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十章 長街刺殺

寇仲蠻有風度地扶雲玉真登上馬背,自己亦飛身跨蹬,與她並排馳出將軍府的大門,笑道:「美人兒師傅愈來愈標緻呢!」

雲玉真輕夾馬腹,白他一眼道:「你何時才改得了這種口花花的壞習慣?」

寇仲啞然失笑,搖頭嘆了一口氣,凝望人車漸多的大街前方,淡淡道:「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幸好美人兒師傅眼中小徒的缺點,可能正好是小徒弟的優點。師傅表面雖戚戚然,但卻實心喜之。否則白我那一眼就不會那麼嬌媚誘人了。」

雲玉真「噗嚇」嬌笑,沒好氣的道:「我那有這種只學曉一招『自我陶醉』的劣徒,從此將你逐出師門,永不錄用。」

寇仲轉頭向徐子陵嚷道:「小陵!我們給美人兒師傅逐出師門呢!以後可為所欲為了。」

徐子陵笑道:「不要騷擾我欣賞這個名城的風光。」

寇仲見徐子陵不肯答腔,別回頭來向雲玉真壓低聲音道:「我可以為所欲為了,雲幫主你怕嗎?」

雲玉真迎上他的眼光,送他一個媚眼道:「怕就不會親自陪你到九江去,在我眼中,你和小陵永遠都是那對永遠不會成長的大孩子。」

寇仲故作訝然道:「美人兒師傅忘了既被我親過嘴,又曾大恣手足了一番似的。」

雲玉真立時俏臉飛紅,狀似大嗔卻以蚊蚋的聲音狠狠道:「你忘了這是通衢大道嗎?前後左右都是人,虧你說出這無賴的話來。」

寇仲見到她的狼狽狀,欣然道:「夠刺激了吧!哪個男人能令美人兒師傅的反應強烈至此呢?」雲玉真招架不了時,兩人來到通街樓底下,寇仲亦心現警兆。

異變突至。

樓底離地兩丈許高的通街樓一扇雕鏤精美,向著他們的大花窗突然爆炸開來,化作含蘊勁氣的千萬點木屑,朝下面經過的馬隊激射而去。

早有警覺的徐子陵和寇仲首先作出反應。

在楊虛彥動手前的一剎那,徐子陵已斷定了這最可怕的刺客的目標並不是他們,而是香玉山。

此顯是精心計算過的行動,絕非倉卒舉事,因他們還是昨晚才抵巴陵,除非楊虛彥是生神仙,否則怎能在這裡待他們送上門來。

香玉山在巴陵幫中的重要性,便像沉落雁之於瓦崗軍,專責情報的工作。

自創幫以來,巴陵幫便從事青樓的經營,旗下妓院遍布全國,故消息之靈通,可說沒有其他任何勢力能出其右。而香玉山之所以能被提拔為將軍,正因他負責的是這關鍵性的重任。

假若他被刺殺,對巴陵幫的打擊,將是非常嚴重。

徐子陵那敢怠慢,由褲管抽出「斷玉」匕首,彈上半空時,楊虛彥的長劍已像一道閃電般,在激雨濺飛般的木屑助威下,向香玉山射去。

寇仲心生警兆,抬頭上望時,見到的只是眩目的芒光。

在剎那之間,他體會到徐子陵的身受,就是眼皮受劍氣的壓力,甚麼都看不見。

若非知道其中玄虛,換了任何人,此時都會驚惶失措。但寇仲卻冷靜如井中水月,手上馬鞭呼的一聲揚上半天,帶起尖銳的嘯聲,往劍氣的來源猛力抽打。

香玉山、雲玉真和眾親隨卻是陣腳大亂,首先是給木屑射中身體,其中功力較弱的幾個衛士,護身真氣立被粉碎,人仰馬翻。

功力高強如香玉山、雲玉真,亦因坐騎中招失蹄,狼狽不堪,更不要說反擊了。

「叮!」

徐子陵的斷玉匕首架在楊虛彥這雷霆萬鈞一劍的鋒銳處。

楊虛彥的長劍立時傳來一股奇怪的拉扯力道,使徐子陵全力的擋擊不但完全用不上勁力,斷玉匕首還差點脫手甩飛。

這天下聞名的刺客顯然想不到有人能及時擋格他必殺的一劍,再要疾施殺手時,寇仲的鞭梢已往他後背抽來。

以楊虛彥之能,亦無法在這種情況下撲殺徐子陵,因同時又要應付寇仲的殺著,心中暗嘆,倏地騰升。

「錚!錚!錚!」

徐子陵在他升高前,倏忽開再刺三刀。

楊虛彥硬擋了他三擊,這才借力飛退回通過街樓的破窗去。寇仲這時由下追至,長鞭先一步卷往他的雙足,豈知楊虛彥不知使了個甚麼手法,身上長袍甩脫下來,一片雲般往寇仲罩下。

徐子陵給他迫得墮往地上時,寇仲凌空橫移,避過敵人出人意表的怪招,此時楊虛彥已沒入破洞里了。

交手至此,各人見到的只是楊虛彥鬼魅般的影子,一點看不到他的形相。

香玉山此刻才拔出長劍,大喝道:「追!」不過他自己都知道,楊虛彥早憑驚人的輕功,逃得連影子都沒有了。

蕭銑一身皇服的率眾親自出宮門接見,把兩人接進大堂,聽畢途上遇上楊虛彥行刺香玉山的驚險過程後,嘆道:「玉山真是鴻福齊天,今日若非有兩位小兄弟在旁,必然凶多吉少。可見我大梁皇朝正上承天運,非人力所能變更。」

這大梁皇帝體魄強壯,外形威武,差點及得上寇徐兩人過人的高度,年紀在三十五、六許間。不知是否真的當運,整個人像會發光似的,神采照人,憑此亦可看出他的氣功已達第一流高手的境界,可與杜伏威之輩爭一日短長。

他的臉上似乎永能堆著凝固不動的微笑,這或許是他嘴角友好而愉悅的向上翹著,但若再深入觀察,會發覺他眼睛內流露出一種冷若冰霜的沉著,可令人心生寒意。

這是個絕不簡單的黑道梟雄。

後面的雲玉真不解道:「以前煬帝仍在時,楊虛彥還可說是奉那昏君之命行事,現在他究竟為誰效力呢?」

香玉山道:「最大可能是王世充,聽說王世充的女兒生得國色天香,是楊虛彥心儀的美女。」

此時眾人步入大堂,寇仲和徐子陵一看下均感愕然。

他們本以為必是文臣武將分立兩旁,侍衛環護之局,豈知堂內連守衛都沒有半個,奇怪是蕭銑領著他們筆直穿過大堂,來到後進一個擺了兩組酸枝台椅,布置簡雅貴氣的小廳堂處。

包令兩人訝異的是蕭銑停了下來,嘆道:「這身龍袍和冠帽真要命,穿戴得人挺不舒服。」

接著兩名侍從為他解冠脫袍,露出裡面的文士服,令蕭銑登時添了幾分儒雅之氣。

蕭銑見兩人呆瞪著他,啞然失笑道:「我的稱帝只是形勢迫成的,你不稱帝,別人就以為你沒有志氣,既不肯依附,更不會怕你。所以我在外人之前總要裝裝門面扮皇帝。但寇小兄和徐小兄已是自己人,便不用多此一舉。」

寇仲和徐子陵交換了個眼色,都看出彼此心中的懍然。

蕭銑果然不簡單,籠絡人的手段更是高明得不著痕迹,親切自然,惹人好感。

蕭銑從容微笑,道:「來!坐下再聊!」

在他帶頭下,寇仲、徐子陵、雲玉真和香玉山圍桌坐下。

蕭銑背對著窗外陽光充沛的大花園,搖頭喟然道:「真是可惜,玉山告訴我兩位小兄無意加入我軍。但人各有志,我蕭銑自是尊重兩位小兄的決定。何況我和兩位小兄既成好友,已是心中欣慰。」

寇仲拍台嘆道:「難怪巴陵幫在二當家手上,聲勢遠勝從前,現在得見二當家,才驟然醒悟中原因。」

蕭銑呵呵笑道:「寇小兄真會捧人,言歸正傳,兩位小兄為何對刺殺任少名這麼有把握呢?」

頓了頓沉吟道:「他的流星錘名列奇功絕藝榜上,使得出神入化,宜遠宜近,生平除了被『天刀』宋缺殺得落荒而逃,硬被趕離嶺南外,從未逢過敵手。」

寇仲露出一個充滿了強大信心的微笑,淡淡道:「若不冒點險,何能成大事。」

雲玉真聽著他充滿豪情壯氣的說話,看著他充滿某種難言魅力的笑容,秀眸射出迷惘神色。

寇仲似有所覺,朝她回了個充滿捉狹笑意的一眼,這美麗的幫主立時霞燒玉頰,又嗔又羞的垂下頭去,神態婉媚動人。

徐子陵亦看得心中一動,對她的觀感略有改善。

蕭銑卻像甚麼都看不見,目光落到徐子陵臉上,溫和地道:「徐小兄似是惜語如金的人。」

徐子陵瀟地聳肩道:「蕭當家誤會了,我只是不知說甚麼才好罷了!」

蕭銑哈哈笑道:「說得好!我最歡喜和有真性情的人結朋友,兩位都是至情至性的人,那從兩位與素素夫人間的姐弟真情就可看到。目下判斷兩位能否成功刺殺任少名,尚屬言之過早,但若是過於危險,寇小兄和徐小兄務須忍他一時,暫且作罷。」

寇仲暗叫厲害,點頭道:「二當家的忠言,我兄弟倆會銘記心頭。」

蕭銑道:「此去玉山亦會隨行,並動用一切人力物力來協助兩位。你們除了要小心任少名外,更要小心林士宏,此人不但武功高強,更是狡猾凶辣,兼之手下高手如雲,其中尤以給他封為國師的崔絕秀文武雙全,更是智計過人,定須格外留神。」

徐子陵愕然道:「香將軍實不必和我們去冒這個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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