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密室之謎 第六節

「喂,有棲。」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小心著涼了,趕緊起來。」

誰在晃我的肩膀。我揉了揉發沉的眼皮抬頭一看原來是江神學長。我竟然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什麼著涼了?剛才醉得成一攤泥的人說我著涼?

「剛才我也是這樣叫社長起的。現在幾點了。」

江神學長看了看手錶說:「不到兩點。」丑時三刻。

我抬頭看看其他人是什麼狀態,和人和純二還在呼呼大睡。有馬龍一和犬飼敏之早就不見了蹤影。

「學長你剛起來的嗎?」

「嗯,十一點之後的事我都不記得了。我醒來的時候客廳里有四個人。其他人大概都回房了吧。」

「管他們呢。怎麼叫也叫不醒。」

腦袋微微發沉。我揉揉額頭坐了起來,面前遞過來一杯水。「喝點吧。」我像江神學長道了謝接過杯子。社長也在大口喝著加了冰塊的水。現在要能立馬蒸桑拿酒大概就能醒了。

「現在雨下的不大,倒是風越來越大了。」

江神學長拿著玻璃杯走到窗邊說。樹木搖晃的聲音越來越大,從大海對面傳來的風聲聽上去像怒吼像嘆息又像痛苦的呻吟,一會兒又聽上去像從陰間傳來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砰」,後面屋子的大門又發出了響聲。

「啊——啊——」

江神學長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拉開了窗帘。

「大家都喝多了啊。聚餐變成了飲酒會。」

「都被醫生忽悠了。」

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晚飯的時候他就醉了。等大家開始喝的時候他已經完全喝高了,一個勁兒地給別人倒酒、說話,又說自己晚飯沒吃飽把下酒菜吃個精光。一會兒又在那兒朗誦《陸之王者慶應》,一會兒又朗誦《魯拜集》。我們就是被他忽悠了,興緻是起來了但結果全醉倒了。」

人們匆匆經過這條永恆的旅途,

但卻無人歸來揭開謎底。

不要忘卻這間客棧,

一旦離去就不再歸來。

江神學長靠著牆壁像念咒文似的低聲朗誦《魯拜集》。

走過這條小路的過客們,啊,「釃客」喲!

已經醉倒在這片美麗的土地上。

喝酒,聽聽我的傾訴吧,

他們所說的不過一陣輕風。

江神學長手裡玻璃杯中的水發出了「咚」的一聲。

「這是誰的詩?」

「莪默·伽亞謨,十一世紀的波斯詩人。眾所周知,英國作家薩基的筆名就是來源於莪默的四行詩。」江神學長微笑著說,「只要有這首詩和馬勒的《大地之歌》,任誰都會醉心於美酒的。哈哈,開玩笑啦。」

看來江神學長不是聽了園部醫生口齒不清的朗誦記住這首詩的,而是這本來就是江神學長愛看的書之一。社長喝完了杯里的水長出一口氣。

「還是回床上好好睡吧。把這兩個人叫起來。」

我和江神學長分別搖了搖純二和和人的肩膀叫他們起來。兩個人努力使自己清醒過來,大口喝完我們遞過去的水後長吁了口氣。

「呀,今晚我們都喝得夠勁啊。」

和人被客廳里的燈光晃得直眨巴眼睛。純二支支吾吾地說著什麼。

「那個庸醫害得我們都喝醉了。」

真是胡說八道。

「颱風還沒到嗎?」和人問。

「現在風很大。不過不是颱風,颱風應該正在往我們這兒來。」

我一說完他就說:「什麼?不過就算是直接襲擊我們也沒事兒。這兒既沒有鬆動的山脈也沒有隨時發洪災的河水。有棲、江神,這可是衝浪的大好機會哦。會有很高的海浪。」

「和人你會衝浪嗎?」

聽我這麼一問他立刻就蔫了,只簡短地回了句:「不會。」啊,對了,麻里亞說過他是旱鴨子。看來我這話得罪他了。

「結束了嗎?」

純二費力地站起來。雖然他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不過看樣子能一個人走。他說了聲「晚安」後走向樓梯,一隻手緊緊扶住樓梯把手一步一步地爬上樓。

「你們覺得那人怎麼樣?」

等聽不見純二的拖鞋聲後,和人看著我們問。

「我是說純二那個傢伙。你們覺得怎麼樣?不知道為什麼我一見著他就覺得可笑得很。」

這話說得太不禮貌了。但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呢?這個酒勁兒上來的男人說了聲「因為呀」,就開始陳述他的理由:

「因為就他一人顯得很特殊呀。除了自己老婆外,和誰都不說句話,一副不知道在島上應該幹嗎的樣子。這樣還不如不來。肯定是被他老婆須磨子給硬拽過來的,他可是個妻管嚴哦。但是……」

他頓了頓,接著又慢吞吞地開口說:

「但是,這也算是喜劇吧。你別看現在須磨子被純二迷得神魂顛倒的,她對之前的那個男人也愛得死心塌地呢。你們猜猜這個之前的男人是誰——是平川老師。」

這個昨天麻里亞已經告訴我們了。不過她沒具體告訴我們這兩個人曾經發展到什麼程度,只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從四年前的夏天我就覺得奇怪了。須磨子說要和平川老師一起去解開莫埃人謎局,從早到晚黏著他。第二年她就成了平川的繪畫模特。畫家真好啊,可以借口畫畫和女模特兩人獨處一室。哎,你們知道那個段子嗎?有個畫家在畫室里也不畫畫,只是在苦口婆心地勸年輕的女模特。這時響起了敲門聲。你們猜慌了神的畫家對模特說了什麼?『糟了,是我老婆,你趕緊脫衣服。』哈哈,有意思吧?」

可能這個挺有意思的,但你這麼拙劣的表述我們可笑不出來。

「三年前的夏天他們的樣子很奇怪。但那時老人們都沒有察覺。伯父、我爸還有園部醫生應該都沒有察覺。真遲鈍啊。如果是女性家長的話大概很快就能察覺出來吧。不過平川老師也太不注意了,我和麻里亞立刻就覺得不對勁兒。

「回東京後兩人好像還經常見面,但沒過多久關係似乎就冷淡了,作為旁觀者的我也就放心了,心想這下她該會對伯父介紹的那些精英們有反應了吧,哪知道這下又出來個純二。

「這兩個人也不是小孩子了,如果真心相愛,就算伯父再阻攔也沒有用。當時純二牽著須磨子的手來的時候那種感覺真的很好。但最終那人是自己瞧不起自己,明知道伯父不喜歡他還滿不在乎地做了有馬家的上門女婿。雖說他開的只是個小吃店,但再怎麼說也是憑自己的本事開的呀,幹嗎要入贅呢?不管伯父是企業家還是什麼的,帶著須磨子離開這不就行了嗎?」

這個醉鬼一股腦兒地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估計沒有哪個旁觀者會不負責任地說私奔不就行了這樣的話。對於須磨子來說,父親很重要,而對於純二來說即使不惜將完吾的財產中飽私囊也要保住自己的小吃店。但是這些話能和你說嗎?

「想想看,他和岳父吵架後又被老婆勸著來這,結果在這無聊的島上和他對飲的竟是老婆的舊情人。」

總是一個人默默喝酒的純二,在島上最先開口說話並且一起喝酒的人就是平川。和人估計看到純二的這副模樣所以才笑話他的吧。

樓梯處響起了「啪,啪」的拖鞋聲,有人下樓了。

「啊,是牧原啊,怎麼了?」

面對樓梯坐著的江神學長對牧原打了聲招呼。我和和人回頭一看,只見剛剛回房、現在我們八卦的主角純二站在那裡。

「那個,不是,我就是覺得有些奇怪。」他吞吞吐吐地說,「我剛剛想進屋,但房門好像反鎖了。」

「鎖?啊,你說的是搭扣吧。」

和人換了個說法。我們的房門上確實有搭扣。就像推理小說中經常出現的那種,上面的搭扣啪地搭到下面的金屬上的那種構造。

「對,就是搭扣。我還在樓下喝酒呢,須磨子這傢伙怎麼把搭扣放下來呼呼地睡起覺來了,真是的。」

「好奇怪啊。」江神學長說,「稀里糊塗地把丈夫關在門外。您夫人以前睡覺的時候也會搭上搭扣嗎?」

「從來沒有,就今晚把搭扣搭上了所以我才生氣。」

「你敲門叫叫看?」

「這深更半夜的我也不能大聲嚷嚷,所以就壓低聲音叫她了。但是如果是平時的話她應該早就醒了。」

「會不會是像犬飼夫人那樣吃了安眠藥後躺下的呢?」

「我們從來沒有吃過那東西。」

「真的很奇怪。」

江神學長一臉疑惑。把丈夫關在門外自己卻在屋裡呼呼大睡,而且怎麼叫都不醒,這確實太蹊蹺了。但是須磨子也不可能喝醉啊,她滴酒未沾。

「讓人不放心呀。我們趕緊上去吧。」

社長站起身。我和和人也跟著站起來。我們四個人耷拉著發沉的腦袋,排成一溜走上了掛有名畫拼圖的昏暗的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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