債權專題的第二堂課結束了。早已飢腸轆轆的學生們為了早點衝到食堂吃飯,都擠在大教室的門口,一時半會兒也出不去。沒耐心的我索性就在門口附近的座位上坐了下來,準備等這混亂的局面結束後再出去。
「有棲,不管什麼時候你都是這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呢!」
一陣甜美悅耳的聲音傳來。我扭過頭,看見了格子呢短裙下面一雙圓潤可愛的膝蓋。抬頭一看原來是她。
「哦,原來是麻里亞呀,真巧!」
讀者朋友們可能會抱怨為什麼故事一開頭就先列出兩個人名,還請您耐心地讀下去。
我叫有栖川有棲,國籍日本,性別男,英都大學法律系二年級的學生。在我身後叫我的一頭紅色頭髮的女孩叫有馬麻里亞,和我一樣,她也是英都大學法律系二年級的學生,國籍日本,性別當然是女了。
有棲和麻里亞交談的地方——英都大學,當然是在日本。這所大學位於京都這座擁有一千兩百年歷史的古城裡,大學對面就是皇居。就像是老天爺開的一個玩笑,名字如此洋氣的我們卻相識在這座古城裡。
「江神學長他們上午說是沒課,肯定在等我們呢,趕緊去吧!」
我被麻里亞拽了起來。在人群中快速穿行果然是她的絕技,她輕鬆穿過人群,轉眼就跑到前面去了。
「等會兒我啊!」我一邊說著一邊奮力撥開人群追了上去。
今出川路和新町路的岔口偏北的地方有一家「丁香」咖啡館。作為一家面向學生的咖啡館,「丁香」的位置稍微有些偏,但是他家的鱈魚義大利面實在美味,而且這家店是家老店,別有一番魅力,所以就成了我們常去的店。我們稱它為「丁香苑」。
「瞧,他們已經吃上了。」
推開門,眼尖的麻里亞一眼就看到了他們,她徑直走向角落裡的桌子。三位學長似乎還沒有吃飽,正狼吞虎咽地吃著義大利面。
「來了來了。」滿嘴義大利面的織田說道,「就等你們了。」
「不好意思,來晚了。」
麻里亞說著拖過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我在江神學長旁邊空著的椅子上坐下來。
「還是先吃飯吧。」
坐在對面的望月抬手叫來服務生。
聚在這兒的五個人興趣相投,都極度熱愛推理小說,也是推理小說研究會的全體成員。坐在我旁邊的是已經在英都大學待了七年的大前輩——英都大學文學院哲學系四年級的江神二郎社長。江神社長微卷的長髮垂至肩膀,他沒有說話只是在熟練地使著叉子。江神社長的對面是織田光次郎,經濟學院三年級學生,喜歡摩托車和冷硬派推理小說。織田剪了一個非常利落的短髮。他的旁邊是戴著銀邊眼鏡的望月周平。望月也是經濟學院三年級的學生,和織田是有名的黃金搭檔。望月是個堅定支持本格推理小說的埃勒里·奎因迷。
三位學長再加上我——有栖川有棲,這四個男生,就是我們社今年春天之前的成員構成,直到麻里亞的加入。有棲和有馬這兩個姓氏的開頭字母相同 ,所以我和麻里亞的學號連著。巧合的是,語言課上我們一個班,開學後第一個和我開口說話的女生也是麻里亞。但是直到認識她一年以後我才知道她也是一個狂熱的推理小說迷。
一天,我和幾位學長正在學生會館的休息室里閑聊,麻里亞跑來問我借筆記。我們剛好聊到了多蘿西·L·塞耶斯,望月正感慨地說想看塞耶斯已經絕版的代表作《九曲喪鐘》。麻里亞就隨口說了一句:「那我借給你看?」
望月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伸出右手就說:「那就借給我吧。」
就這樣,推理研究會的首位女性成員誕生了。麻里亞在這之前並不知道我參加了推理社,甚至都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個社團。終於,推理研究會迎來了春天,不用說,男生們自然是熱烈歡迎麻里亞的加入。
「真羨慕江神學長和有棲你們倆啊。」織田用紙巾擦了擦嘴角說,「南海島上一個禮拜的假期呢,真想去啊。」
「我也想。」望月接了一句,「麻里亞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們有這個計畫呢?」
「這個計畫」指的是我們受邀將前往麻里亞的伯父有馬龍一在南海島上的別墅做客的事。
光是聽到在距奄美大島南邊五十公里的孤島度夏就夠讓人興奮的了,更何況這個計畫還不止這些,一個更讓人期待的安排在等著我們。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我同情地看著二位學長,「信長學長總不能不參加自己姐姐的婚禮吧。望月學長呢,你可是已經付給駕校二十萬日元了哦。」
信長是我們對織田的愛稱。
「真是的,都懷孕了才匆忙決定在大夏天裡舉辦婚禮,我家那個姐姐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見織田在抱怨自己的姐姐,一旁的望月也開始發起了牢騷。
「我才可憐呢。但我去年就定好了暑假回老家考取駕照的,所以只能放棄這次旅行了,太遺憾了!」
望月「砰」地敲了下桌子,正好被給我和麻里亞送義大利面的服務生看見了,服務生皺著眉頭露出了不悅的表情。
「南海孤島上的假期確實挺不錯的,不過只要攢夠了錢什麼時候去都成。」織田探了探身子,「關鍵是這次有尋寶!」
尋寶!對,這就是讓我們期待不已的安排。
「望月學長和信長學長說至少要看看這個島的地圖,所以我今天把地圖帶來了。但是光看這個地圖有用嗎?」
「別這麼說,先給我看看。」望月迫不及待地說。
義大利面送過來了,可是學長連拿叉子的時間都沒留給麻里亞。這和剛才為我們點面時的態度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但這也沒辦法,藏寶圖對於推理迷來說無異於饞貓見著魚。
麻里亞無可奈何地說著「別搶」,然後拉開雙肩包的拉鏈,取出一張整齊地疊成了四方形的地圖。望月和織田就不用說了,連江神學長也趴到了桌子上。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張地圖。四個人的頭全都湊到了桌子中間。
「就是這個嗎?」
我不由得嘟囔了一句。
這個叫做嘉敷島的島嶼形狀很奇怪,像是鐮刀或牛角,又像一彎月牙。島的中央環抱著大海,左右兩邊各彎彎曲曲地延伸出一個海角,在這兩個海角上都各畫了一個代表房屋的圖案。兩棟房屋之間只有一條沿著島嶼地形蜿蜒的小路相連接,光從地圖上來看,兩棟房屋之間的人員往來似乎極其不方便。除此之外,島上就沒有其他東西了。奇怪的是,還有一些不明意思的標記散亂地分布在上面。
「左邊,也就是西側的房屋是我們這次要去的望樓庄。隔海相望的東側是畫家平川至老師的別墅。島上只有這兩戶人家。」
麻里亞正準備一一介紹島嶼的情況,但望月打斷了她。
「等等。我更關心的是這個標記。這個標記就是關鍵所在的莫埃人像嗎?」
麻里亞將雙手放在膝蓋上故意咳嗽了幾聲。
「是的。說是莫埃人像,其實它和復活節島上的石像完全不同,這個是木製的。」
「大嗎?」我接著問。
「不是很大,像電線杆那麼粗,高度在一米左右。這些莫埃人像木雕的面龐大體上和復活節島上石像的面孔相似,但都沒有經過精雕細琢,像是園空和尚粗略雕刻的。」
「園空和尚的莫埃人像啊!」
江神學長笑著點了根煙。
「這個人像總共有幾座?」
「總共有二十五座。聽說復活節島上大部分的莫埃人像都是面朝島內的,但這兒的木質莫埃人的朝向是不規則的。我覺得朝向問題是解密的關鍵所在。」
我們四個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桌上的這張地圖。麻里亞趁著我們「嗯」「啊」的間隙開始快速地吃起義大利面。她站著吃面的姿勢把我看呆了,但隨即我也模仿起她的吃法來。
「光看這張地圖也不能知道什麼,不過這個謎局貌似很有趣啊!」
看來這張地圖已經勾起了江神社長極大的興趣。
「看樣子設計出這個謎局的麻里亞的爺爺是一個怪人呢。」
麻里亞使勁地點了點頭,嘴角還掛著義大利面。
「確實是挺怪的。爺爺是個狂熱的拼圖迷,尤其喜歡薩姆·勞埃德和路易斯·卡洛爾的作品,收集了很多他們的原書。爺爺作為一個企業家忙碌了一輩子,好像也只有字謎、拼圖能夠讓他放鬆下來。」
麻里亞的爺爺有馬鐵之助是實力雄厚的「有馬文具」的創建者。有馬氏在大阪發家,昭和三十年左右(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打入東京市場。「有馬文具」最初只生產紙,到如今已經發展成囊括所有辦公自動化設備在內的大型文具商。有馬鐵之助七十歲從總經理的位置上退下來後將公司全權交給他的三個兒子經營,他是在五年前去世的。「有馬文具」現在的總經理是長子龍一,次子龍二擔任副總經理,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