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六章 愛恨難分

寇仲拍了宋玉致的房門,問道:「可以進來說兩句話嗎?」

宋玉致應道:「若只是兩句話就可以。」

寇仲嘆了一口氣,推門而入。

房內一片暗黑,惟只月色從艙窗斜斜映入沒有燈火的室內,剛好把獨坐椅上的宋玉致籠罩在淡淡的金黃色光。

這美女烏黑的秀髮垂了下來,自由寫意地散垂在香肩處,眼睛像一對又深又明亮的寶石,正目不轉睛地瞧著他。

寇仲心神劇震,首次發覺她女性化一面的氣質和外表,絕不遜色於李秀寧。

宋玉致有點不耐煩地道:「你不是有兩句話說嗎?說完便給我滾出去。」

寇仲苦笑道:「我今趟來是向宋小姐認錯和取消婚約之議的。以後寇仲也不敢對宋小姐有何妄想了。」

說完便要離開。

宋玉致一呆道:「給我滾回來!」

寇仲的手已拿著門環,聞言凝止不動,背著她苦澀地道:「是我不好,不該把『楊公寶庫』和小姐的終生大事連在一起說,弄得像宗交易似的。」

宋玉致默然半晌後輕輕道:「坐下再說好嗎?」

寇仲搖頭嘆道:「現在我只想一個人躲起來好好思索,這些日子來我滿腦子都是如何去與人爭雄鬥勝,其他事都給忽略了,我真要反省一下。」

宋玉致秀眉揚起,有些按捺不住的道:「你這小子給本姑娘坐下再說,若你這麼溜了,人家會恨你一世的。」

寇仲旋風般轉過身來,奇道:「你不是早把我恨透了嗎?難道那是假的嗎?」

宋玉致避開他銳利的眼神,垂首道:「剛才你進來時,為何像個獃子般瞧著人家。」

寇仲移到她座前,單膝脆下,右手抓著扶手,嘆道:「因為我忽然發覺玉致你竟是這麼動人心弦,令我不由自主地生出愛慕之心,從而反省到自己的諸般不對。」

宋玉致避無可避的與他在氣息可聞的距離間對視著,勾起那天給他壓在地上的情景,芳心暗顫道:「你先起來坐到旁邊去好嗎?」

寇仲出奇地合作,坐好時宋玉致低聲道:「你究竟想怎樣呢?」

寇仲抓頭道:「宋小姐是指那方面呢?」

宋玉致回覆冷靜,淡淡道:「當然是指爭霸天下,究竟是為了甚麼?」

寇仲一對眼睛立時亮了起來,點頭道:「宋小姐是第一個向我提出這問題的人,即使小陵也沒有興趣想知道。」

頓了頓肅容道:「我出身市井,深切體會到當施政者仁義全失時,老百姓的生活是多麼凄慘和痛苦。唉!起始時我只是想加入其中最有埋想和前途的義軍,豈知所遇到的像杜伏威、李密之輩,無不是唯利是視,心狠手辣的強徒,若讓他們當上了皇帝,絕不會是好事。而且既然他們可爭天下,我寇仲為何不可以?人最緊要是有志氣。」

又嘆了一口氣道:「問題是我亦看出要爭天下,絕不能空談仁義,讓仁義處處綁手綁腳。於是在宋小姐眼中,就變成一個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了。嘿!事實上我只是想一舉兩得吧!」

宋玉致沉吟不語。

寇仲長身而起,伸了個姿態誇張的懶腰後,道:「我要回房了!嘻!把話說出來後,整個人都舒服多哩。」

宋玉致柔聲道:「寇仲你知道嗎?爹和二叔絕不會把我嫁給你這種出身的人的,你在耍手段,他們也在耍手段。」

寇仲失聲道:「甚麼?」

宋玉致盈盈而超,移到他身前,凝視看他道:「你為何不問爹把我許配了給誰呢?是否不屑一問,還是毫不在乎?」

寇仲尷尬地道:「我是有點不敢問。」

宋玉致淡淡道:「縱使你問,二叔也不會說出來,我的未來夫家就是李密的獨子李天凡。這婚事是一年前才訂下的。只要李密攻克洛陽,我便要嫁入李家,明白嗎?」

寇仲聽得目定口呆,作聲不得。宋玉致伸出玉手,在他臉頰撫了一把,微笑道:「寇公子回房休息吧!爭天下絕不會是簡單的一回事,但我真的希望你能成功。」

徐子陵彈熄了油燈,拉開房門,待要離開,心中仍在思量寇仲剛才似真似假的反省和懺悔,憂喜不定,心神恍惚時,香風迎面襲來。

他自然而然往後退開,那知一個火辣的嬌軀已縱體入懷,縴手纏上他的頸項,香唇封上他的嘴兒。

徐子陵這才驚醒過來,抓著對方的香肩,把她輕輕推開少許,俊臉通紅道:「是我!」

雲玉真嬌軀劇顫,猛地退後,玉頰霞燒。

徐子陵回覆瀟洒自然,微笑道:「這會是我一段香艷美麗的回憶。」說罷逕自回房去了。

船抵巴陵,蕭銑親自出城相迎,同來的還有其他另一大將左路元帥張綉。此人個子矮矮的,頭顱卻特別巨大,頭髮蓬亂,但目光卻是冷靜銳利得能洞察別人肺腑,給他凝視時頗有點給他以目光審問的味兒。香玉山先前所言,他的武功比右路元帥董景珍更要高明,僅在蕭銑之下。

歡迎隊伍當然少不了素素,見到夫君和兩個兄弟無恙歸來,又立下大功,自是喜翻了心頭。

包令寇仲和徐子陵心花怒放的是段玉成、包志復、石介和麻貴都來了。

這四個小子渾身傷痕,原來途中屢遇毛賊截劫,但此刻都精神奕奕,顯是武技因磨練而大有長進。

蕭銑對兩人自是擺出感激倚重、禮賢下士的態度,對宋玉致更待別禮待,當然是想到與宋閥聯手的種種好處。

當晚蕭銑設宴慶祝,席間對兩人讚不絕口。

宴後宋玉致留下與蕭銑密話,他們則回到香玉山的將軍府去。

途中素素提醒他們曾許下的承諾,這幾天定要陪她遊山玩水。

兩人對她眷戀甚深,待她若如傅君,自是高興地答應。

回到府中,三姐弟在府內園亭暢敘離情,言笑甚歡時,香玉山神色匆匆的來了,坐下道:「鐵騎會已分裂成三股人,一股投向林士宏,一股依附沈法興,剩下的卻誓要為任少名復仇,由惡僧和艷尼率領。」

素素花容失色道:「那怎辦才好?」

徐子陵不悅地瞪了香玉山一眼,怪他令素素受驚。

寇仲訝道:「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

香玉山先對徐子陵歉然賠笑,又轉向了素素,才道:「鐵騎會品流複雜,良莠不齊。一向對該與何方結盟都有不同意見。只因懾於任少名的威權,才似像萬眾一心,任少名大樹既倒,下面的猢猻自是四分五裂了。」

寇仲欣然道:「這對南方該是好事,鐵騎會只是一群有組織的大賊,若讓他們得勢,首先遭殃的就是平民和百姓。」

徐子陵少有聽到他開口為國,閉口為民的口吻,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香玉山道:「任少名死去的消息,現時仍只限於南方,但已惹起了很大的混亂,待得傳到北方時,誰都不知會再引起甚麼後果。」

寇仲忽問道:「你們和李密的關係是怎樣的呢?」

香玉山道:「以前由於我們為楊廣辦事,與李密可說處於對立狀態,故關係一向不好。但亦未有正面衝突過,所以關係處於很微妙的狀態下。為何忽然問起這問題呢?」

這時雲玉真來了,寇仲扯開話題,沒有回答香玉山。

那晚宋玉致很夜才回來,眾人早已睡熟。翌晨寇仲和徐子陵陪素素去逛,她仍未起床,到眾人回府時,才知她悄悄離開了。

晚飯後,寇仲、徐子陵跟段玉成四人商量了北上的路線後,返房休息。

寇仲尾隨徐子陵回房,邀功的道:「陵少!今趟算我聽你的話吧!昨夜親口向宋玉致取消婚事,今早她便不告而別了。」

徐子陵奇道:「你好像對她離開沒有半點不愉快的感覺。」

寇仲頹然坐下,看看站在床邊,一副準備上床高卧的樣子的徐子陵,苦笑道:「若說沒受打擊就是騙你的。不過眼前這麼多頭痛的事,那容我有餘暇去自尋煩惱。女孩子就像蝴蝶,要飛便讓她飛走吧!炳!我們不但沒有青樓運,還沒有美女運,個個美女都像和我們有十冤九仇似的。」

徐子陵掀起帷帳,在床沿坐下,聞言心中一痛,想起傅君綽和貞嫂,前者香魂已渺,後者不知所綜,不禁黯然神傷。

現在只剩下最親近的素姐,而她的幸福,卻是由香玉山決定,人生真是如此無可奈何嗎?

寇仲沉吟道:「今趟北上,會是最兇險的一段旅程,我們的敵人多得連自己都弄不清楚。」

徐子陵深吸一口氣道:「由明天開始,我們要對段玉成他們施以最嚴格的訓練,令他們至少有自保的能力。」

寇仲點頭道:「我們該在這留多少天呢?若太早離開,素姐定會怪我們的。」

徐子陵道:「我們就多陪素姐十天吧!順帶也可訓練玉成他們。」

寇仲同意道:「就依你的話。」

徐子陵問道:「美人兒師傅方面又怎樣呢?」

寇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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