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第九章 久別重逢

在眾人期待下,一人現身窗外,含笑瞧往廳子內來。

這人年在五十許問,身材修長,腰板筆直,唇上蓄著一把刷子似的短髭,清俊的臉上有種曾經歷過長期艱苦歲月磨練出來的風霜感覺,這或者是由於他下眼臉出現一條條憂鬱的皺紋致加強了感染力。雙目則精光爍爍,深邃嚴肅得令人害怕,與他掛著的笑意顯得格格不入,形成極其怪異的特別風格。

以擅於作曲而名聞全國,被譽為遼東第一高手的王薄,竟大駕親臨。

寇仲等心中叫苦,不但感到他完全不相信他們的話,更是個絕不易被騙的人。

他的眼神就像能看破任何謊言。

尤楚紅冷哼道:「你滾來洛陽幹嗎?」

王薄微一頷首道:「王薄先向紅姊請安。少弟這次到洛陽來,至少有一半原因是為了紅姊。」

眾人才知兩人不但是素識,還關係不淺。

寇仲笑嘻嘻道:「趁兩位前輩敘舊談心,能否容我等晚輩到外面兜個轉處理些兒私人事務,遲些再回來討教?」

王薄訝然瞧往寇仲道:「你該是寇仲吧!別人不是說你既精明又狡猾嗎?為何竟連大難臨頭仍不自知?」

跋鋒寒哈哈笑道:「少說廢話,要動手便動手好了。和氏璧確是我們偷的,你要代了空出頭,便來拿吧!」

配合著剛才的否認,又同是從跋鋒寒的口中說出來,這番「直言」反變成似是意氣之語,比任何「辯白」更有效。

獨孤鳳似是對跋鋒寒有點微妙的好感,嬌叱道:「若真非你所為,就不要亂說話。」

王薄冷靜地揪著跋鋒寒,好半晌才道:「我不理你是否盜寶的人,只衝著你剛才的一番話,王某人便要出手教訓你。」

尤楚紅冷笑連聲道:「那老婆子便要看你這幾年長進了多少,不要令我失望才好。」

王薄愕然道:「你和他動過手嗎?」

尤楚紅碧玉杖在地上頓了一下,發出沉鬱若悶雷似的聲音,震蕩力傳到所有人的腳板處。

寇仲三人都暗中咋舌,更高興剛才自己能力拚她而毫無失誤。

這老太婆目光掃過眾人後,點頭道:「我相信和氏璧確不在你們身上,首先是只憑你們三人之力,根本沒有盜寶能耐,更沒理由只讓一個人去下手。其次你們看來都不像那麼愚蠢的人,如此搶得和氏璧肯定是得物無所用,對你們更是有害無利。」

接著雙目一瞪,眼帘上揚,露出精芒大盛的眸珠,環視全場梟笑道:「你們最好離開洛陽,否則下次碰上,我再不會像今趟般因和氏璧而留有餘地,明白嗎?我們走!」

四人那想得到她如此「明白事理」,又提得起放得下,目送獨抓鳳摻扶著她消失在破碎的大院門外。

四人的目光再移到王薄處。

窗外虛虛蕩蕩的,那還有王薄的蹤影。

來無蹤、去無跡,確不愧名傳天下的高手。

太陽移往西山之上,斜照洛陽。

徐子陵和跋鋒寒昂然在行人逐漸稀疏的街上並肩漫步。

後者啞然失笑道:「以王薄的自負,為何未動手就溜之夭夭?照道理他該不會是怯戰吧。」

徐子陵道:「當然不會。此人在武林中的威望,一向在李密和杜伏威之上,雖然勝不過我們三人聯手,但肯定有保命逃生的資格。照我猜想,他是因聽到陰癸派可能牽涉其中,故趕回去作布置。」

跋鋒寒低語道:「陰癸派這黑鍋是背定了!妙的是想找個陰癸派的人來對質也辦不到。且最精采是陰癸派比任何一方都更有理由去破壞師妃暄的好事。這虛行之確是個人才,只一句話,頓然扭轉乾坤。」

徐子陵苦笑道:「睜大眼睛說謊的感覺真令人難受!這種事一次便足夠,我不屑再有下一次。」

跋鋒寒淡然自若道:「兩軍相對,若無誆敵之計,怎能取勝。盡避我們現在直認盜寶那又如何?你非是第一趟說謊吧。」

徐子陵沉吟道:「當然不是第一次,但以前說謊的對象都是認定的惡人壞蛋。今次要騙的卻是代表正義的兩股方外高人,所以心裡不太舒服。」

跋鋒寒冷哼道:「規則是人定的,故此為何不可由我們來決定?任人牽著鼻子走,豈是能造時勢的好漢子。」

徐子陵聳肩道:「事已至此,我們唯一能做的便是勿要弄出人命,否則會結下解不開的深仇。」

跋鋒寒微微一笑,領頭橫過長街,道:「所以這誆敵之策,是善意而非惡意的,目的是減低發生火拚的可能性。」

徐子陵嘆道:「也只有這麼想好了。」

跋鋒寒指著前面一間掛書「河洛酒鋪」的館子道:「就是這間!」

推門而入。

鋪子此時尚未開始晚市,兩名夥計在抹拭鋪內的十七、八張桌子。

「啪!」

跋鋒寒把一錠金子擲在桌上,大喝道:「這間鋪子我包了!」

尚書府。

密室內。

王世充拍案叫絕道:「虧你想得到,剛才我還苦無良方,因為這確是一個欲蓋彌彰的破綻。」

寇仲心中暗罵他自私兼欠義氣,臉上卻堆起笑容,打著哈哈道:「我當然首先要為王公著想,現在推到上官龍身上就最理想不過,黑鍋改放到比我們更老資格的陰癸派的魔背上,正好減輕我們這三個清白無辜者的痛苦。」

在三人之中,寇仲是不怕說謊,跋鋒寒是不屑說謊,而徐子陵則不愛說謊,只從這方面,便看出性格的分異。

王世充瞟他兩眼,點頭道:「我和希夷兄籌思過,大家都同意若是你們偷的,便有很多不合情理的地方。例如你們給人發現迫退後,怎會忽然又掉頭回去要強搶,且何來信心只讓一個人去冒險;更不運功改變身型,以致給人認了出來等諸如此類。」

寇仲嘆道:「都是王公明白事理。這塊鬼玉我們拿去有啥用,送給我也要拒收。何況還要以小命去博。唉!不知王公有沒有關於了空或師妃暄的消息可以告訴我?」

王世充搖頭道:「沒有任何消息。但王薄卻來找過我說話,表面雖是客客氣氣的央我勸你們把和氏璧交出來,其實卻是間接向我發出警告。哼!我王世充何等樣人,豈是這麼容易被嚇倒的。」

寇仲心中好笑,道:「王公現在不暇分身,還是置身事外的好。我只有一事相托,就是請王公保護我的一個朋友。」

王世充點頭道:「你指的是否那隨你來的虛行之,這個沒有問題,若連這等小事都辨不到,我王世充那還用出去見人。」

寇仲喜道:「那我就放心了!」

接著壓低聲音道:「王公可否給他一官半職,此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論智計更勝於我。他成了你的下屬後,別人來要人時,你便有大條道理不把他交出來。」

王世充半信半疑道:「我會和他談談的,若真是人才,自會按才錄用。」

寇仲微笑道:「他是個可以信託的人。且若有他對付李密,保證王公今仗必勝無疑。好了!我要走哩,如若命未該絕,明天再來拜謁王公吧!」

「叮!」

碰杯後兩人將酒飲乾。

徐子陵嘆道:「這樣下去,我們可能變成酷愛杯中物的酒徒。」

跋鋒寒挨在椅背處,目光掃視空無一人的鋪子和關上的大門,道:「我們今晚不宜飲醉,橫豎閑著,不如讓我們來猜一猜誰會是下一個推門進來的人。」

徐子陵皺眉道:「實在太多可能性,你可以猜到嗎?」

跋鋒寒微笑道:「最大的可能當然是仲少,他該安置好虛行之這著重要的棋子!」

話猶未已,大門給人推得敞了開來。

寇仲甫離皇城,轉入大街,一直在後面跟蹤他的兩個人急步趕上。

他正奇怪為何對方會如此不怕暴露形跡時,其中一人喝道:「死寇仲,還不停下來!」

寇仲一震轉身,失聲道:「小姐!」

來的赫然是翟讓之女翟嬌和當年護送她逃離滎陽的屠叔方兩人。

翟嬌扮成男人,確是「惟肖惟妙」,令人難辨雄雌,屠叔方則依然故我,只是臉上多添幾分風霜的感覺。

翟嬌毫不客氣的一把抓著他臂膀,拉得他蹌踉轉入橫街,罵道:「你兩個小子出名哩!不用再聽我的吩咐了。」

不知是否因素素的關係,寇仲心中湧起劫後重逢和一股難以形容的親切感覺,苦笑道:「奴才怎敢!小姐你這幾年必是日夕練功,抓得我的臂骨都差點折斷。」

又覷空向另一邊的屠叔方打個招呼。

翟嬌冷哼道:「這個還用你來教我嗎?沒有真功夫,如何可手刃李密那叛主的奸賊。這邊來!」

放開他,竄進左旁的橫巷去。

此時天色逐漸昏沉,家家戶戶亮起燈火,巷子冷清清的,杳無人煙。

寇仲和屠叔方展開步法,緊躡在她身後。

翟嬌確沒有吹牛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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