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拼圖遊戲 第四節

「平川老師的被害。這起案件你冒的風險可不比前起案件小。那天你等白天雨過天晴後將藏著的來複槍運出了家門。這樣一來即使搜索整幢房子也沒有關係了。然後你在打算殺害平川老師的那天晚上將槍轉移到犯罪現場附近。對嗎?」

江神學長問禮子。她優雅地將短髮捋到耳後。

「是的。那時候認為牧原他們是死於他殺的看法已經佔了上風,大家沒有預料到兇手還會殺人,而且都推測來複槍被扔到了大海里。因此我在大家開始搜索來複槍下落之前就將槍轉移到樹林中藏起來,準備在作案前將它運到漲潮海角。剛好平川老師忘帶帆布包,所以我就找個借口說送包過去。」

「和人說要搜索整幢房子找來複槍的時候呢?」

「槍在樹林里。我覺得必須得在他說要在家的周邊尋找之前把槍轉移到漲潮海角,所以過後就立刻用船把槍帶到了魚樂庄。」

「明白了。現在我們到他家那天晚上。你在白天就已經將槍運到了魚樂庄,所以可以空手去作案了。你悄悄地出瞭望樓庄下了石階,正準備坐船的時候卻傻掉了,因為小船不見了。」

太令人吃驚了,我的腦海里浮現出當時的情景,我已經將感情完全轉移到禮子身上了。手掌里滲出了層層密汗。

「這時你可以採取兩個方法。登上石階返回去再騎自行車,或者索性游過去。你也許會選擇前者,但是結果你沒有,是不是不想被別人看見你騎車出去?還是因為麻里亞和有棲坐在自行車上興奮地聊著天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

禮子只簡潔地回答了一句話:

「是因為有栖川和麻里亞在。」

「所以你選擇了游過去。你可以將作案的時間推後,或者延期,但是你沒有那麼做。」

「我想早點兒搞定。如果改日子的話,在這期間來複槍就有可能被人發現。」

「是這樣啊!你在夜晚的大海里游泳。T恤、短褲和短髮,都是對游泳沒有任何阻礙的裝備。上岸後你取出藏起來的來複槍進了魚樂庄。門沒有鎖。那會兒,平川老師在幹什麼?」

「……在玩拼圖。」

「是那幅北齋的浮世繪拼圖嗎?你是立即就開槍了還是站在他的面前說了什麼呢?這一點現在還真是不好猜呀。」

「老師他……」

禮子沒說完就低下了頭。夜色像要壓倒她—樣在她身後擴散開來。

「我把槍對準老師,他回頭看了看我只說了一句話:『你是來為英人報仇的吧?』」

畫家瞬間明白了一切事情。他在優雅生活的同時,也許已經做好了哪天這一切都會幻滅的準備。

「我只是簡單地回答了聲『是的』,我將手指放在扳手上站著與老師對視了一會兒。『能等一分鐘嗎?』說著老師慢慢地站起身。然後他走到桌子旁,打開抽屜上的鎖,從裡面不知道拿出了什麼。我原以為老師是要拿出手槍什麼的所以還嚇了一跳,結果不是。老師把那本日記和三張地圖交給我說:『這是我犯罪的坦白書和英人的遺物,這東西要是被發現了對你不好,我也很丟人。現在就請處置我吧。』我伸出手接過這些東西。老師又坐回了椅子上,他閉著眼睛,臉上浮現出了不明意味的笑容。我一邊想著為什麼我不能原諒這個人呢,一邊……扣動了扳機。」

禮子停下來了,江神學長看著低下頭的她,兩人沉默了良久。

接著——

「你結束作案後拿著日記、地圖和來複槍思索著怎麼回去呢。不能再游泳回去了。因為證物和槍不能浸水。走回去的話你害怕遇到響尾蛇。不得已你決定借平川老師的自行車回去,你把三個東西綁在自行車的後架上騎回去了。沒有必要把車騎到望樓庄的門口,所以本來在到達望樓庄之前你把證物和來複槍藏在樹林里後悄悄地走回去就行了。但是有個問題。如果你不把平川老師的自行車還回去的話就有說不過去的地方。因為如果騎對面的自行車過來的話,那不管是誰都得過海到對面。如果不划船那就只有游泳。如果你想將罪名轉嫁給和人你就不能讓別人看出來兇手是游泳過去的。你已經身心俱疲,但沒有辦法你只能騎上車再次回到魚樂庄。」

「為什麼你對我的行動了如指掌?」

禮子也許感到恐怖。

「是你在回望樓庄途中掉下的地圖上有輪胎印,我是從那張地圖推理出來的。」

「我確實掉了一張地圖。我在回房間後打開日記本的時候就發現了,但是我沒有想過回去找。我不知道地圖掉哪兒了,而且我覺得就算那張地圖在哪兒被發現了也不能成為識破我犯罪的證據。啊,我忘說了那天夜裡我為了避免硝煙反應所以戴了手套,拿地圖的時候上面也不會留下指紋。哪知道……」

「只是看地上的地圖也不能判斷你就是兇手。是你在上面留下的輪胎印讓事實敗露了。」

江神學長將剛才跟我說的理論又耐心地對禮子解釋了一遍。她沒有提問只是默默地聽著。

「你為了把自行車還回原來的地方所以又去了趟魚樂庄。然後你又一次進入夜色中的大海游回望樓庄了,是嗎?」

禮子簡潔地回答了聲「是的」,我第一次插話了。

「等一下,我有件事情想問一下禮子。」

禮子扭過頭看著我。

「為什麼現場平川老師正在拼的拼圖會亂七八糟地散亂一地呢?那是老師自己打亂的嗎?還是——」

禮子猶豫了一會兒。我看看江神學長。

「我也想問。」學長說,「我不明白那幅拼圖為什麼會是那個狀態。」

「你們當然不會明白了。」

她好像為了安慰我們似的溫柔地說:

「只要當時不在現場,就不會知道的。」

「請教了。」

偵探拜託。

「我拿槍對準平川老師的時候他似乎早就做好了思想準備。但是我還是不放心,因為之前我沒有補第二槍就慌忙離開魚樂庄了。第二次去的時候為了確認老師真的斷氣,我又戰戰兢兢地走進魚樂庄。我走近一看老師伏在桌子上已經死了。但是他不是簡簡單單地死了,而是留下了遺言告訴別人我是兇手。」

遺言能寫在哪兒呢?不管是桌子、地板還是拼圖上都寫不了血字呀。我正這麼想,江神學長「啊」的叫出聲。

「我明白了。是利用拼圖的是嗎?」

「是的。」

禮子點頭承認了。不對呀,那個拼圖的表面是乙烯樹脂的,而且平川老師的手指上也沒有血跡呀,我不由發出疑問。

「不是的,有棲。老師不是在拼圖上留下血字,而是利用拼圖寫出了字。」江神學長說。

「……啊?」

「從已經完成的拼圖左半部分中取出幾塊碎片,空缺的部分就成了死亡信息了對吧?」

禮子又點點頭。

「是的。空出的部分剛好組成了『REIKO 』的字樣。我不禁一陣後怕。雖然臨死前的老師用這種方法留下的信息歪歪扭扭,但是可以很明確地看出是『REIKO』的形狀。本來我是被迫返回魚樂庄的,但是現在我卻無意中發現了老師在臨死之前留下的死亡信息,一切由不幸運轉化成了幸運,我長舒一口氣。但是我立刻就發愁該怎麼抹掉這個死亡信息。很多人都知道老師的這幅拼圖已經完成一大半了,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拿出的十幾塊碎片再原封不動的放回去。但是被取出的碎片混在了其他幾百個碎片的中間,我沒有時間去找。所以別無他法,我只能把拼圖打碎散落到地上。」

果然有死亡信息啊。而且也不是不可解。準確地說這應該是死亡信息的殘骸。

「你是在麻里亞和有棲在外面聊天的時候去作案的。」

江神學長總結道。

「應該是十二點以前。就當你到達漲潮海角的時候是十二點十分,十五分鐘的時間作案,在望樓庄的前面處理好證物和兇器回到望樓庄是十二點五十五分。再次回到魚樂庄的時候是一點二十五分。這就與純二說他在一點二十五的時候看見魚樂庄的附近有燈光移動相吻合了。接著你放下自行車,發現了死亡信息,破壞拼圖。再次游回望樓庄的時候是一點四十五分。真是太冒險了。」

「這麼一看我還是個很有行動力的人。」

兇手說著和偵探同時露出了勉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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