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三章 因禍得福

侯希白身型高挺筆直勻稱,相貌英俊,頭頂竹笠,卻是儒生打扮,更顯得他文採風流,智勇兼備。這時他手搖摺扇,說不盡的倜儻不群,瀟洒自如。

最吸引人的不但是他那對銳目射出來可教女性融化的溫柔神色,還有蓄在唇上濃黑而文雅的小鬍子,似乎永遠令他充滿男性魅力的臉容掛著一絲驕傲的笑意。

他好像很易被親近,但又若永遠與其他人保持著一段不可逾越的距離。

所有這些融合起來,形成了他卓爾超凡的動人氣質。

罷才獨孤鳳說走便走,他本欲追去瞧瞧她長得是何模樣,忽聞異響,才知屋內有人,故進來一看。

這時他眼中射出震驚的神色,一瞬不瞬盯著婠婠可比得上師妃暄那優美至無懈可擊的動人背影,像一點都不知道寇仲和徐子陵兩人的存在。

婠婠停止了移近兩人的企圖,幽幽輕嘆道:「我非是沒有惜才之心,只因你兩人太過厲害,我又答應了人須親手取你兩人之命,才被迫下手。你們若含恨九泉,便即管恨我吧!」

後面的侯希白輕顫道:「只聽姑娘仙樂般的聲音,啊…」

婠婠以一個曼妙隨意的仙姿美態,婀娜轉身,與侯希白正面相對。

侯希白全身劇震,竟說不出話來,雙目射出難以置信的激動神色。

現時如有旁觀者,必可從他的眼睛讀出「天下間竟有如斯極品」這句話來。

婠婠幽幽地瞥了他一眼,移往大門。

侯希白立時生出不敢冒瀆之心,退往一旁讓開出路。

婠婠到了侯希白身前,停下望往風雨交加的門外,低聲道:「給我葬了他們,好嗎?」

侯希白此時正呆瞪著她集天地靈秀的側面輪廓,嗅著她秀髮身體散發出來的天然芳香。由於婠婠只比他矮上寸許,幾乎是湊著她晶瑩賽美玉的小耳道:「姑娘!他們…」

婠婠再一聲輕嘆,打斷了他的說話,柔聲道:「不要粗心大意忘記了,我會記得你呢!」

這正是剛才獨孤鳳向他說的話。

侯希白正不知說甚麼才好時,人影一閃,婠婠飄出門外,沒入風雨里。

侯希白大吃一驚,搶門而出,但已慢了一步。

一道電光打在附近山頭,整個村莊都被驚雷轟得像搖動了一下。

婠婠早消失無蹤。

侯希白頹然跪倒風雨之中,也不理雙腳沾滿雨水污泥,仰天迎著箭矢般射在他面上的雨水嘆道:「妃暄啊!你可知世上竟能有在氣質外貌武功均足可與你匹敵的人嗎?你的敵手終於出現了。」

又像記起甚麼似的,匆匆折返屋內,一點都不理會擠躺牆邊的寇仲和徐子陵,取出丹青,就在扇子的中心處寫起畫來。

此扇的另一面已繪有二十多名美女的全身肖像,惟獨這一面空白一片。

若寇仲和徐子陵不是沒能力說話,定會問他為何沒有把師妃暄繪於其上。

不片晌婠婠活現扇上,不但形神俱肖,連她那種虛無縹緲,似在非在的特質都給捕捉得一絲不漏,線條簡潔有力,利如刀刃。

侯希白目不轉睛的把玩了好一會後,收起摺扇,茫然步出門外。

風雨令他記起了婠婠適才的叮嚀,倏地倒退,背脊「蓬」的一聲撞在門旁的屋牆上。

他用的勁力霸道非常,牆壁坍塌。

侯希白撞入屋內,連發四掌,擊中支撐屋子的四條主柱。

柱子斷裂時,侯希白衝天而起,硬生生撞斷橫樑,帶著斷木碎瓦,到了風雨漫天的空際處。屋子轟然塌陷,把寇仲和徐子陵深埋在瓦石木碎之下。

侯希白看也不看,長嘯遠遁。

若他肯留心一點,必可發覺徐子陵和寇仲兩人的身體,一個熱得發燙,另一個冷若冰雪,而非兩具失去了生命的屍體。

即使婠婠亦想不到有此變化。

風雨延續了整天。

到黃昏時,天色才回覆明朗。

明月在東山露出仙容。

瓦礫之下,寇仲的大頭枕在徐子陵胸口處,背上壓著一條樑柱,還有無數碎石殘瓦,幸好樑柱撐著塌在兩人身上的一方土牆,使兩人頭面不致受損,尚餘有些許吸氣的空間。

寇仲顫抖了一下,先吐出口中的沙泥,咕噥道:「妖女厲害,不過卻便宜了我們。」

又伸了個懶腰,登時令上面的沙石滾滾而下,低聲道:「他奶奶的娘,我整個人像脫胎換骨似的,以前體內的真氣,只是無數細絲般組成的一束氣勁,現在這些細絲都以螺漩的方式在脈穴間行走,不但速度激增,還似驟然間增加了數年功力般,過癮之極。」

事實上兩人一直清醒,只是斷了口鼻呼吸罷了。

當氣漩化成螺漩的長束刺入兩人經脈內時,他們真以為小命難保,尤其是那種經脈欲裂的感覺,更使他們受不了。

不過他們卻沒有死去,皆因氣漩在他們間往返循環百多周天后,逐漸被他們收歸百穴內。尤為奇怪的是每當螺漩氣束進入寇仲體內時,立變得奇寒無比,而來到徐子陵處時,則由極寒轉作極熱。如此一寒一熱,循環往複,連以前尚未貫通甚或覺察的經脈,都被硬沖開來,有若荒山野地被開墾為肥沃的田園。

整個情況等如送舊氣迎新氣,不但婠婠始料不及,就算集天下所有禪道高人、武學大宗師,亦要對這在武林內從未發生過的事百思不得其解。

徐子陵吁出一口氣道:「這些碎磚木屑壓下來時最舒服,就像幾十個人一起來和我們作推拿那麼寫意。」

傾了頓苦笑道:「究竟我們算贏了那妖女還該算是輸了呢?」

寇仲吸了一口從石碎隙處吹進來的晚風,沉吟道:「表面看當然是一敗塗地,至少妖女以為如此,不過她任是狡猾,竟懂得欲擒先縱之策。先誆得我們以為氣漩會逸出體外,待我們慌忙回收氣漩時,便順水推舟地猛力催動氣漩,不費吹灰之力的反以我們的氣漩來對付我們。」

徐子陵猶有餘悸道:「當時實在險至極點,若非侯希白那傻瓜闖進來,她只須略作檢查,便會知機地給我們每人補上一掌,那時我們就要到地府去陪娘呢!」

寇仲露出傾聽的神色,低聲道:「不要動!好像又有人來了。」

徐子陵留神細聽,駭然道:「我們的聽覺為何變得如此厲害,蹄聲至少在十里之外,我們已可覺察,以前我們最本事亦只能聽到五、六里外的聲息,還要風向有利才成呢。」

寇仲咋舌道:「別忘了我們現在是給埋在瓦礫里,嘿!不過聲音該是由地底傳來,我甚至有被拋震的感覺。」

徐子陵低笑道:「你這人說話最愛誇張,咦!他們來得很急,十一、十二,唔!懊共是十七騎,正朝我們這裡趕來。」

寇仲怪笑道:「再扮多一會死屍好了,說不定會有更意外的收穫呢!」

來騎進入村內,大部分人立即甩蹬下馬,四處插上火把,接著逐屋搜索,透出一派強橫霸道的味兒。

藏在瓦礫下的徐子陵和寇仲只聽他們破門碎壁的四處硬闖,便知這批人非是一般江湖人物,而是可列入高手之林的高手。

這種人平時想遇上一個都不容易,現在一下子來了十多個,還聲勢洶洶的遍搜全村,自是令兩人大感好奇。

其中兩個沒有下馬,顯是他們地位最高,策騎緩緩來到兩人埋身處的瓦礫旁。

這兩人一胖一瘦,各具異相。

胖的那個體型肥大,但出奇地竟仍可予人紮實健美的矛盾感覺,年紀在三十許間,皮膚自皙異常。

他生就一副大臉盤、鼓下巴、眼神銳利得似兩團鬼火,本有點猙獰可怖的霸氣,幸而抿成一條線的薄嘴唇不時掛著一絲笑意,大大沖淡了他雙目透出的殺氣。

瘦子比他年輕了幾年,體型勻稱修長,長得頗為漂亮,神態自負,瞧了半晌後才開腔道:「這土屋顯是坍塌不久,故此原本向內的一面並沒有受風沙的侵蝕,傢俱仍相當完好,兼且後兩進依然屹立無恙,此屋倒塌得甚為耐人尋味。」

他的聲音低沉好聽,肯定而有自信,使人覺得他很少遇上挫折的感覺。

胖子壯漢哈哈笑道:「凌風兄言之成理,只看此村伏屍處處,便知不久前這裡發生了一些事,又看此屋塌下的方式,分明是有人蓄意震斷樑柱,推倒四壁而致。」

瓦礫下的寇仲和徐子陵均為這兩人的觀察力而動容。

那凌風微笑道:「金波兄素以智計聞名,果非虛傳。此事相當奇怪,何人如此費力,硬要把整幢房子弄塌,而此人功力之高,亦足可置身一流高手之林。」

胖漢金波淡淡道:「只要往瓦礫發掘,必有所得,凌兄可有興趣?」

此時一名矮瘦老頭來到兩人馬前,沉聲道:「村內共有屍骸十四具,大多是被人以內家手法點中要穴而死,只其中三人被人割破咽喉,但傷口卻不似是刀劍等利器所造成。」

凌風道:「這些人究竟是何方神聖?陳老可有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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