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拼圖遊戲 第五節

「現在就剩和人的被害了。」

江神學長繼續說道。

「劇本已經出來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讓他頂罪,留下遺書認罪偽裝成自殺。作案之前你已經用打字機將遺書打出來了。這裡面出了一個小意外,就是和人原來還藏了一把手槍。不過他似乎很信任你所以這個不是障礙。倒不如說利用手槍你可以將偽裝自殺這場戲演得更完美。五點二十分的時候,大家都散了,你判斷這是個好機會,決定給一切事情來個了斷。你拿著來複槍、證據、偽造的遺書造訪了和人的屋子。」

「然後我,」禮子接著江神學長的話說,「我沒有採取行動讓和人放鬆警惕,而是直接拿來複槍對準了他並奪過手槍。我沒有多少時間所以沒有說什麼報仇的話了。但是他的態度和平川老師形成了鮮明對比,他不斷地重複『為什麼,為什麼』,而且都嚇得站不起來了。我把手槍槍口對準了他的太陽穴扣下了扳機。」

江神學長點點頭。

「然後你讓他的右手握住手槍,為了留下硝煙反應找了個目標發了一槍。這個目標就是牆上的拼圖繪畫。」

「但是失敗了。」

「是失敗了。你放下證物和遺書還有來複槍就離開了屋子。那時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覺得一切都結束了。」

「我的一切都在三年前結束了。」

禮子第一次加強了語氣。

「我以為我可以和英人共度一生的。一直四海漂泊的我就在以為找到了自己家的時候英人卻突然離世了。從那天開始我就生不如死。」

她的眼睛裡突然溢滿了眼淚。

「在他死後我開始精神恍惚。如果我能就此變瘋也許是件好事,但是我沒有。我每天都在煎熬,甚至連『快殺了我吧』這句話都無法控訴出來。如果當時我自殺的話今天這四個人就不會死了,但是我沒有。我希望你們能理解我失去英人之後所受的傷有多深,希望你們能切身理解我,當時我快瘋了。」

我已經不忍聽下去了。

「我的悲傷與日俱增,我等待發瘋那天的到來。由於精神衰弱,我的行為也越來越怪異、誇張。當時和人、平川老師和須磨子來單人病房看我的時候都認為我快不行了吧,所以他們的臉上都浮現出同情的神情。雖然我的行為看上去已經忘記了人類的語言,但其實那時候我還保存著僅有的一點理性。須磨子看到我的樣子後因為悲傷和恐懼放聲大哭,而且她開始責怪自己。就是那麼簡短的幾句話讓我明白了發生的一切事情。我很震驚,就像被送往地獄的特等室。」

江神學長閉眼聽著。

「我沒有從這種異常中擺脫出來,無時無刻不在現實的地獄中掙扎。我當時就在想為什麼我會這麼痛苦,為什麼我還活著?我明白如果我死了就能解脫,但是沒有發瘋的我已經錯失了最好的時機。也許我在那時就已經瘋了吧。我將復仇作為活下去的唯一目的。」

禮子身後的夜更濃了。夜空中的繁星似乎要掉落下來。

「須磨子肯定是因為這件事情離開平川老師的。雖然兩個人決口不提,但是已經不能相處下去所以就分手了吧。她也很痛苦。也許你認為我應該可以原諒須磨子,但是我做不到。雖然她和平川老師分手很痛苦,但很快她又找到了愛人並且恢複了笑容。我怎麼能原諒她……」

她一直在流淚。

「你沒有想過你所做的事情會招致怎樣的後果嗎?」

江神學長的口氣很沉穩,但意味深長,令人心情沉重。

「你是說父親嗎?你想說我沒有考慮過接連失去英人和和人的父親會有多悲傷嗎?不,我想到了。但我還是不能阻止自己。沒有死成的我想用一生來陪伴父親,這樣或多或少可以減輕父親的痛苦吧。我沒有想過原諒和人。兩年前的冬天,就在我剛出院不到半年的時候,和人竟然戰戰兢兢地跑過來對我求愛,當他看到驚呆了的我時,又慌忙說他是開玩笑的。那個時候我早就在心裡對著他的頭扣響了十幾次扳機了。我在偽造的遺書中寫的殺人動機不是空想的,那全是他在病房裡說漏嘴的話。只有平川老師今年又要追加封口費這點是捏造的。」

「如果要一輩子侍奉龍一先生,就決不能讓他知道你就是兇手。」江神學長心緒不寧地說,「所以我要否定你那些比紙片還薄的一個個理由,不能一笑置之。」

禮子默默無言。

既然這樣,既然這樣,那江神學長為什麼你要當著她的面揭露她的罪行呢?如果江神學長不說的話不就什麼都沒有發生嗎?

「我不是在警告你說我要去告發你。只是我不得不告訴你剛才有人一看你的臉色就知道你的罪行了。即使我擔心你能否受得了這個打擊也無濟於事。你自己就是目擊者所以怎麼也逃脫不了。不久警察就會過來對你進行嚴格的調查,你必須忍受,但是你為什麼對我那比紙還薄,比你掉的那張紙片還薄的歪理連反駁都不反駁呢?」

禮子沒有拂拭眼淚站起身。

「這是我的問題。就讓我來解決。」

她垂下頭再次從我們身邊走向房門,手握在門把手上的她頭也沒回地說:

「突然打攪你們,沒想到會成這樣。還好麻里亞不在。」

禮子微微抬頭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她像下了決心打開門消失在走廊盡頭。

畫家曾在日記中寫道。

——明天將會是悲傷的一天。

在輪船到達海島之前,我反覆咀嚼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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