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第九章 闖探虎穴

小艇在綿密的細雨下緩緩滑過水麵。

徐子陵神情肅穆地把由別艇取來的槳子操舟,劍眉深鎖。

坐在船頭戴上竹帽的跋鋒寒環目掃視了兩岸的民房後,道:「你在想甚麼?是否想不通沉落雁為何要殺獨孤霸呢?」

徐子陵點頭道:「沉落雁一向把李密的事看得比自己為重,故不該在李密正要與獨孤閥合作的當兒,搬害獨孤閥的人。不過這只是想不通的其中一件事。」

跋鋒寒沉吟道:「我們只要弄清楚沉落雁是跟蹤獨孤霸來此,抑或是早伏在那裡作探子,只是適逢其曾順手報仇,便可猜出個大概。」

徐子陵想也不想便答道:「當然是早便伏在那裡,否則怎知曲傲不在屋內。」

跋鋒寒道:「沉落雁監視這屋子該有一段時間,可能見到曲傲離開,又或跟蹤他到了她說的那個地址,更證實了那是陰癸派的秘巢,才可以提供這消息。但她這麼大方應是不安好心,只想借我們的手去對付曲傲。」

頓了頓續道:「她趁機殺死獨孤霸可能兼有公私兩個原因,只看獨孤霸要秘密來見鐵勒人,可知獨孤閥對李密仍有很大顧忌,而與李密合作對付王世充只是一時權宜之計。最理想自然是只殺死王世充和他的親信,再把兵權接收過來。否則若讓李密得了東都,他獨孤閥還有好日子過嗎?」

徐子陵道:「曲傲既不在,獨孤霸要來見誰?」

跋鋒寒道:「或者他也不知曲傲不在那裡。又或長叔謀之類的人物正在屋內等他,但照我猜現時那只是一座空屋,至多有一個半個武功低手在留守,連最後留下的兩個高手花翎子和庚哥呼兒亦剛剛離去。否則我們的打鬥聲便應會驚動屋內的高手。」

徐子陵嘆道:「事情真複雜,令人想不通的一件事是沉落雁憑甚麼跟蹤曲傲而不被發覺。呀!我明白了,該是長白雙凶兄弟,他們武功既高,又都是跟蹤別人的人行家。」

兩人四目交投。

跋鋒寒沉聲道:「怎麼樣?曲傲可能去與祝玉妍開秘密會議。我們則有兩個選擇:一是在曲傲離開時和他狠斗一場;另一則是不動聲息,摸清陰癸派秘巢內的實力和底子後,再設法探聽你瑜姨的消息。」

徐子陵忽道:「你和沉落雁是甚麼交情?」

跋鋒寒微怔道:「這方面的事和目前的事有何關連?」

徐子陵若無其事道:「我只是想猜猜這是否沉落雁布上的另一個陷阱。」

跋鋒寒警覺地視察前頭的另一艘中型貨船,答道:「她曾邀我加盟李密,秘密當她的刺客,當然是許以厚酬,不過卻給我斷然拒絕,事後還結伴同遊了整整一天,不能否認她私底下是個頗為動人的女子。」

徐子陵苦笑道:「但她對李密的忠誠卻肯定凌駕在其他事上,所以我一點都不信任她。李密追殺我和仲少的蒲山公令絕不是鬧著玩的。現在那已變成李密心中的一根刺。」

跋鋒寒道:「你的話不無道理,所以我們須分頭行事,你去與寇仲會合,我則去踩盤子,看看是否真屬陷阱。」

徐子陵皺眉道:「你不覺得太冒險嗎?惹出祝玉妍又或婠婠,再加上鐵勒人,恐怕連寧道奇也不易脫身。」

跋鋒寒微笑道:「我只採隔岸觀火式的監視方法,絕不會蠢得闖進去送死,只要沉落雁沒有騙我們,總會有些蛛絲馬跡可尋。」

又笑道:「泊岸吧!」

寇仲趕到天津橋對開的洛堤時,徐子陵等了他有小半個時辰。

他躍落艇內,徐子陵立即操槳開出。

寇仲回頭張望道:「我已用了多種方法撇開想追蹤我的人,咦!這艇從那裡偷來的。」

徐子陵笑道:「本是偷的,後來卻變成是一錠金子交易的成果,故我己名之為雙龍號,有它代步,誰都休想跟蹤我們。」

寇仲接過他遞來的竹笠蓑衣,欣然道:「你倒是準備充足,老跋到那裡去了!唉!董淑妮那小婆娘真是騙我的。」

想解釋時,一人由岸上凌空飛至。

兩人嚇了一跳,誰敢如此膽大包天,公然以雙拳對付他們的四手呢?

即使來人是祝玉妍,在如此廣闊的河面攻擊有艇為憑的他們,亦須三思而後行。

看清楚些,才知來者竟是宋玉致口中該已南歸的宋師道,因他頭頂竹笠,故一時認不出是他。

這多情種子挾帶風雨落在艇心,喜道:「找你們真辛苦,又怕被人看見我和你們接觸,所以從皇城一直跟小仲到這裡,才敢和你們見面。」

寇仲苦笑道:「你的跟蹤術真不錯。」

徐子陵訝道:「二公子不是回南方去了嗎?」

宋師道淡淡道:「君綽的師妹有難,我怎能袖手不理。」

徐子陵船槳一擺,舟子轉往左旁的支道,加速前進。

宋師道續道:「君瑜的事,我已有點頭緒。」

兩人愕然,他們明查暗訪,仍得不到半點消息,而宋師道前晚方知道此事,怎可能這麼快便有成績?

宋師道也是玲瓏剔透的人,見到兩人疑惑的神色,道:「我宋閥和這裡幾個較小的幫會,早有緊密的聯繫。其中一個更與洛陽幫勢成水火,故無時無刻不在密切注視上官龍的動靜。正因為有上官龍這條線索,才給我探到這個珍貴的情報。」

寇仲和徐子陵同時精神大振。

宋師道吁出一口氣後,像在整理腦中的資料,半晌才緩緩道:「五天前,上官龍孤身單騎出城,到黃昏時始見他回來,他身後還有一輛低垂簾幕鋪滿塵土的馬車,隨車同行的四人有兩個女的,都罩上臉紗,行藏閃縮。車子最後到了城東南角伊水旁永通坊的一所院子里。而上官龍到翌晨才離開。」

徐子陵運槳操舟,沉聲道:「我們必須立即找到跋鋒寒,我敢肯定沉落雁所說的那所房子,裡面等的絕非曲傲,而是『南海仙翁』晃公錯那傢伙。」

寇仲驟然聽來雖聽得一頭霧水,但卻知道宋師道已間接揭破了沉落雁的一個陰謀。

跋鋒寒步出橫巷,拉低帽子,低頭疾行。

街上雖不乏行人,但因雨勢轉大轉密,人人都是匆匆來去,少有注意其他人。

沉落雁說的地點是新中橋北面的承福坊,但他卻故意繞上一個圈子,看看有否給人吊在身後。這種天氣里,跟蹤別人非是易事,但要覺察有否被跟蹤亦難度倍添。他本身雖驕傲自負,但對徐子陵的才智卻非常看重。徐子陵若認定沉落雁不安好心,必有他的道理。

跋鋒寒雖明知可能是個陷阱,心中卻沒有絲毫懼怕。自培育他成長的馬賊群被殲後,他一直獨來獨往,仇家遍地,已慣於應付各式各樣的陰謀詭計。

就在此時,他忽然停步。雨水打在竹笠上,發出充滿節奏感的「浙瀝」清脆響音。

身穿男裝的東溟公主單琬晶剛從一輛馬車走下來,手持雨傘,在前方二十步許處冷冷瞧他。

跋鋒寒差點掉頭便走,猶豫片刻後,才朝這美女走去。

不一會他已和她臉臉相對,熟悉的體香令他生出無數回憶的片段。

單琬晶輕嘆一聲,玉容解凍,泛起幽怨無餘的神色,輕輕道:「陪琬晶走兩步好嗎?」

跋鋒寒微一頷首,領前緩步,道:「你是湊巧在這裡碰上我的?還是聞訊而來。」

單琬晶道:「誰人有本事跟你們而不被發覺呢?只是湊巧碰上吧!我本已準備不再理你們的事,但老天爺總愛作弄人,又教我在這裡遇上你。」

跋鋒寒瞥了傍在右側緩步的單琬晶一眼,目光再次注視前方,雨水從她的雨傘滑下來,滴在他的竹帽和早已濕透的寬肩處,令他感覺到兩人間類似某種的微妙關係。

單琬晶低聲道:「我剛見過世民,他想好好和你們詳談,看看可否和平解決你們和他間的問題。」

跋鋒寒微笑道:「我跋鋒寒一向都不用看別人的臉色做人,他要談,便要看寇仲和徐子陵是否有興趣了!」

單琬晶嘆道:「我不想再和你爭吵,一次便夠了。不過卻要提醒你一句,世民手下高手如雲,只是他一向低調,等閑不會讓人摸清他的底子吧了!」

跋鋒寒淡淡道:「我剛曾遇過李神通,他該算其中之一吧?」

單琬晶道:「長孫無忌和尉遲敬德又如何?你總該聽過他們的名字。」

跋鋒寒心中微懍,這兩人均是新一代的高手,在北方赫赫有名,雖及不上他般為萬人矚目,但都是有實力的年青高手,想不到竟都歸附了李世民。

單琬晶道:「還有一個叫龐玉的人,你或者未聽過他的名宇,但此人無論才智武功,均不會在你們之下。」

跋鋒寒知她定是剛見過此人,故印象特別深刻。以單琬晶的眼力,自然不會看錯,照她的性格,更不屑虛言恫嚇。

啞然失笑道:「事情像是愈來愈有趣,你有否見到李靖呢?」

單琬晶訝道:「誰是李靖?」

跋鋒寒真的吃了一驚,單琬晶顯然並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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