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行車之謎 第六節

第四天——

早飯時我和正在端飯的麻里亞眼神相對,不知怎麼的竟有點不好意思。現在想想昨晚的我似乎不是平時的我。再看一旁的麻里亞低著頭把放荷包蛋的碟子和咖啡杯擺在我面前。偶爾和她對視,她又擺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後天就會有船過來。」

犬飼敏之邊認真地往土司上抹著果醬邊說。從他的語氣里聽不出他是覺得船終於來了還是覺得船怎麼來得那麼早。說實話我在這地方已經待不下去了——雖然吃飯的時候說這個不太好,但是這麼熱的天,二樓牧原完吾和須磨子的遺體還能放幾天呢……

牧原純二今天似乎恢複了點食慾,但還只是機械地進食。撕碎麵包就著咖啡這種在日本還是不太文雅的吃法應該不是他平時的習慣。他的臉色不太好,給人一副意志消沉的感覺。

有馬龍一先生說他自己昨夜酒喝多了,接連喝了兩杯涼番茄汁。好像昨晚就他一個人在房間里喝到很晚。

「你都連續兩天這副模樣了。大早上的別耷拉個臉,好好吃早飯!」

園部嗔怪著那副模樣的龍一。只有老朋友才能那樣毫無顧忌地說話。說話間隙,園部的手也沒閑著,他在往煙斗里添加特別的煙草,園部的氣色很好,精神奕奕。

他旁邊的敏之正大口咬著土司,敏之的妻子里美則熟練地使用刀叉吃著荷包蛋。兩個人都專心吃飯沒有交談。中途只有一次敏之對里美說了句「這果醬味道不錯呢」,里美回了句「是的」。

和人迅速解決了早餐後就和往常一樣點著了夾在手裡的香煙。今天早上他似乎在思考什麼所以一反常態,默不作聲,心不在焉地盯著房間的一處角落。

他動了下嘴唇,自言自語。他好像在對自己說些什麼但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伺候好大家後禮子和麻里亞坐下來,兩個人聊著頭髮的編法、鞋子的選法這些很實用但沒有任何重點的內容。兩個人看上去就像親密的親姐妹一樣,中途我聽到麻里亞說「有棲他……」,但是我也沒有具體聽清楚自己是不是成了她們談論的話題了。

「昨晚你去哪兒了?」

坐在我旁邊的江神學長在觀察了一圈飯桌上的人的神態後問我。昨晚十二點十五分我悄悄回房間時社長已經上床睡覺了。被我回房的動靜吵醒的學長只說了句「回來的真晚啊」。我含糊地答了句「是啊」就鑽到被窩裡去了。接著江神學長似乎翻個身又睡著了,所以昨晚我們的談話僅此而已。

「呃,其實……」

我正準備詳細地說明翻船的經過,坐在對面的麻里亞說了句「等會兒」制止了我。

「反正都要和大家說的,就由我來說吧。我說比你說方便。」

麻里亞面向大家把我們昨晚糟糕的經歷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大家的反應都是「哎呀哎呀」、「真是太危險了」,反倒沒有擔心現在還在漂泊的小船,我懸著的心也放下來了。我一臉嚴肅地說上午我會和麻里亞出海尋找船槳並把船劃回來。有幾個人笑著讓我別那麼嚴肅。哎,被別人笑也沒辦法。

江神學長「砰砰」敲了敲桌子看著我。我以為他要說什麼話呢,結果他只是說了句「我也去」。

「這真像麻里亞做的事情啊。」坐在對面的禮子說,「我也去幫忙找吧!」

里美對丈夫耳語了幾句,結果連敏之都說「我也去」。這下可麻煩了,這麼多人幫我們找也太不好意思了。正這麼想著,江神學長幫我解了圍。

「還是不要這麼大範圍地出海找了吧。畢竟是晚輩的過失所以只要我一個人幫忙就行了。到時還不行的話再拜託大家。」

江神學長的話說得很得體,這麼一來大家都不爭了,我也放心了。我在旁邊看著社長心裡想著,要是學長真能幫我找到船槳的話就好了。

一句話,我就是個笨蛋。

早飯後大家似乎沒去處所以都待在客廳里,趁他們開始看電視時我們上了二樓。從走廊上的窗戶眺望海灣可以看見昨晚我們丟棄的小船正在波浪間上下漂浮。看上去小船正朝著漲潮海角的方向漂去,本來我還擔心小船要是漂到海灣外就麻煩了,現在看來可以暫時放心了。

我們換上泳衣從後門出去下了石階來到海灘。沒想到為了找東西,還要穿上泳衣。

「我們游到那兒去,以小船為中心分頭找周圍的區域。」

江神學長轉過頭邊做熱身運動邊說。

「好累啊。」麻里亞已經是一臉倦容,「我們還是先登上瞭望台這樣的高地看看再說吧。」

「不行不行。」我說,「努力游過去,你要無限發揮你的體力。」

我們三個人一起跳人海中,朝著小船的方向游過去。獨佔清晨的大海,這種感覺真的很好。麻里亞又在那叫嚷著說:「有棲,你真慢啊!」為了不落後我拚命游著。

游抵小船,我們抓住船緣決定各自搜尋自己那方的海域後就向三方散去。雖說是搜尋但我還是很悲觀地認為除非船槳剛好漂到我們身邊否則不可能找得到。

中途我們時不時地游回船上休息會兒,就這樣大約找了一個多小時。我正感到厭倦的時候聽到從遠處傳來的江神學長的聲音:「啊,找到了找到了!」我最先回到船上,看見江神學長夾著船槳側著身子游回來,反方向的麻里亞也回來了。

「對不起,讓你在水裡泡了一晚上。」

麻里亞對小船和船槳道歉。這樣一來小船恢複了它本來的職能,我們按理說應該乘著它回去。但這麼小的船只能坐兩個人。我們商量該怎麼辦。

「我游回去。江神學長和麻里亞坐船先回去吧。」

兩人都贊成我的提議。

「但是我們現在都快到漲潮海角了。對了,我們借平川老師的自行車怎麼樣?麻里亞也游累了。」

「嗯,這也是個方法。」

游得太累,我想上岸了。

「可是這樣一來我們還得去平川老師那兒還自行車。」

「這有什麼關係,只要天黑之前還回去就是嘍。我划船接你回來。」

是啊,我意識到這樣的話我們誰都不要划船了。這時,江神學長突然大聲笑起來。

「怎麼了,學長?」

麻里亞被身邊突然大笑的江神學長弄得目瞪口呆。學長憋著笑說:

「什麼嘛,這順序!有棲什麼事不幹卻得繞魚樂庄和望樓庄一大圈。」

是啊——什麼事也不幹。

「我們就說有棲游泳游累了想到漲潮海角的平川老師家休息會兒不就行了?我和麻里亞先坐船回退潮海角,下一個人後再去接有棲怎麼樣?」

嗯,也只能這樣了。這樣就無須向平川老師解釋事情的原委並借自行車了。——所以我就說我邏輯思維不行嘛。

「江神學長?」麻里亞翻著白眼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特蠢?」

「沒有的事。是不是我剛才大笑傷害你了?誤會了誤會了。」社長微微笑著說,「不是這樣的。我不是覺得你們的談話內容很矛盾所以笑,只是笑自己站一邊聽的一瞬間還覺得麻里亞真聰明。」

「哼,你這話沒什麼說服力,只是安慰我罷了。」

麻里亞不屑地哼了一聲。

到漲潮海角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離。我喉嚨已經發乾了,抬頭看看魚樂庄就想喝點兒什麼。

「我們就這副模樣去老師那太不禮貌了。」麻里亞說,「反正待會兒我們還要來魚樂庄接有棲的,我們問問老師有沒有什麼要帶的東西吧。剛好我也渴了。」

「這有什麼關係。」我說,「順便就讓老師給我們畫幅泳裝或者裸體像唄。」

「有棲你又在胡說八道了。我們這樣只會打退老師的創作慾望。」

又在那兒鬧彆扭了。不過還真是不好判斷她只是做做樣子還是真鬧彆扭。

我們堅信即使我們三個人穿著泳衣,老師也不會介意的,所以我們決定上岸。江神學長握著船槳,我在船的旁邊游著。

魚樂庄的碼頭就在石階的旁邊。江神學長飛快地系好船繩。我也爬上岸。三個人一起登上了石階。

我們繞到正門,麻里亞敲了下玄關的大門。喊了三聲裡面都沒有回應。

「難道出去了?」麻里亞疑惑地問我們。那輛紅色的自行車還好好地停在那兒呢。可能是去附近哪兒寫生去了吧。

「可是要出去的話他能去哪兒呢?」

麻里亞自言自語地摸著門把手。前天的案件發生以後我們都開始鎖門了,但是畫家卻和我們不同,他還是沒有鎖門。門把手「吱呀」響了一聲,大門開了。

「老師,您在家嗎?」

麻里亞禮貌地問道。都把房門推開了,麻里亞還把半個身子藏在門後面問話。

「打攪了,老……」

麻里亞的喉嚨突然像堵住了。越過她的肩膀朝屋內看去,我和江神學長都情不自禁的「啊」了一聲。

平川老師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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