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第十二章 義薄雲天

跋鋒寒和徐子陵故意繞了個大圈子,肯定沒有人跟在背後,才來到與寇仲和宋師道約好會合的地方。

那是城南門附近的一所房子,青蛇幫的秘巢。

兩人越牆而入,進入前廳時,寇仲和宋師道正愁眉不展的對桌呆坐。

他們禁不住大吃一驚。

寇仲苦笑道:「不要誤會,瑜姨已給救回來。」

徐子陵在他身旁坐下,皺眉道:「是否見到救她的是你這小子,所以一怒走了。」

宋師道嘆道:「若她可以用自己兩條腿走路,我們何用在此唉聲嘆聲。」

跋鋒寒駭然道:「陰癸派竟敢向她下辣手?」

寇仲慘然道:「確是非常辣手,但卻非你想像中殘肢斷腿的一類辣手,你們到房內一看便明白。」

傅君瑜花容如昔,只是像沉睡多年的美麗女神,秀眸緊閉,雙手交疊按在胸口。

最駭人的是她口鼻呼吸之氣斷絕,體內經脈也沒有絲毫真氣往來之象。

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早死去多時。但她仍是身體柔軟,皮膚潤滑而光澤照人,沒有半點死亡的氣息。

宋師道嘆道:「陰癸派的妖人真厲害,不知使了甚麼妖法,竟能使她像冬眠的動物般長睡不醒。」

寇仲痛心不已的道:「我和二公子已施盡渾身解數,但總不能令她有絲毫反應。最糟是不知她能這樣捱上多久,說不定還有個期限,過了限期瑜姨就嗚呼哀哉,那我們便只好乖乖的把她送回虎口裡。」

正探手按在她天靈穴上的徐子陵頹然道:「她體內生機盡絕,使人無從入手,魔門功法,確是秘不可測。這比當日婠婠的昏迷不醒,更使人無從捉摸。」

宋師道斷然道:「天下間若有人能解救她,就只石青璇一人,她的針灸之術天下無雙,說不定有破除妖術的方法。」

寇仲愕然道:「石青璇原來不只是吹簫的高手,且是濟世的良醫,她住在那裡?近不近哩?」

宋師道愛憐的細察傅君瑜的如花玉容,緩緩道:「石青璇的住處乃江湖上一大秘密,但由於家父和她的母親碧秀心曾有一段深刻的交往,所以方知她長期隱居在四川一處叫幽林清谷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徐子陵心中暗忖:碧秀心必然是個既多情又引人之極的美女,否則不會有這麼多顯赫不凡,名震一方的前輩名家高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宋師道雖說得含蓄,亦等若表示了以刀法冠絕天下,武功位居諸閥前列的「天刀」宋缺,也像歐陽希夷和王通般,與碧秀心有段沒有結果的苦戀。

挪回按在傅君瑜頭蓋的手,問道:「她的醫術是否得乃母真傳呢?」

宋師道道:「她的醫藝傳自她爹石之軒,簫藝才是傳自娘親。」

寇仲大感意外的道:「原來碧秀心是正式的嫁了人,為何這麼多人仍對她餘情未了,嘿!我只是指歐陽老頭和王通,再沒有其他意思。」

宋師道毫不在意道:「此事說來話長,有機會再談吧!現在我要立即把君瑜送往四川。唉!她的氣質就像君瑜般獨特動人。」

跋鋒寒直到這刻才收回為她把脈的手,臉上忽晴忽暗,似在內心處掙扎交戰。

除宋師道目光沒法從傅君瑜的俏臉移開外,只有寇仲和徐子陵發覺跋鋒寒神態異常。

寇仲奇道:「老跋你為何不說話。」

跋鋒寒長嘆一聲,苦笑道:「因為我知道她發生了甚麼事,故心內非常矛盾。」

三人精神大振,同時又大惑不解。

宋師道焦灼之情更逸於言表,急道:「還不說出來。」

寇仲奇道:「為何會感到矛盾?」

跋鋒寒目光落到傅君瑜身上,神色回覆一貫的冷峻,沉聲道:「她現在情況絕非陰癸派的人做的手腳。」

三人為之愕然。

跋鋒寒道:「這是類似婠婠妖女那種閉絕經脈呼吸的功法,卻又回然有異,乃傅采林得自天竺高僧的一項奇技,名為龜息胎法。」

徐子陵道:「你敢肯定嗎?」

跋鋒寒道:「至少有九成把握,因為君瑜曾親口向我提起過這奇異的功法,說能把人長期保持在沉眠不死的狀態,由於不用消耗能量,故長時滴水不進也不會出問題。」

宋師道喜道:「那她有否說出解法?」

寇仲思索道:「瑜姨定是因被敵所擒,不願受辱,更不想被逼說出心中的秘密,才會以此消極的方法對抗,娘的師妹確是不凡。」

徐子陵責道:「不要岔到別處去,現在最緊要是如何把瑜姨弄醒。」

跋鋒寒道:「當時我問她能否自行回醒,她說天下間除那天竺高僧外,就只傅采林有方法使她醒過來。」

徐子陵猛一咬牙,斷然道:「待我為寇仲取得『楊公寶庫』後,就把她送回高麗,讓傅采林大師救醒瑜姨,鋒寒兄不用為此煩惱。」

跋鋒寒露出感激神色,知道徐子陵明白他的意思。

一向以來,跋鋒寒追求的就是能拋棄一切,專志武道,回突厥挑戰在域外至高無上的「武尊」畢玄。

但在道義上,他卻不能對現在等待救援的傅君瑜袖手不理,故心內痛苦矛盾。

跋鋒寒再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深沉的道:「問題在從沒有人試過這奇異的休眠功法,故誰都不知她可以捱得多久。又或可能過了某個期限後,即使傅采林亦乏回天之術,救她不醒。」

徐子陵正要說話,宋師道截入道:「你們不用為此煩惱,此事交在我宋某人身上,今夜我就帶她趕往高麗,其他事就看老天爺的意旨好了。」

三人同時一震,往他瞧去。

宋師道深深凝視傅君瑜,臉上現出一往無前的堅決神色。

三人心中感動。

要知宋師道乃宋閥新一代最重要的人物,宋缺的當然繼承人,權力財富美女對他都像有如拾芥般容易方便。

從這裡到高麗,隔著的是萬水千山,恐怕幾個月都到不了那裡去,何況還要帶著一位睡美人。其中艱苦,可想而知。

而他尚是首次見到傅君瑜,嚴格來說根本沒有絲毫關係。

宋師道微微一笑道:「說來你們也不會相信。我自從聞悉君綽的死訊後,我從未試過像這一刻般歡欣鼓舞,感到天地再次充滿生機樂趣,生命竟能如此可愛動人。」

跋鋒寒瞧了他好半晌後,嘆道:「你如此捨棄一切的走了,你的家族會怎樣想?」

宋師道一對眼睛亮了起來,長長吁出一口氣道:「實不相瞞,我對那種規限重重的生活方式,在多年前已感到索然無味,惡厭之極。寒家雖在南方赫赫有名,但爭天下始終是以洛陽為中心這黃河流域為主的戰場,那是我家勢力難及的地方。」

接著轉向寇仲道:「我們宋家絕沒有要做皇帝的野心。只要小仲能令家父感到在天下統一後,我們宋家仍能保持在南方的地位,到那時終會把三妹許給你。可是你必須答應善待她才行,否則我宋師道第一個不肯放過你。」

寇仲老臉微紅,低聲道:「二公子放心吧!我寇仲豈是始亂終棄的人。」

跋鋒寒道:「二公子放心,我和子陵會盯著他的。」

宋師道再叮嚀了寇仲一會,才在三人幫助下,小心翼翼的用被子把傅君瑜捲起,扛在肩上,道:「我現在先設法出城,到城外找輛馬車給她乘卧,立即北上,你們再不用想君瑜的事,我定能及時把她送到高麗的。」

跋鋒寒一揖到地,肅然道:「跋某一生人還是首次心悅誠服的向另一個人施敬禮,宋公子保重。為安全計,我們將護送公子出城,免生意外。」

宋師道道:「萬萬不可,我們四個人走在一起太顯眼了,只要子陵送我便行。放心吧!我們宋家在這裡頗有點勢力,又有任恩幫手。跋兄不是要找曲傲試劍嗎?祝你一戰功成,名揚天下。」

接著哈哈一笑,和徐子陵洒然去了。

跋鋒寒相寇仲送別宋師道後,回到廳子坐下,都有欲語無言的沉重感覺。好一會跋鋒寒才搖頭嘆道:「只有宋師道這種情深一往的人,才配被天下女子鍾情,我和你都不配。」

寇仲頹然道:「宋二公子令我感到渺小和慚愧。唉!像你現在這種心情,怎向曲傲挑戰?」

跋鋒寒苦笑道:「所以我才回到這裡來悶坐。是了!在妖船上沒有遇上高手嗎?」

寇仲道:「高手都傾巢而出,到了你們那處玩兒,剩下的幾個婢僕連我們逐房查看都懵然不知,我們還見到上官龍,差點想順手了結他。」

跋鋒寒沉思道:「陰癸派的高手真箇多不勝數,我們遇上的聞采婷,絕對不遜於邊不負,若不能盡殲陰癸派的妖人,我回到突厥或可以不予理會,但你卻睡難安枕。」

寇仲道:「你倒說得輕鬆容易,現在祝妖婦涫妖女等不來煩我們,我們已可酬謝神恩,那還敢去惹她們。」

跋鋒寒道:「人是不能這麼沒志氣的,這又叫苟且偷生。現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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