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殺之謎 第六節

讀完這篇後我們沉默了。太奇怪了,為什麼他要在目擊殺人現場、找兇手索要封口費、幫助處理屍體回來之後寫下了這篇支離破碎的文章呢?而且事後他為什麼不把這篇衝動之下寫下的日記毀掉呢?難道他想將罪名記錄在日記上並永久塵封嗎?

「您覺得這真的是平川老師寫的日記嗎?」

聽江神學長這麼問,園部點點頭。

「這點我確定,是他的筆跡。警察鑒定後就可以證明這一點。即使這篇日記不能完全印證和人留下的遺書的內容,大致上也一致。」

他準備將日記傳閱給大家看看,但是江神學長制止了他。

「不好意思。這後面還有日記嗎?」

園部翻過一頁。

「啊,日記沒有缺,後面還有。但是第二天的日記只寫了『悲慘的一天』這一句話。接著第三天只寫了『明天離島』。」

「我們待會兒再看後面的。先看看他前天寫的內容。」

「呃,前天?——在這兒。」

八月四日(星期五)晴

今天我戰戰兢兢地又讀了遍那天夜裡的日記。這是我第一次回看那天的日記。雖然我試圖忘卻,但過去難以抹去。我把我們的罪證——三張地圖再次翻出來。暫且不去想完吾,我沒有根據地猜測須磨子的慘死是不是那夜的罪行對她的報復。不對,這不可能。雖然我為她的死感到悲傷,但完吾肯定是被無辜牽連進來的。我沒有眼淚,只有悲哀。

優雅的生活。

對現實的復仇。

江神是這麼說我的,這真的很奇妙。說這話時他彷彿不是一個後生,而是在講自己的事情一樣。

今夜微風。安靜的夜晚。

月光籠罩的海灣,小船出航了。是誰在泛舟海上吧,可惜看不見人影。

過了零點了。

犯罪三周年。

以上就是平川的絕筆。平川在寫完這篇日記多久之後被殺呢?寫完後立即就被殺了嗎?人不能提前預知死亡何時會光臨自己。死者的日記向我們生動地傳達了這個嚴肅的事實。

「三張地圖。果然地圖有三張啊……」

江神學長像說夢話似的嘟囔道。地圖有三張,其中的兩張在這兒,剩下的一張就是我在路邊撿到的。對上了。

「可以了嗎?」問過江神學長後,園部將《魚樂庄非日記》傳給大家看。

「有棲撿到了三張地圖中的一張……」

在日記的傳閱過程中,江神學長一個人站著不動。只有我歪著頭盯著學長的這副模樣。

「這是物證啊。」右邊響起了敏之的聲音,「毫無疑問,這是平川老師寫的東西。而且這本日記有重要的意義。因為通過這本日記我們明白了兇手是在零點之後作案的。」

「父親太可憐了。」左邊的純二說,「平川說他是被牽連進去的。」

「和人怎麼會做這種事呢?」後面傳來里美的聲音,「我還是難以相信。」

「輪胎的壓痕……」江神學長自言自語,「那是什麼呢……」

「我不明白平川老師的心情。」麻里亞不知道在哪兒發出喃喃自語:「他想要什麼嗎?」

「這下……」這是同一方向禮子的聲音,「英人可以安息了。」

「有兩輛自行車……」江神學長抬頭斜看著天花板,「一點前後一點二十分左右……」

「鑽石怎麼處理了呢?」純二對敏之說,「老師知道換錢的渠道嗎?」

「是啊。」敏之答道,「鑽石肯定被賤賣,錢估計都沒了吧。」

「那樣的話,所以……」里美低聲說,「所以又向和人要錢。」

「和人,」龍一又重重地坐在床上,「英人……」

「還有很多疑點不清楚。」園部說,「具體的情況等警察調查後就清楚了。」

「太糟糕了。」純二的聲音說道,「這會是個爆炸性的新聞。」

「都怪父親,」龍一痛苦地說,「就是那個謎局招來的這個悲劇。」

「和人,」麻里亞聲音顫抖地說,「一切都是和人的錯,他不可饒恕。」

「別說了。」禮子平靜地說,「現在就別說這種話了。」

江神學長放下遺書靠到牆壁邊,把臉湊到留有彈痕的拼圖上。

「他也很累。」園部不知對誰說,「緊繃著的那根弦瞬間綳斷了。」

「就算是這樣他的自殺也太突然了。」不知誰回應道。

「我進來的瞬間很震驚。」男人的聲音。

「我還是覺得他是被人殺的。」女人的聲音。

「可以放心了。」不知是誰的聲音。

「結束了。」又一個人的聲音。

「是了。」

「不!」

江神學長的聲音蓋過了屋內所有人的聲音。目光都集中在靠著牆壁的江神學長的身上,大家想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不,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鴉雀無聲。幾秒過去了。過了一會兒,園部作為所有人的代表問江神學長:

「江神,什麼還沒有結束?」

社長毫不猶豫地回答。

「殺人案。我是說殺人案還沒有解決。」

「你說什麼?」純二不高興地提高了聲音。「兇手寫了遺書,留下兇器和日記本、地圖然後自殺了。所有的東西都在這兒,就在你的面前。你聽到了什麼?還是看到了什麼讓你說出這樣的話?」

「就是這個。」

江神學長指著牆壁上拼圖中間的彈痕。大家的目光都像被線牽引著,隨著他指尖的移動聚焦到那個黑色洞穴上。

「這個我們剛才也看見了。這不就是和人在自殺前向這幅不喜歡的畫發了一槍的痕迹嗎?我想想問問你這個有什麼問題嗎?」

「有問題。」

江神學長叫過來正準備朝牆壁方向走的純二,接著又叫上正盯著他看的園部。這麼小的洞,不可能幾個人同時看的,所以包括我在內的其他幾個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到耳朵上。

「這個洞肯定是手槍擊中後留下的痕迹。從這兒你們可以看見子彈嵌在洞的裡面吧。你們好好看看這兒,這個洞的右上方,這兒有鮮血飛濺的痕迹。應該是和人擊中自己腦袋後濺上去的。你們再看看血跡的左下方,它不是和彈痕的右上銜接的,而是重合的。這一點很細微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到,但這兩個確實是重合的。」

純二和園部湊過去腦袋。估計必須仔細看才能判斷清楚,過了好一會兒兩個人才證實確實如此。

「你們看一下重合的部分。這個圓形彈痕中間的血跡的一部分是不是凹陷下去的?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麼之前我們所說的就不成立。」

兩個人一段時間內沒有說話。不久園部首先抬起頭,面朝江神學長彙報他的觀察結果。

「不是,不是那樣的。正相反,圓洞上血跡的邊緣有缺陷,不過這部分很小……」

「牧原先生,怎麼樣?」

聽江神學長這麼一問純二也抬起了頭。

「是的。血痕的左下部分少了一點。」

「讓我看看吧。」

可能意識到事情重大,敏之慌忙沖向那幅畫。我也跟在他身後。他也證實他們所說的正確性。

「確實是這樣的。這下可頭疼了。這不正好相反了嗎?先是畫上沾了血跡,接著才是手槍的子彈擊中了畫。這下可麻煩了。」

「現在可不是說麻煩不麻煩的時候,犬飼先生。」

江神學長回應他。

「這是決定性的矛盾。這個彈痕和血跡的關係就如剛才犬飼先生說的那樣,先是和人被手槍擊中腦袋,接著才是這幅畫被擊中。也就是說和人死之後,有人拿槍對準了那幅畫。這個人是誰?誰為了什麼目的要做這種事情?雖然我們現在不清楚那個人是誰,但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這個人就是殺害和人的兇手,而且也是這次的連環殺人案的兇手。」

「殺害和人?你的意思是說和人也是他殺的嗎?」

里美一臉茫然地問。雖然大家都難以相信這一點,但是誰都沒有阻止冷靜地陳述事實的江神學長。

「還有除此之外的可能嗎?我們假定和人是自殺的。那麼這個時候還有一個人在屋裡。和人將來複槍立在桌子旁,把遺書放在桌子上之後——或者是打完遺書之後——他拿出手槍自殺了。這時一直在旁觀的那個人從他右手中取下手槍,沒有任何目的地對著牆壁上的畫發了一槍,然後放下槍離開了——你們能相信有這樣一個人存在嗎?反正我是不能。」

「等等!」純二說,「確實我們很難想像有這樣的一個人存在。但是他也有可能是自殺的呀。和人對著自己開了一槍,不過沒有立刻斷氣。這時那幅惹人不快的畫映入他的眼帘,所以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對著那幅畫開了一槍。」

「你剛才到底有沒有聽清楚?」園部生氣地說,「我剛才說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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