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七章 路見不平

靠襄陽城那邊的江岸已是亂成一團,泊在碼頭的船更有三、四艘著火焚燒,送出大量的火屑濃煙往本是晴朗的夜空竄去。碼頭的十多個用竹木搭成的貨棚,均無一悻免地燒得僻啪作響。

哭叫呼喝的聲音震天響起,火光映照下,數千候在城門外的難民和商旅狼奔鼠突,任誰瞧過去都分不清楚誰是強徒,誰是受害者。

跋到甲板上的徐子陵和寇仲都看呆了眼,暗忖縱是十個寧道奇恐怕也控制不了目下這混亂的場面。

陳來滿色變道:「定是馬賊來搶掠財貨,立即起錨開船。」

眾手下應命而去。

寇仲向徐子陵道:「叔叔!我們還要入城探親呢!」

徐子陵早忘了自己的身份,驟然聽到他喚自己作叔叔,差點笑了出來,強忍著點頭道:「一心說得對,陳先生請代告知夫人,我們要走了!」

另一邊的沙福急道:「我們尚未給兩位酬金啊!」

寇仲伸手拍拍他肩頭,嘻嘻笑道:「幸好得沙管家提醒,不瞞你說!我們一向只知行俠仗義,時常忘了討取酬金訟費,哈!管家真是明白人!」

陳來滿醒悟過來,道:「兩位請稍待片刻。」隨即掠進艙里。

徐子陵瞧著對岸的人影火光,心中泛起有心無力的無奈感覺。

不論自己的武功練得如何高明,但在跟前這種情況下,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只有當天下歸於一統,政令才可以確切執行,使一切重上正軌。

自己應否助寇仲達到這一個目標呢?

寇仲絕對會是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不會變成另一個楊廣。

這時在陳來滿的陪同下,少夫人來到甲板上,盈盈步至兩人身前,福身道:「兩位先生既身有要事,碧素知難以挽留,異日若有機會到洛陽去,務請到城南石湖街沙府,碧素必竭誠款待。」

徐子陵與她清澈的眼睛相觸,心中掠過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那非是甚麼男女之情,因為少夫人的眼神純凈無瑕,但卻透出深切的孺慕與感激,甚至乎渴望得到自己的保護和長輩的愛寵。

壓下心中奇異的波盪後,徐子陵淡淡道:「少夫人真客氣,假設我們到洛陽去,必會到貴府拜候少夫人。」

少夫人與他眼神接觸,亦是芳心一顫,她從未見過一個老人家有雙像徐子陵那樣的眼神,那非是對方的眼神明亮銳利,也非是深邃莫測,而是其中包含著深刻引人的智慧和深情,令她生出對長輩倚賴孺慕的微妙情緒。

立時駭得她低垂螓首,把手中重甸甸的錢袋奉上道:「些微薄酬,實不足表示碧素對先生的感激,請先生收下吧!」

寇仲立時兩眼放光,撞了徐子陵一把。

徐子陵心中暗罵,伸手接過,指尖觸到少夫人的縴手時,以他的涵養,亦不由心中一盪。

少夫人被他的指尖碰到,立感一股火熱傳遍嬌軀,這是從沒有想像過的感覺,全身一顫,差點叫了起來。

寇仲猛扯徐子陵,兩人一聲多謝,便騰身而起,先落在河心的一艘船上,再往對岸掠去,沒進火光人影里去。

少夫人芳心湧起從未有過的失落感覺,像他們般的奇人異士,她還是首次遇上。

這一老一少兩個人,容貌都不討好,但在少夫人眼中,卻是救回她愛兒的大恩人,且和他們相處時間愈多,愈感受到他們善良率真的性格、英雄俠義又深藏不露的風儀。

何時才可再見到他們呢?

寇仲和徐子陵踏足岸旁實地,只見四周全是逃難的人遺下的衣貨雜物,地上伏屍處處,令人不忍目睹。

能逃走的人均已散去,泊在碼頭旁的幾條船仍陷在烈焰濃煙中。

襄陽城那方火把通明,顯示錢獨關正密切監視城外的動靜。

東南方一片樹林後仍有喊殺聲傳來,兩人交換了個眼色,放開腳程,全速奔去。

直到此刻,他們仍摸不清楚剛才是發生了甚麼事。

片晌後,他們趕了近三里路,把襄陽城的燈火拋在後方,喊殺聲更接近了。

兩人提氣增速,不一會穿林而出,來到林外的曠野處,劍氣刀光立時映入眼帘,似是十多簇人正交手拚斗。

再定睛一看,登時看呆了眼睛,原來這十多簇加起來達三百多的武林人物,只在圍攻一個人,此君正是跋鋒寒。

寇仲拉著徐子陵退回林內,往外瞧過去,吁出一口涼氣道:「風濕寒今趟死定了,為何卻不見他的紅顏知己瑜姨呢?」

徐子陵也給弄糊塗了,更不明白眼前事件與剛才城外那場殺人搶掠放火有甚麼關係。

在高舉的火炬下,林外曠野中十多簇顯是份屬不同幫會門派的人,井然有序的分布在四方,把跋鋒寒圍在中心處,正以車輪戰術不斷派人出手加入圍攻的戰圈去。

跋鋒寒身上有兩三片血漬,神情雖略見疲倦,但仍是行動如風,在七、八人圍攻下進退自如,手上寶劍反映著火炬的光芒,閃跳不已,劍鋒到處,總有人要吃虧。

地上已伏了十多條屍體,當然是他的傑作。不過敵人後援無窮,若他不能突圍逃走,始終會力竭身亡。

「當!當!當!」

跋鋒寒劍光忽盛,揮劍進擊,聲勢暴漲,漩飛一匝,兩名與他對手的灰衣大漢,凌空拋飛,又為地上添加了兩具死狀可怖的屍骸。

有把嬌滴滴的女手聲音道:「宜春派二當家請派人出手!」

其中一組人立即撲出四個人,兩矛兩斧,展開一套綿密的聯手招數,把正要逃走的跋鋒寒硬是困在原處。

徐子陵和寇仲循聲望去,只見發號施令的是位秀髮垂肩的白衣女子,身形勻稱,風姿綽約,在熊熊火光下,雙眉細長入鬢,膚色如玉,顏容如畫,煞是好看。

她身旁儘是女將,八名年青女子英氣凜凜,都是黃色勁裝,背掛長劍,把她護在中間。

而她顯是策劃今次圍攻跋鋒寒的總指揮,只看她調動人馬,恰到好處的攔截著跋鋒寒,便知她是個厲害人物。

女子又發話道:「清江派、蒼梧派退下,江南會、明陽幫補上。」

圍攻跋鋒寒的立時大部份退下來,只剩下那四名宜春派的高手纏死跋鋒寒,而另兩組人立即加入戰圈,殺得跋鋒寒連喘一口氣的時間也欠缺。

跋鋒寒顯因剛才力斃二敵,耗用了真元,竟無法趁機脫出戰圈,又陷入苦戰之中。

「啊呀!」

跋鋒寒寶劍掣動一下,劍茫倏隱,宜春派一名使矛高手應劍送命。

不過好景只像曇花一現,眾新力軍刀劍齊施,人人奮不顧命,把戰圈收窄,跋鋒寒能活動的空間更小了,險象橫生。

女子叫道:「巴東派陳當家請親自出手!」

話聲才落,一名持杖大漢騰躍而起,飛臨跋鋒寒上方,照頭一杖打下去,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

寇仲和徐子陵都為白衣女高明的眼光咋舌時,跋鋒寒冷哼一聲,幻出重重劍浪,硬把圍攻的人迫開,接著往上反擊。

「嗆!」

巴東派的陳當家連人帶杖,給他震得拋飛開去,還噴出一口鮮血。

不過跋鋒寒亦是好景不長,圍攻他的人趁機合攏過來,一陣刀兵交擊的聲音後,兩人中劍跌斃,跋鋒寒亦一個踉蹌,給人在肩背處打了一記軟棍。

三刀一劍,分由四個角度朝失了勢子的跋鋒寒劈去,都是功力十足,勁道凌厲。

眼看跋鋒寒要命喪當場,這小子忽然雄軀一挺,畫出一圈虹芒,護著全身,敵人的兵器只能劈中劍光,隨即蹌踉後退。

另六人立即補上,不給他任何休息的機會。

白衣女指示其他人退下,接著點了四個人的名字,不是派主就是龍頭當家的身份,殺得跋鋒寒連叱叫怒喝的氣力都失去了。

寇仲湊到徐子陵耳旁道:「總算是一場朋友,上趟在襄陽這小子又對我們相當不錯,要不要救他呢?」

徐子陵奇道:「仲少你不是一向對他沒甚麼好感嗎?」

寇仲有點尷尬道:「就當是為瑜姨干點好事吧!」

徐子陵微微一笑,點頭道:「你是怕沒有了跋鋒寒的武林會失色不少吧!啊!出手吧!人多欺人少,算甚麼英雄好漢。」

外面的跋鋒寒此時一改先前硬拚搶攻的打法,劍法變得精微奧妙,緊密防守,覷隙而進,不片刻再有兩人濺血倒地,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沒有餘力突圍,才會轉采守勢,希冀能延長被擊倒的時間。

寇仲壓低聲音道:「我們最好先脫下面具,否則人人都知我們懂得易容改裝,以後就大大不妙了。」

兩人立即脫下面具,收好後對視一笑,疾奔而出。

寇仲一聲大喝,拔出井中月,搶先撲上。

那些圍攻跋鋒寒的人像早知會有人來救援般,在白衣女一聲令下,最接近樹林的兩組人各分出四人,迎了上來。

寇仲健腕一翻,井中月化作漫天刀光黃芒,怒潮般往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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