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拼圖 第三節

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是我,麻里亞,可以進來嗎?」

「請進。」江神學長說。

門開了,麻里亞穿了件弔帶背心,走進屋。

「江神學長和有棲都換了涼快的衣服呀。這間屋子很涼快很舒服吧?」

「嗯,謝謝了。」

江神學長雙手撐開坐在床上,把床邊半開的窗戶全部打開了。

「還能看見海。」

「這座望樓庄的所有房間都能看見大海喲。其實是只能看見海。但是我最喜歡的還是這座島的夜晚。一到夜晚,這座小島就成了全世界,就像漂浮在宇宙中一樣。雖然感覺有些冷清有些恐怖,但自己內心的所有想法都湧現出來了,自己的肉體卻像突然消失了。不可思議吧。每到夜晚,我就感覺變得比塵埃還小但卻是真實存在的自我被波濤的聲音吸引著緩緩地流向遠方。」

眺望遠方的麻里亞的眼睛裡閃爍著光芒。麻里亞沒有絲毫難為情,一股腦兒地說出這麼多話真是少見。明白了,今晚就讓我好好體會吧。

「明天去游泳怎麼樣,還有尋寶?」

麻里亞迅速從愛做夢的少女模樣恢複到她平常的樣子。

「首先帶你們參觀這個家,接著再看一下這座島的情況。啊,自行車全都騎出去了。」

「這兒還有自行車嗎?」

聽我這麼一問,麻里亞稍稍提了下肩帶向我們介紹這座島的情況。

「這座島雖然很小,但形狀像一個C字母一樣,所以步行到對面的海角需要很長的時間呢。因此就有了三輛作為島上交通工具的自行車。對面的海角是漲潮的海角,這邊是退潮的海角。漲潮海角上的是畫家平川老師的別墅,步行到對面得花上一個半小時呢。平川老師那兒也有自行車。

「騎自行車環島旅行可是件愜意的事情呢。本來我打算明天我們尋寶預熱時順便環島一周遊呢,可惜現在三輛自行車都不在。」

「對了,剛才禮子提起過……」江神學長回憶道,「說是牧原和犬飼夫妻倆去平川老師家了,所以三輛自行車都騎出去了對吧?」

「哈哈,江神學長你人名記得可夠清楚的。就像與牧原和犬飼夫妻倆見過面似的。是這樣,剛好現在三輛自行車都到對面去了。」

「這不挺好的嗎?既然不能騎車環島游,那就步行環島游吧,步行。」

「好,就這麼定了,步行吧。」

我們的房間在二樓的盡頭,右邊就是通往樓下和屋頂閣樓的樓梯,左邊並排有三間房間,在這三間房間的左面是到客廳的樓梯。樓梯的另一面是另外兩間屋子。牆壁上鑲嵌著和房間數相同的窗戶,透過所有的窗戶都可以看見大海。

「快看,那就是漲潮海角。」麻里亞指給我們看,「和這兒一樣,那座海角的尖角地也有座屋子。那就是平川老師的魚樂庄。別看它小,它可是一棟充滿了山村情調的精緻別墅哦。」

一棟和望樓庄像是雙胞胎的平緩的房屋矗立在對面的東側海角上。兩棟房子的直線距離大概只有三百米,如果中間沒有大海阻隔的話步行很快就能到達對面,但沿著島的邊緣走的話據說得花一個半小時。這個地方唯一的鄰居住得這麼近卻又那麼遠。

「這位平川老師是哪裡人?」

「是東京人。每年為了配合我們家別墅聚會的時間,從七月下旬到八月中旬這一段時間他都會待在這兒。因為如果不這樣的話,用船運送食物,只有他自己的一人份太不划算了。」

「是畫風景畫的嗎?怎麼島上這麼多的美女,還裝腔作勢畫什麼風景畫呀?」

「平川先生好像很擅長風景畫,但他不只畫風景畫。我還有一個叫牧原須磨子的堂姐,三年前平川先生還以她為模特畫過肖像畫。」

「是嗎?」

又是三年前。麻里亞已經三年沒有來這座島上了,所以這也許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我總覺得這裡面還牽扯到別的東西。我和江神學長似乎沒有讀到故事前篇。

「這個樓層的其他房間都有客人住嗎?好像還有屋頂閣樓。」

江神學長觀察著並排的六扇門和走廊盡頭的小樓梯問道。

「屋頂的閣樓不是卧室。那兒放著爺爺收集到一半的貝殼等收藏品,還有沒有處理的關於字謎的一些書,差不多就相當於一個儲藏室的功能吧。這兒以後再看,我們先下樓吧。」

我們跟在麻里亞的身後開始挪動步子。麻里亞邊走邊向我們介紹。我們房間的左邊是犬飼夫妻的房間,接著是牧原須磨子夫妻的房間,然後是園部醫生的房間,隔著樓梯的是牧原完吾的房間。完吾的隔壁就是離我們最遠的麻里亞的房間了。

「你知道得夠清楚的嘛。」我好奇地問,「來之前你已經問過房間的分配了嗎?到了以後你也沒有時間問呀。」

「我事先沒問過房間的分配情況。只是今年的成員和三年前的人差不多一樣,所以我猜房間的分配應該和那個時候一樣。不同的是江神學長和有棲現在住的房間是當時禮子姐姐住的,須磨子現在住的雙人間當時只有她一個人住。」

「那禮子今年住在樓下的房間嗎?」

「嗯。三年前禮子姐姐是英人的未婚妻所以住在客房裡。今年住的應該是樓下裡面的那間房間吧,那是三年前英人哥住的房間。札子和有馬伯父住在樓下。和人的房間是獨立的偏房。」

住在去世的未婚夫的房間里她會有什麼感受呢?已經漸漸淡忘的悲傷肯定會時常湧上心頭吧。或者住在那兒可以讓這種傷感的記憶時刻環抱在身邊?哎,這種追問未免太多管閑事了。

牆壁上華美的畫框里的畫像是複製品,但是等我下到一樓細細看時卻發現這與一般的複製品又有一些區別。這些畫里有倫勃朗的《夜巡》、莫余的《睡蓮》、梵·高的《側柏》、雷阿諾的《浴女》、修拉的《大碗島上的星期日》。不過這些都不是複製品,而是已經拼好了的拼圖。這些拼圖大的足足有兩千多塊吧,看上去相當高級而且做工精美。

「喂,有棲,你是不是以為這些都是真畫呀?這棟屋子裡可是一幅畫都沒有哦。那些掛在牆上的全都是已經完成的拼圖。我不是說了爺爺是拼圖的瘋狂愛好者嘛。有棲你也想挑戰一下嗎?」

「我就算了吧。大夏天的好不容易來這座島上,還要挑戰這種鬱悶的東西,聽著我就打哆嗦了。哦,對不起,我的話過分了。」

麻里亞一副完全沒有介意的樣子說:「話是這麼說,但這也不是那麼糟糕的事情啦。拼圖也是。樓下客廳樓梯旁邊的那張大桌子上擺著一些拼到一半的拼圖呢。喏,你看,是不是很像那些豪華游輪的娛樂室呀?」

「很遺憾,我可沒有坐過。」

「嗯,我也沒有坐過啦。但是你沒在電影里看過嗎?桌子上擺著很多塊的拼圖,有興趣的乘客有空就可以拼一點。在旅行過程中沒事研究一下拼圖的人應該不是偏執狂吧。這就是讓大家共同努力來完成拼圖。這兒的也一樣。我看了一下,這幅拼圖是還沒有拼完的『耍蛇的女人』。」

說話我們就下了樓梯。果然玻璃桌上擺著一幅沒有拼完的拼圖。這幅拼圖的框架已經構建得差不多了,但是從整體上來看最多只拼了兩成左右。一部分茂盛的熱帶植物和左上角升起的滿月已經拼完了。

「怎麼了,有棲,似乎你頭又疼了?」

「沒有,這個看上去還挺有趣的。」

我的想法改變了。畫框中的拼圖完成品只給我留下了太費事的印象,但這些沒有完成的散放在桌上的拼圖卻別有魅力。這些拼圖似乎在哀求我:「怎麼樣,來試試嗎?快點讓我恢複秩序吧!」而且這些成千個沒有秩序的拼圖碎片雜亂無章地堆放在一起的樣子挺吸引入的。

「哎,讓你在這個假期里完成這幅拼圖是不太可能了。不過有棲你就是能拼一兩塊那也不錯喲。」

這時,禮子從餐廳里走出來。這次她的托盤上放的是橙汁。

「怎麼,你們要出去散步嗎?」

「不,不去。自行車還沒有騎回來呢。須磨子姐他們還在海灘嗎?」

「是啊。犬飼他們要在平川老師那待到傍晚。須磨子說是會在準備晚飯之前回來,但是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呢。」

「我來幫你吧,禮子姐。」

「不用,麻里亞。你才剛到,今天就好好當回客人吧。從明天開始從早到晚你可都要幫我嘍。」

「好吧。」

麻里亞爽快地答應了。禮子注意到麻里亞正盯著橙汁看。

「啊,這個呀?爸爸午睡醒了,這是給他端的。每天吃完午飯睡兩個小時,醒來後喝杯冰橙汁,這是爸爸每天的必修課。」

「哦,那過一會兒我再去跟伯父打招呼。禮子姐你趕緊端過去吧,待會兒冰塊就要化了。」

「嗯,那就先走了。」

麻里亞對我和江神學長露出了會心的笑容,目送著禮子的背影。

「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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