個忙,千萬不可泄露出去。」

可風肅容道:「究竟是甚麼事這般嚴重,徐小兄需立即出城,有沒有什麼需貧道幫手之處?」

徐子陵擺出說漏了口的尷尬神情,囁嚅道:「因這事牽涉到一些朋友的安危,道長只要嚴守秘密,我們便感激不盡。」

可風皺眉道:「那徐小兄明天豈非不能參與我們的行動?」

寇仲苦笑道:「這件事來得非常突然,小陵卻是不得不立即趕往那地方。」

可風點頭道:「如此貧道再不敢浪費徐小兄的時間,至緊要事事小心,貴友必能逢凶化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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