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拼圖遊戲 第三節

江神學長起身拿下門鎖。門把手轉了下,房門安靜地開了。她站在門外。

「可以進來嗎?」

聽禮子這麼問,江神學長用左手指著床頭櫃旁的板凳說:

「請進,坐吧。」

她像滑行一樣靜靜地進了屋子。她經過我和江神學長的身邊,走到靠近窗戶的凳子旁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抬起頭。

為什麼這個時候我們談話的主角會出現呢?江神學長應該只對我一個人說了「待會兒到房間來一趟」。她過來應該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難道她只是為了來看看江神學長的情況嗎?不是。如果是那樣的話,那江神學長對她說「坐吧」的時候,她就不會走到房間里坐下了。她到底有什麼事情呢?我的腦子飛快轉動著。

「我想問問你們案件的事。」

禮子說完輪流看看我和江神學長。最後她的眼神落在漫不經心地靠在牆上的江神學長的身上。

「剛才我們兩個人還一直在討論案情呢。」

江神學長用理所當然的語調開始說起:

「就在禮子你敲門的前一刻,我們剛剛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個結論就是殺害牧原完吾、須磨子、平川老師還有和人四個人的兇手就是——禮子你。我花了很長時間向有棲解釋為什麼會得出這個結論,有棲也沒辦法推翻我的推理。但是雖然他不能舉出反例反駁我,我還是不能輕鬆地說我已經解決了所有問題。還有堆積如山的問題我沒有弄明白,而且我也沒有物證。我們的拼圖仍然還有很多空缺。現在我們想填補這些空缺,完成這幅拼圖,所以我們能找禮子你幫忙嗎?」

我一直在注意看禮子聽到江神學長的話後的反應。她只在江神學長說兇手就是你的時候雙肩稍稍顫抖了下,其他時候她都沒有什麼變化。她的臉上絲毫見不到小動物被追到絕境時可憐痛苦的表情。相反,我覺得她的美麗和光輝正在無限放大。

「您是說我就是兇手是嗎?然後希望我能幫您解開所有的事實真相?」

被禮子追問的江神學長點點頭。

「是的。在幫我解答之前我想請你明確地回答我,那四個人是你殺死的嗎?」

這次她吸了口氣,頭低了下來。小聲說:「是的。」

「我們從一些很細微的地方發現了你是兇手。但是就像我剛才說的我們還有一些地方沒有弄明白。這當中既有需要問你才能弄明白的地方,也有的地方可能連你自己都不清楚。總之,我們開始吧。

「首先,你為什麼殘忍的做出這些事?我可以理解成是為英人報仇嗎?」

「是的。」

「平川老師的日記非常簡略,所以要想知道三年前的那件事情的全貌很困難。不過,大致上應該是這樣的。和人在衝動之下殺死了解開莫埃人像之謎的英人,而平川老師和須磨子目擊了這一切。作為封口費,平川老師向和人索取挖出來的鑽石,和人答應了他。而一直愛慕平川老師的須磨子聽從平川老師,決定保持沉默。簡單地說,三個人將英人的屍體運到北部海灣扔了,並決定忘記那夜的事情——你在某個時候知道了這一切,雖然你最痛恨的是直接對英人痛下殺手的和人,但你也不會原諒縱容和人罪行的平川老師和須磨子。你決定這樣——先殺須磨子和平川老師,最後殺和人。但是你需要和人為前兩起殺人案頂罪,所以將他偽裝成了畏罪自殺。」

江神學長的最後一句話不是問句,但禮子還是回答了聲「是的」。

「我不知道你是在何時以何種方式知道英人之死真相的。也許是英人死後你立刻就知道了,也許是一年後、兩年後,或者是今年到了島上你才知道。不論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但犯罪的舞台無疑是這座小島。因為不說和人,你要想見到須磨子和平川老師,特別是平川老師就只有夏天在這座島上。你決定從須磨子開始報仇。最好的時機就是暴風雨到來的夜晚。」

禮子一邊聽著江神學長的話一邊慢慢地揉著無袖衣服露出的左肩。

「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倉庫的門一直被風吹得響個不停,剛好可以幫你掩蓋槍聲。純二在客廳里爛醉如泥,須磨子上樓了。你決定動手作案,找准間隙上了二樓,取出來複槍。」

「我上二樓是和麻里亞一起回房間。」

禮子第一次插話。

「不管我怎麼說那孩子非說要睡長椅。我按著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臟出了房間,殺了兩個人後就回去了。我看見麻里亞身上的毛毯掉地上了,正準備撿起來給她重新蓋上,她睡眼惺忪地睜開了眼,用手指輕輕地碰了下我的手笑著說:『禮子姐你的手好涼。』然後又睡著了。我不由自主地把手抬到臉頰旁,我聞到了火藥味,所以就匆忙到洗手間洗了手。」

江神學長生硬地點了兩三次頭。

「你從閣樓拿了來複槍走向須磨子的房間。你知道槍的存放地點對吧?和人說過這座島上所有人都曾經射過槍。你快步走進須磨子那間門鎖壞了的房間,架起了槍。喏,接下來就是我的想像了。你迅速開了槍,因為認為她非死不可所以什麼都沒說就開槍了對吧?」

禮子的表情有點驚訝。

「為什麼您會知道?」

「是我不斷嘗試錯誤拼圖的結果。我的推理要在這裡跳躍兩三次。你迅速開槍,子彈正中須磨子的胸口,本來這樣就行了。但是沒有想到的是須磨子的父親也在這間屋子裡,你是在開槍之後才發現這一點的,所以你又慌張地朝他開了一槍。但是由於過分慌張,子彈偏了,擊中了他的大腿。為什麼你會那麼慌張呢?是因為他突然出現的緣故吧?」

「為什麼……」

禮子還想說同樣的話不過她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我是瞎猜的。完吾是不是突然出現在床的枕頭邊的?完吾想去撿掉到床底下的打火機,所以趴在地板上往裡掏,但這時他被突如其來的一聲槍響嚇了一跳站起身。看見他後就輪到你嚇一跳了。被人看見了,糟糕,打死他。但是你打偏了,只擊中他的大腿。被擊中後的完吾倒地時頭碰到了床頭櫃昏倒了。真是一出反轉劇。腦子已經發熱的你告訴自己你擊中了兩個人,兩個人都倒下了,然後你飛奔出了房間。你已經暈頭轉向了所以沒有再補上第二槍。或者你認為連發三槍會被人發現吧。」

禮子大體上認可了江神學長所說的這些內容。而且她還補充到她在回房間之前把來複槍藏到了閣樓的天花板後面,再那之後又溜到和人房間破壞了無線設備。那麼,那個殺人現場為什麼會變成密室呢?

「在你離開後,沒有人知道須磨子的房間里發生了什麼。接下來我說的只是我猜測的故事,沒有任何證據,希望你們聽過之後能立刻忘記它。你離開現場之後,房間里剩下的就只有大腿還在不斷出血、人已經暈倒的完吾,還有被擊中胸部身受重傷的須磨子兩個人。這間屋子變成了密室。至於是誰鎖上門的這一點很明顯,當然就是須磨子。謎團集中在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嗯,又是一個拼圖。拼圖一,她的父親是企業家;拼圖二,她的丈夫需要錢;拼圖三,她父親的大腿受傷並且出血嚴重;拼圖四,她自己胸口上的傷是致命的;拼圖五,她有看護學和法律知識。把這五個拼圖組合起來我得到的是這樣一幅畫面。須磨子意識到自己肯定活不了,而如果對父親採取緊急止血措施的話還能挽回他的一條命。如果馬上打開門向外求救的話那麼即使自己死了還能挽救父親的生命。但是這個想法只在她的腦海里停留了一會兒。反正自己要死了,那就讓父親也一塊死吧。而且要讓別人看上去父親是先於自己死的。因為她意識到如果這麼做在她死後能出現一個自己希望的結果。這樣的話,父親的遺產繼承人會是自己,而自己即使晚於父親一秒鐘死亡,那麼她從父親那得到的遺產將會全部繼承到自己心愛的丈夫手裡。——她用盡最後的力氣,顫顫巍巍地走向房門,使勁拉下門鎖。你們明白原因了嗎?她不願任何人來打擾她和父親的死亡。」

禮子第一次聽說這麼不可思議的話,似乎很受震驚。她停下揉左肩的右手,一臉驚愕的表情聽江神學長說。

「為了不讓別人進入房間她關上門,接著倒在已經失去意識的父親身上。也許她是乞求得到沒有答應她的父親的原諒,也許和父親一起死她不會感到恐怖。不過她躺在父親身上最大的理由是想讓別人推斷為自己是後遭槍擊死的。當我問兩個人誰先被殺的時候,圓部醫生說無法斷定。確實這在醫學上很難判斷。所以深知這一點的須磨子做了這個偽裝。我曾經聽說過這樣的案例,雖然和這次的案件沒有什麼關聯。一家人因為泥石流被活埋全部死亡。雖然知道這一家人每個人的死亡時間非常接近,但是沒有辦法判斷具體的死亡順序。但是因為牽扯到遺產繼承的問題所以必須作出判斷。你們猜是用什麼方法判斷的?聽說是將埋在下面的人推定為先死的。」

雖然我是法律專業的學生,但平時學習不認真的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例子。但也許須磨子曾聽說過。也許她在死之前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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