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第二章 董家酒樓

長著一把美髯的「銀龍」宋魯風采如昔,而與他形影不離的柳菁也出落得更迷人,像顆隨時可滴出醉人汁液的蜜桃。

宋魯訂的廂房位於董家酒樓頂層的南端,與南翼其他廂房以一個小廳分隔開來,益顯出宋閥在洛陽的聲望和地位。

通道由五、六個宋閥的年輕高手把守,他們見到寇仲,神態恭敬不在話下,骨子裡亦透出心悅誠服的崇慕意味。

事實上寇仲和徐子陵從無名小卒闖出名堂,成了天下有數的英雄人物,早是武林年輕一輩的欣羨目標,比之那些含著銀匙出世的門閥子弟,更使人覺得難能可貴。

寇仲不擺半點架子,有禮而親切地和把門的宋家高手打過招呼,在他們引領下進入廂房。

原可擺設十桌酒席的南廂只在臨窗擺著一席,窗外就是橫過洛陽南北,舟船往來不絕的洛河,若坐在靠窗的椅子,探頭下望便是有洛陽第一橋之稱的天津橋。

寇仲跨過門檻時,一名五十來歲,胖嘟嘟,滿身珠光寶氣,似個大商賈模樣的男子,正立在宋魯身旁喁喁細語。

柳菁則小鳥依人般在另一邊半挨在宋魯身上,側耳細聽兩人說話,間中發出銀鈴般的嬌笑聲。

宋玉致背門而坐,秀髮以乎經過悉心梳理,宮髻雲鬟,自有一種高貴秀麗的動人韻味。

柳菁瞥見寇仲,美目亮了起來,嬌笑道:「小仲來哩!竟長得這麼高大。」

宋魯目光落在寇仲身上,站起來呵呵笑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想不到我宋魯一向自負目光過人,亦對兩位看走眼。」

那一身俗氣的大胖子眉開眼笑的施禮道:「寇爺肯賞面光臨,乃我董家酒樓榮幸。」

這麼一說,寇仲才知此人是董家酒樓的老闆。

宋玉致紋風不動,也沒有回頭瞧他或與他打招呼。

宋魯離座迎上寇仲,伸手握起他兩手,雙目電芒爍閃,同時透出深刻的情懷,嘆道:「自當年一別,隨即得聞君綽的噩耗,人生無常,令人難以排遣。幸好你兩人終不負君綽的期望,想她在天之靈,定感安慰。」

被他勾起心事,寇仲就像變回當日在船上那不懂事的孩子,一對虎目紅起來,只懂抓住宋魯溫熱柔軟的手,卻不懂說話。

坐著的柳菁微嗔道:「今天只准說高興的話,小仲快罰你魯叔一杯。」

那董老闆拉開在宋魯座位旁的椅子,笑道:「仲爺坐下先喝口熱茶再說,徐爺不是和你一道來嗎?」

宋魯想起未為兩人引見,摟著寇仲肩頭朝座位走去,道:「董方是董家酒樓的大老闆,在洛陽無人不識,也是我宋魯三十多年的老朋友,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

寇仲連忙施禮,道:「小陵他隨後便來。」

坐好後,柳菁笑道:「董老不是想練站功吧?為何不肯坐下。」

雙方顯是非常親熱,董老闆笑道:「為了賺兩頓飯糊口,我是天生的辛苦命。今天不知刮的甚麼風,三個廂廳都給不能不打個招呼的貴客訂了。唉!夫人該知道我坐下來便再不願起身的。」

眾人聽他語帶自嘲,說得有趣,都笑起來。連緊繃著俏臉的宋玉致亦綻出一絲笑容,但仍不肯迎上寇仲向她灼灼而視的目光。

寇仲笑道:「董老闆真風趣,只不知李世民那小子訂的是那一個廂廳呢?」

宋魯顯是知悉他和李世民關係轉惡,沉聲道:「你剛才沒撞見他嗎?」

寇仲淡然道:「我撞到的是突利,李小子約了他在這裡共進午膳。」

董方有點尷尬的道:「秦王本想訂這個廳子的,因可俯瞰天津橋一帶的美景,但我早預留給魯兄,當然不能答應他。」

柳菁擺出一個嬌媚可人的猜估神態道:「那他該是移師西廳,那處也可看到部份天津橋和朝西苑方向流去的洛河景緻。」

董方嘆道:「西廳也給人搶先一步訂了,所以秦王只能屈就東廳,尚幸那裡雖看不到天津橋,仍有洛河東段的景色可供觀賞。」

宋魯呵呵笑道:「誰人如此有面子?照我所知,董老闆是為了怕來自各地的貴人臨時訂不到最高層的廂廳,寧可空著也不願隨便給人預訂了呢。」

今趟連宋玉致都露出注意的神色。

寇仲別頭瞧往窗外,洛河兩岸的壯麗靖觀盡收眼底。耳內傳來董方的說話聲道:「魯兄確是小弟肚內的蛔蟲,我一向抱著廣交天下英雄豪傑的心意,故那一方都不想開罪。」

柳菁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道:「那麼誰做皇帝,我們的董老闆都可大做生意了。」

董方和宋魯呵呵大笑時,宋玉致微嗔道:「董叔尚未交待究竟誰要了西廳哩!」

董方答道:「訂的人是我們洛陽首富榮鳳祥大老闆,他要招呼的客人是『知世郎』王薄和來自吐谷渾的王子伏騫,你說我敢否要他們換廳子呢?」

寇仲聞言,一震回過頭來道:「今趟有好戲看了。」

徐子陵在一名知客的殷勤帶領下,拾級登樓。

那知客介紹道:「宋爺訂的南廳在頂樓的四廳十二房中首屈一指,名聞全市。」

徐子陵正要敷衍兩句,後面有人俏喚他的名字,愕然轉頭,赫然是久違了的美人兒師傅雲玉真。

徐子陵忙支走知客,待巧笑倩兮的雲玉真來到身旁,欣然笑道:「又會這麼巧的?」

雲玉真探出玉手挽著他臂彎,親切地道:「你是愈長愈俊,寇仲卻是愈大愈壞。你兩人若可作點交換就好了!寇仲有沒有告訴你曾見到為師呢?」

此時已踏足頂層,雲玉真領著他來到西廳外一個廂房門前旁,停步湊在他耳邊低聲道:「師傅有個重要的消息告訴你:王薄已與宇文化及秘密結盟,現在更全力拉攏伏騫,希望能藉助吐谷渾這新興的力量來打天下。」

徐子陵本因雲玉真太過份的熱情而劍眉緊鎖,尤其是給她如蘭的呵氣直鑽進耳鼓內,既富挑逗性又癢得怪難受的。不過聽得最後兩句時,登時渾忘一切,虎目神光閃閃道:「果有此事?」

雲玉真香唇若有意無意,又似情不自禁的在他耳珠揩了一記,柔情似水的道:「師傅就算要騙任何人,都捨不得騙子陵你。不過伏騫此人城府極深,今趟到中原來主要是了解形勢,絕不曾輕率地靠往任何一方的。」

徐子陵忍不住把頭挪開少許。在不足三寸的近距離瞧著雲玉真的俏臉道:「師傅你不是剛抵洛陽嗎?究竟是從何處得知這麼多秘密訊息?」

雲玉真正要答話,一把柔和悅耳的男聲從廂房內透門傳出來道:「玉真!你與誰在說話?還不快來。」

徐子陵立即認出是「多情公子」侯希白的聲音,雲玉真的俏臉飛紅,尷尬應道:「來了!」

接著迅快地在徐子陵猝不及防下香了他臉頰一口,說道:「遲些再來找你們。」

一言罷推門進房。

徐子陵呆了半晌,才朝南廳走去。

待董方去了招呼其他貴賓,南廳只剩下四入時,寇仲道:「對榮鳳祥這個人,魯叔有多少認識呢?」

宋玉致終於正眼瞧往寇仲,冷然自若的道:「榮鳳祥本身來歷神秘,雖從沒有人見過他出手,但亦沒有人不認為他武功高強。兼之他為人圓滑,故在黑白兩道都很吃得開。你以乎很在意他呢?」

柳菁橫了寇仲一眼嬌聲責道:「小仲你究竟在甚麼方面開罪了致致,累得我們都要捱受她的冷言冷語。」

宋玉致嗔道:「菁姨!」

宋魯呵呵笑道:「女兒家愛使性子鬧玩兒,如此才見情趣。是了!榮鳳祥跟今天是否有好戲看,兩者為何會扯上關係?」

寇仲先向嘟長嘴兒、鼓著香腮的宋玉致笑嘻嘻的作揖賠罪,見她仍故意不瞧自己,才朝宋魯和對他大力匡助的柳菁道:「榮鳳祥這傢伙該和李小子有點關係,今次在此宴請伏騫和王薄亦非像表面般簡單。只看李小子訂的廳廂的時間緊接在榮鳳祥之後,便不難看出李世民和突利兩個小子都是沖著伏騫、王薄而來。」

柳菁「噗哧」嬌笑道:「小仲仍是童心未泯,甚麼小傢伙大小子的,想笑死人家嗎!」

宋魯點頭道:「這麼說,李世民和突利的目標該是伏騫,此人在中原尚未有根基,所以倘能折辱他一番,他便只有黯然而退的結局。」

此時徐子陵進來了,宋魯欣然把他迎進席位,坐在宋玉致和柳菁之間,與寇仲對席而坐。

柳菁有點愛不釋眼的打量徐子陵,媚態橫生的道:「小陵的樣子變得比小仲更厲害,清秀中透出挺拔不群的英雄氣概,誰家女子能不為你傾心呢?」

徐子陵對她騷媚入骨的神態湧起熟悉和親切的溫馨感覺,更勾起對傅君綽逝者如夢的傷情回憶!想起滄海桑田,人事更替,當年聚首長江巨舟上的一幕,便像是剛發生不久的事,不由應道:「菁姨亦是美艷更勝從前呢。」

柳菁被哄得眉花眼笑時,宋魯欣然道:「這種動聽逗人的話,竟是從小陵之口說出來,真教人難以相信。可知乃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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