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七章 撒手西歸

駱方興奮地道:「今次我們勝得險極了,連我都差點沒命。幸好有位神秘的疤面大俠拔刀相助,殺得敵寇傷亡慘重,『焦土千里』毛燥被他在千軍萬馬中似探囊取物般取去首級,逆轉了戰局。」

又猶有餘悸道:「你怎也想不到情況是多麼驚險,初時我們以為來的只是股二、三千人的竄擾部隊,豈知忽然漫山遍野都是流寇,殺得我們潰不成軍,幸好場主和二執事兵分兩路,牽制著敵人的主力,又得那神秘大俠相助,而大管家則率兵出關應戰,才能抵住敵人,待到場主引得敵人中計到了村外,東峽又派兵來援,我們才把敵人一舉擊敗,追擊百里,殺得他們連褲子都甩掉。咦!小寧到那裡去了?」

徐子陵微笑道:「副執事請坐!」

駱方像不知副執事是指他般,微一愣然,才如夢初醒地坐在徐子陵為他拉開來的椅子里,打量四周道:「這房子很不錯,小寧呢?」

徐子陵在桌子對面坐下,知道因寇仲懂得哄他,所以駱方比較愛和寇仲打交道,而非自己。答道:「他被寧公主召了去,該快回來了!」

駱方稍露失望之色,旋又被興奮替代,似低訴秘密般壓下聲音道:「今趟全賴二執事舉薦,因為其他三系比我更有資歷的人比比皆是,且三執事的位子又被許老坐了,正副執事都由我們二執事的人一起做了,實有點說不過去。幸而我在此役頗有點表現,但聽說還是靠二執事向場主說了整個時辰,更有大管家幫腔,她才肯答應呢。」

許老就是許揚,原是二系的副執事,像商震般愛抽煙管,和他們關係不錯。

徐子陵腦海中浮現出柳宗道眇了一目的容顏,心中有些許不舒服的感覺。

此人如此積極培養自己的勢力,是否有特別的用心?

說到底他和寇仲亦算是他派系的人。

淡然問道:「三執事是否發生了不幸呢?」

駱方冷哼道:「他那兩下子怎見得人,平時卻擺足威風,真正踏足沙場,還到他逞強嗎?兩個照面就給人宰了!」

徐子陵心知肚明陶叔盛是給暗下處決,但卻宣布他是捐軀沙場,若非家醜不外揚,就是要肅清餘黨採的手段。

四執事吳兆汝一向和陶叔盛一鼻孔出氣,說不定會為此事受牽連。

徐子陵很想問苑兒的命運,最後仍是忍住,問道:「場主回來了嗎?」

駱方沉吟道:「該在這幾天回來,外邊的情勢很亂,任少名被人刺殺後,不但南方形勢劇變,江北亦很不妙。」

再說了幾句後,駱方因新任要職,又百事待舉,告辭離開。

徐子陵正思索任少名死後會引發的情況時,寇仲神色木然的回來了,獃頭鳥般坐下,兩眼直勾勾的瞧著前方,像兩個空洞。

徐子陵正待追問。寇仲頹然嘆了一口氣道:「我和她的事終於結束了。」

徐子陵伸手抓著他的肩頭,沉聲道:「人生中不可能每件事都是花好月圓,美滿如意的。趁這幾天不用侍候美人兒場主,不若我們多點去找魯先生請教,還比較積極點。」

寇仲點頭道:「你至緊要快些養好傷勢,還要不留絲毫痕迹,否則你這疤臉大俠就要露出狐狸尾巴哩!」

日子就是那麼過去。

蘭姑像怕了他們般不敢來打擾,兩人則樂得自由自在,日夜都溜了去和魯妙子談話,研討他將畢生所學寫成的筆記。

由於賦性有異,徐子陵對園林學和天星術數特別有興趣,而寇仲則專志於歷史、兵法和機關學,各得其所。

表面看來,魯妙子絕不像個臨危的人,其臉色還紅光照人,但二人都心裡明白他已到了迥光反照的時刻。

一天黃昏,兩人剛想到魯妙子處去,不見數天的小娟來了,說商場主要找他們,才知道這美女回來了。

兩人心中有鬼,惟有硬著頭皮去見她。

商秀洵單獨一人坐在書房裡,正忙著批閱台上的宗卷文件,兩人在她桌前施禮問安,她只嗯了一聲,連抬頭一看的動作亦像不屑為之。

兩人呆立了一會,她才淡淡道:「脫掉衣服!」

兩人失聲道:「甚麼?」

商秀洵終擲筆抬頭盯著他們,沒好氣的道:「脫掉衣服就是脫掉衣服。還有其他甚麼的嗎?我的話就是命令,否則家法伺候。」

寇仲苦笑道:「我們的清白之軀,除了娘外尚沒有給其他女人看過,這麼在場主面前脫個精光,若給人看到不太好吧!」

商秀洵狠狠瞪了他一眼,責怪道:「我又沒叫你脫掉小褲子,還不照辦,是否討打了。」

徐子陵正要出言反對,寇仲怕他自揭身分,嚷道:「脫就脫吧!」

徐子陵見寇仲三扒兩撥便露出精赤粗壯的上身,又知商秀洵刻意在查看他身上是否有傷痕,更想起還要見魯妙子,終於屈服。

商秀洵長身而起,繞著兩人打了個轉,掩不住失望之色的回到書桌,揮手道:「滾吧!」

兩人拿著衣服,正要滾出去,又給商秀洵喝止道:「穿好衣服才准出去,這樣成何體統。」

兩人狼狽地在她灼灼目光下穿好衣服,見她仍是若有所思的樣子,寇仲試探道:「場主!我們可以滾了嗎?」

商秀洵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巡視了幾遍,冷冷道:「你們是否每天都有鍛練身體?」

寇仲知她是因見到他們紮實完美的肌肉而生疑,信口開河道:「這個當然,每天清早起來,我們至少耍一個時辰拳腳,方會變得精神翼翼。」

「砰!」

商秀洵一掌拍在案上,杏目圓瞪叱道:「胡說!你們是牧場最遲起床的人,還要人打鑼打鼓才肯起來,竟敢對我撒謊。」

徐子陵賠笑道:「早起確是我們一向的細慣,不過最近聽場主指示,每晚都去了跟魯先生學東西,致日夜顛倒,所以睡晚了!」

寇仲想不到她這麼注意他兩人的起居,只好尷尬的承認道:「場主大人有大量,我只是說順了口,忘了最近生活上的變化。」

商秀洵秀眸變得又亮明又銳利,好整以暇的道:「但是柳二執事說你們來此的幾天途上,亦從未見過你們練功夫呢?」

徐子陵怕寇仲又亂吹牛皮,忙道:「皆因我們見二執事他們人人武功高強,哪敢班門弄斧,場主明察。」

商秀洵半信半疑地盯了他好一會,嘆了一口氣道:「若有一天我發覺你們在瞞我,我定必親手宰掉你們。」

寇仲暗中鬆了一口氣,知她不再懷疑徐子陵是疤臉怪俠,恭敬道:「我們可以滾了嗎?」

商秀洵扳起俏臉似怒似嗔的道:「不可以!」兩人為之愕然。

商秀洵沉吟片晌,揮手道:「去吧!不過每天你們都要來向我報上老傢伙的情況。」

寇仲道:「該在甚麼時候來見場主呢?」

商秀洵不耐煩地道:「我自會找人召你們。立即滾蛋!」

兩人如獲皇恩大赦,溜了出去。

他們在小樓見到魯妙子時,都大吃一驚。

魯妙子仍坐得筆直,但臉上再無半點血色,閉目不語。

兩人左右撲上把他扶著,魯妙子長長吁出一口氣,睜眼道:「扶我下去!」

寇仲連忙跳了起來,探手書櫃扳下開啟地道的鐵杆,「軋軋」聲中,地下室入口現於眼下。

魯妙子道:「留給你們的東西和筆記我已包紮妥當,離開時可順手取走。」

兩人扶著他進入地道,來到地室中,赫然發覺地室中間竟多了張石床,枕頭被褥一應俱全,遂依魯妙子指示把他搬上石床躺好。

魯妙子頭靠木枕,兩手交疊胸前,當兩人為他蓋上令人怵目驚心的大紅綉被後,這垂危的老人嘆道:「人生在世,只是白駒過隙,當你以為生命永遠都不會到達盡頭時,眨眼間便到了呼吸著最後幾口氣的時刻。」

寇仲生出想哭泣的感覺,但偏是流不出半滴眼淚,堅定地道:「先生放心吧!我們會手刃陰癸派那妖婦,好為你出一口氣。」

魯妙子搖頭苦笑道:「你們量力而為吧!現在你們若遇上祝玉妍,和送死實在沒有甚麼分別。況且現在我對她已恨意全消,若不是她,我也不能陪了青雅二十五年。更不知原來自己心目中最後只有她一個人。罷了!罷了!」

兩人你眼望我眼,都不知該說甚麼話才好。

魯妙子輕喘著道:「你們走吧!記著該怎麼做了。」

徐子陵駭然道:「先生尚未死呢!」

魯妙子忽然精神起來,微怒道:「你們想看到我斷氣後的窩囊模樣嗎?」

兩人不知如何是好時,魯妙子軟化下來,徐徐道:「你們每人給我叩三個頭就走吧!我再撐不下去了。哈!死並非那麼可怕的,不知待會會發生甚麼事呢?」

兩人把魯妙子給他們的東西各自藏好後,頹然離開變得孤冷凄清的小樓。

寇仲右手按著徐子陵肩膀,苦嘆道:「老傢伙可能是娘和素素姐外對我們最好的人。偏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