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一章 內外交煎

商秀洵和寇仲來到在看台上掌舵的徐子陵身旁,徐子陵從容一笑道:「商場主,尚有五里水路就可抵竟陵,這是探看敵情的千載良機,看!那山丘上便有數十個軍營。」

兩人循他指示瞧去,果然見到左岸數里外一座山丘上,布滿了軍營,至少有七、八十個之多。

寇仲裝作大吃一驚的抓著徐子陵肩頭,故意顫聲道:「你該知道自己還是學徒級的舵手,竟不集中精神,卻在左顧右盼,萬一撞翻了船,豈非教揚州雙雄英名盡喪。」

商秀洵啞然失笑道:「人人此時緊張得要命,你卻還有心情開玩笑,小心如此託大會壞事呢。」

蹄聲在右岸驟然響起,七、八名江淮軍的騎兵沿岸追來,對他們戟指喝罵,使本已繃緊的氣氛更見緊張。

徐子陵的目光由船上嚴陣以待的梁治、許揚等人身上,移往兩岸,見到農田荒棄,村鎮只餘下瓦礫殘片,焦林處處,一片荒涼景象,心中不由湧起強烈的傷感。

這時貨船轉了一個急彎,敵騎被一座密林擋住去路,拋在後方。

待再駛進筆直的河道時,竟陵城赫然出現前方。

入目的情景,連正趾高氣揚的寇仲也為之呼吸頓止。

城外大江的上游處,泊了三十多艘比他們所乘貨船大上一半的戰船,船上旗幟飄揚,戈矛耀目,氣勢迫人。

而岸上則營寨處處,把竟陵東南面一帶圍個水泄不通,陣容鼎盛,令人望之生畏。

商秀洵嬌呼道:「還不泊岸!」

徐子陵搖頭道:「若在這裡泊岸,只會陷入苦戰和被殲之局,眼前之計,只有冒險穿過敵方船陣,直抵城外碼頭,才有一線生機。」

寇仲掃視敵艦上的情況,點頭道:「這叫出其不意,看似兇險,其實卻是最可行的方法。」

罷好一陣狂風刮來,貨船快似奔馬,滑過水麵,往敵方船陣衝去。

商秀洵嬌喝道:「準備火箭!」

寇仲見敵艦上人人彎弓搭箭,瞄準己船,而他們卻像送進虎口的肥羊,心中一動,不禁狂叫道:「放火燒船!」

眾人聽得愕然以對時,他已飛身撲下看台,提腳踢翻載有火油的罐子。

駱方首先醒悟過來,忙舉起另一罐子,投往船頭處。

鞭子破裂,火油傾瀉。

「蓬!」

烈焰熊熊而起,整個船頭騰起一片火幕,並吐出大股濃煙,隨著風勢,往敵人船陣罩去。

梁治等這才醒覺,忙把雜物往船頭拋去,增長火勢,連商鵬兩個老傢伙,都加入這放火燒船的行動中。

戰鼓聲響,漫天箭雨,朝他們灑來。

寇仲振臂叫道:「弟兄們,布盾陣。」

「砰!砰!砰!」

貨船左傾右側,木屑四濺,也不知消受了多少塊由敵船擲來的巨石。

眾人此時全避到盾陣後,以盾牌迎擋敵箭。

「啪喇」聲中,帆桅斷折,整片帆朝前傾倒,壓往船頭的衝天大火去。

火屑漫天揚起,接著帆檣亦燃燒起來,更添火勢濃煙,往敵陣捲去,情況混亂至極點。

「轟!」

濃煙烈焰中,也不知撞上對方那一艘戰船,貨船像瘋狂了的奔馬般突然打了一個轉,船尾又撞在另一艘敵艦處,這才繼續滑進敵方船陣之中。

三名牧場戰士被震得倒在甲板上,另兩人則被驟箭貫胸而過,跌下江中。

江面上濃煙密布,火屑騰空,船翻人倒,景物難辨。

徐子陵卻是一片平靜,憑著早前的印象,控制著前半部全陷進烈焰中的火船,往下游直闖過去。

寇仲揮動井中月為商秀洵挑開由煙霧裡投來的一枝鋼矛後,大叫道:「船尾也著火了呢!」

商秀洵往船尾方向瞧去,果見兩處火頭衝天而起,人聲震天。

「轟!」

整艘貨船往側傾斜,差點便沉往江底。

當貨船再次回覆平衡時,已衝出了敵人船陣,來到竟陵城外寬闊的江面處。

徐子陵把火船朝江岸駛去,大喝道:「準備逃生!」

「砰!」

船尾被巨石擊中,木屑激濺,本已百孔千瘡的貨船那堪摧殘,終頹然傾側。

商秀洵一聲嬌叱,領頭往岸上掠去,其他人那敢遲疑,同時躍離貨船。

箭矢像暴雨般往他們灑來,由於凌空飛躍而致身形暴露,即使以寇仲、徐子陵、商秀洵等超卓的身手,亦只能保住自身,登時又有五名戰士中箭墮江,令人不忍目睹慘況。

商鵬、商鶴兩大牧場元老高手,在這個時刻終顯露出他們的真功夫,與大執事梁治在空中排成一品字陣形的把商秀洵護在中心處,為她擋住所有射來的箭矢,安然落到岸上。

連同先前折損的戰士,他們只剩下十一人,足踏實地後立即往竟陵城門飛掠而去。

戰鼓聲起,兩批各約三百人的江淮軍從布在城外靠江的兩個營寨策馬殺出,由兩側朝他們衝來。

一時蹄聲震天,殺氣騰空。

敵騎未到,勁箭破空射至。

若憑寇徐兩人以螺旋勁發動的鳥渡術,雖不一定可超越商秀洵的提縱身法,要脫離險境卻非難事。但兩人均是英雄了得之輩,早已越眾而出,迎往兩邊擁來的敵人,以免去路被敵人抄截,陷進苦戰的重圍中。

碼頭和竟陵城間,是一片廣闊達數百丈的曠地。

杜伏威就在靠江的碼頭兩側處,設置了兩座堅固的木寨,圍以木柵陷坑,箭壕等防禦設施,截斷了竟陵城的水陸交通。

竟陵城牆上守城的軍士,見他們只憑一艘又爛又破的貨船,硬是闖入敵人的船陣,又能成功登岸,登時爆起一陣直衝霄漢的喝采聲,令人血液沸騰。

不過雖是人人彎弓搭箭,引弩待發,但因交戰處遠在射程之外,故只能以吶喊助威,為他們打氣,並點燃烽火,通知帥府的方澤滔趕來主持大局。

商秀洵見寇、徐兩人奮身禦敵,便要回頭助陣,給梁治等死命阻止,一向不愛說話的商鵬大喝道:「場主若掉頭回去,我們將沒有一人能活著登上牆頭。」

商鶴介面道:「若只由寇徐兩位英雄斷後,我們尚有一線生機。」

商秀洵知是實情,只好強忍熱淚,繼續朝城門掠去。

寇仲和徐子陵這時冒著箭雨,同時截著兩股敵人的先頭隊伍。

寇仲首先騰空而起,井中月化作一道閃電似的黃芒,朝四、五枝朝他刺來的長矛劈砍過去。

寶刃反映著頭頂的太陽灑下的光輝,更添其不可抗禦的聲勢。

領頭的七、八名江淮軍,本是人人悍勇如虎豹,可是當井中月往他們疾劈而至時,不但眼睛全被井中月的厲芒所蔽,耳鼓更貫滿井中月破空而來的呼嘯聲,再難以把握敵人的來勢位置。

接著手中一輕,待發覺手中只剩下半截長矛,大駭欲退時,已紛紛濺血墮地,死時連傷在甚麼地方都弄不清楚。

一時人仰馬翻,原來氣勢如虹的雄師,登時亂作一團。

後方衝來的騎士撞上前方受驚狂躍的馬兒,又有多匹戰馬失蹄翻跌,把背上的主人拋往地上。

寇仲就像把衝來的洪水硬生生截斷了般,這才抽身急退。

徐子陵那邊更是精采。

他到了離敵騎丈許的距離,整個人仆往地面,然後兩腳猛撐,似箭矢般筆直射進敵人陣中,兩掌在瞬眼間拍出了十多掌。

每一掌均拍在馬兒身上。

掌勁透馬體而入,攻擊的卻是馬背上的敵人,只見他所到之處,騎士無不噴血掉下馬背,令敵人的先鋒隊伍潰不成軍。

十多人掉往地上時,徐子陵一口真氣已盡,驟感無以為繼,忙一個倒翻離開敵陣,往已掠至城門處的商秀洵追去。

守城的乃方澤滔麾下的將領錢雲,此時早命人放下弔橋,讓商秀洵等越過護城河入城。

城牆上的戰士見寇仲和徐子陵如此豪勇不凡,士氣大振,人人吶喊助威,聲震竟陵城內外,令人熱血沸騰。

商秀洵首先登上牆頭,恰見兩人分別阻截了敵人的攻勢,還殺得對方人仰馬翻。亦忘情喝采,芳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關切情懷。

這時寇仲和徐子陵已在城門外百丈許處會合,由於剛才耗力過甚,均是心跳力竭,忙齊朝城門方向逃走。

敵騎重整陣腳,又狂追而來,戰馬奔騰加進竟陵城頭的吶喊助威聲,頓使天地為之色變。

兩人肩頭互碰,頓時真氣互補,新力又生,倏地與敵人的距離從十丈許拉遠至二十丈外。

銜尾追來的江淮軍在馬上彎弓搭箭,十多枝勁箭像閃電般向他們背後射來。

城上的商秀洵等駭然大叫「小心」時,寇仲和徐子陵像背後長了眼睛般,往兩邊斜移開去,勁箭只能射在空處。

敵人還待追來,卻給城牆上發射的勁箭和投出的石頭擊得人仰馬翻,硬生生被迫得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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