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三章 爾虞我詐

徐子陵蹲在小溪旁,先凈手,接著掏手取水,痛快地喝了兩口。

清涼的溪水灌入喉嚨,使他精神為之一振,不遠處雖仍有喊殺的打鬥之聲傳來,另一邊則蹄聲轟鳴如雷,但暫時都似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他臂膀、左肩和右腿間三處小傷口仍有少許疼痛,但大致上已經癒合,沒再淌血。

他腦中尚是記憶鮮明,如何在敵人重圍下擊殺對方的多個頭子,再借神遁掛樹逸出重圍。

賊寇的實力明顯不止數千人之眾,且高手如雲,使迎戰的牧場戰士一再陷於苦戰中。

現在唯一能助飛馬牧場脫難之法,就是先一步找到四大寇方的主力所在,再以狙擊手段殺其主帥,如此才能徹底挫折敵寇的士氣,打亂他們的陣腳。

打定主意,徐子陵射出神遁,躍上溪旁一株參天古樹之巔,觀察戰場的形勢。

柴紹冷笑道:「假設閣下死不了,我們便陪你喝口熱茶聊聊吧!」

探手拉起李秀寧的玉手,往後急退。

寇仲立時看得怒火中燒,呆在當場,茫然不知李綱和竇威亦往外移開。

柴紹喝道:「放箭!」

「颼颼」聲中,滿布屋檐上、花園中的李閥戰士,同時掣起弩弓,朝寇仲發箭射去。

柴紹亦放開挽著李秀寧的手,兩根護臂激電般往寇仲射來,聲勢極之凌厲。

即使以寇仲之能,也難以用手上的井中月同時擋格這配合巧妙的箭陣攻擊,何況還要應付柴紹脫手疾射而來,貫滿真勁的兩根護臂鋼棍。

寇仲在剎那間回過神來,在勁箭貫體前衝天直上。李秀寧一聲嬌叱,在所有箭矢、護臂落空的當兒,人隨劍走,銜著尾巴往寇仲追去。

勁弩上膛的聲音在四方響起,顯示第二輪箭攻即將發動。

要在無法借力、更無遮擋掩護的虛空處,同時應付李秀寧從下而來的攻擊,和隨時密集射來的弩箭,就算是寧道奇、畢玄之輩,亦要手足無措。

寇仲卻是夷然不懼,左手神遁電射往左方老樹之巔,就在李秀寧的長劍及上他前,往橫移開,沒入遠處的暗黑里。看得柴紹等瞠目以對,卻又毫無辦法。

徐子陵提氣疾馳,奔上一個小丘後停下步來。

丘腳處雜樹叢生,中間有條小河流過,婉蜒而去。再遠點就是剛才在山高處看見的小村莊了。

適才他觀察戰場形勢,發覺賊寇的主力正四方八面以此村為中心聚攏過來,心感奇怪,故趕來一看。

眼下的小村靜若鬼域,一點不覺任何異常的情況,略一沉吟後,掠下丘坡。

奔至切近時,心中忽現驚兆,就像那次在巴陵城外長江之旁被人從船上監視的感覺,不由心中訝異。

屋中藏的究竟是那一方的人呢?

四方遠處不時有廝殺聲隨風傳來,提醒他戰爭仍在方興未艾。

徐子陵深吸一口氣後,湧起強大的信心,來到村中最高大的屋宇門前,伸手敲了三下。

「咿呀!」

木門往內掩開,長劍搠胸疾刺。

這一劍絕不簡單,看似一劍,其實隱含無窮盡的攻擊性和變化後著,最厲害處是劍尖顫震中,發出七、八度「嗤嗤」劍氣,籠罩著徐子陵胸腹間所有要穴,聲勢奪人。

徐子陵有點像對上楊虛彥的感覺,更由於身處明處,一時眼中儘是點點劍芒、頓感呼吸不暢。

眼看他要傷在劍下時,徐子陵修長的雙手彈上平胸的位置,十指像鮮花般盛開,每指都生出微妙的變化,化出不同角度又曼妙無倫的動作,在窄小的空間迎上劍芒。

「叮叮噹噹!」

珠走玉盤般的悅耳聲音連串響起,徐子陵一步不移的化解了對方凌厲的劍招。

「砰!」

屋門再次關上,但徐子陵已看到發劍者正是一身戎裝的商秀洵。

他雖奇怪商秀洵為何不在戰場主持大局,反溜到這裡來,但總放下心來,因為這美人兒場主仍是安然無恙。

正要揚聲發話時,轟雷般的蹄音分由兩端村口傳至。

徐子陵心念電轉,往後飛退,躍上對面房舍的瓦頂處,俯伏不動,靜觀變化。

寇仲離開環綠園,來到一座鐘樓之頂,差點要痛哭一場,心中既酸又澀,難過得要命。

他本以為可把李秀寧置諸腦後,可是當見到李秀寧柔順地任由柴紹拉起她嬌貴的玉手時,才知她在他心中仍是那麼重要。她既有柴紹護花,何用再勞煩自己這外人呢?

吹縐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寇仲嘆了一口氣,決意再不理李秀寧的事,朝堡牆掠去。看來所有怨氣只好發泄在那些倒霉的毛賊身上了。

蹄聲倏止。

村口的兩批敵人同時甩蹬下馬,把守出口,只二十多人昂然入村。

徐子陵居高臨下瞧去,只見除高持火把的四人頭纏白巾外,其他人衣飾各異,都是具高手的氣度神態,顯是賊寇的領導人。

帶頭的四人更是形相突出,極可能就是橫行長江一帶凶名四播的四大寇本人,年紀在三十至四十歲間。

他不由心中懍然,暗忖難怪商秀洵要躲到這裡來了。皆因情報失誤,以為來的只是一股數千人的賊子,事實上卻是四大寇傾全力來攻,務要一舉奪下飛馬牧場。

奇怪的是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刻,為何四大寇如此神通廣大,得知道商秀洵來了這裹呢?

眾賊寇在村中立定,四個帶頭者之一哈哈笑道:「本人向霸天,愛開玩笑的江湖朋友贈了我一個叫『寸草不生』的外號,皆由於對本人不了解而生此誤會。事實上我卻是愛花惜花的人,商場主如若不信,只要試試委身本人三天,保證會出來糾正天下人這大錯特錯的想法。」

其他賊寇立時發出一陣鬨笑,充滿猥褻的意味。

向霸天的外貌賣相確令人不敢恭維,是個五短身材的胖漢,矮矮的個子,短短的手腳,腆著肚子,扁平的腦袋瓜兒好像直接從肥胖的肩上長出來似的。

可是那對像是永遠眯起來的眼睛卻是精光閃閃,還且帶著邪異的藍芒,使人知道他不但是內功精湛的高手,走的更是邪門的路子。

他兩手各提著一隻銀光閃閃邊沿滿是銳齒的鋼環,更使人感到他的危險和詭秘性。

都不知有多少人飲恨在他這對「奪命齒環」之下了。

伏在瓦背上的徐子陵心中湧起自己都難以理解的強烈殺機。細想下才明白是因他言語辱及商秀洵之故。

向霸天旁那粗壯結實,背上交叉插著兩根狼牙棒,臉上賤肉橫生,額頭還長了個令他更形醜陋的肉瘤的大漢狂笑道:「場主魯莽出戰,敗局已成,但若肯委身侍候我們,變成床上一家親,自然甚麼事都好商量哩。」說話更是猥褻。

眾賊又捧腹淫笑,得意萬狀。

徐子陵驟想到內奸的問題。

若不是有內奸弄鬼,眾賊怎知商秀洵的行蹤,而以飛馬牧場的實力,亦絕不會霎時落至如此挨打田地。

不過牧場方面只要能穩守兩邊峽口,仍未算真敗。

另一寇首陰惻惻笑道:「好一個床上一家親。房三弟這提議令人叫絕。只不過商場主乃黃花閨女,就算心中千肯萬肯,但當著這麼多人,自然會臉嫩害羞,說不出話來呢!你們說我毛燥對女兒家的心理揣摩得夠透徹嗎?」

此人身材高瘦,一副壞鬼書生的模樣,唇上留了副兩撇八字須,背上插著個塵拂,打扮得不倫不類。單看外表絕猜不到他就是在四大寇中排名第二的「焦土千里」毛燥。

先前發話額長肉瘤的大漢既被他喚作三弟,該就是被稱為「雞犬不留」的房見鼎。

徐子陵特別留神打量那尚未發言,理應是四寇之首的「鬼哭神號」曹應龍。

此人身型雄偉,長了一對兜風大耳,額上堆著深深的皺紋,顴高腮陷,兩眼似開似閉,予人城府深沉的印象。但其相貌倒不像其他三人般令人討厭,有點像不愛說話的老學究。

他左手提著一枝精鋼打制的長矛,看樣子至少有四、五十斤重。

「叮!」

向霸天左右手揚起,奪命齒環相敲下發出一下清越的脆響,後面十多名手下立時左右撲出,逐屋搜查,亦有人躍上屋頂,以作監視,一時門破窗碎的聲音,連串響起。

徐子陵心中殺機更盛,暗暗凝聚功力。

寇仲借神遁潛出內堡,竄房越屋,朝外城牆的方向掠去。經過昨晚窺見苑兒和那外鬼私會的院落時,心中一動,翻了進去。

話聲隱從主宅傳至,卻不見燈火透出。

寇仲伏在園裡,內心經過一番極矛盾的鬥爭後,仍忍不住摸了過去,躍上主宅旁的一株樹上,透窗朝內瞧去。

在這角度下,剛好見到那晚與苑兒碰頭的姦夫和另一名男子,坐在靠窗的椅子處面對著在視線之外的其他人,而聽聲息該不會少過十個人。

寇仲有了上趟的教訓,知這姦夫功力高絕,忙催發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