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九章

幾天後,巴茲爾結婚了,而弗蘭克則在登記處幫他處理了各種雜務。之後,弗蘭克回到自己家中,發現雷吉·巴西特正舒服地躺在一把扶手椅上,並將他的一雙長腿搭到另一把椅子上,一旁還放著弗蘭克的香煙和威士忌蘇打。

「我的朋友,我看你倒是像在自己家一樣。」

「我剛好路過這裡,並且碰巧沒有什麼特別的事要做,於是我便打算進來看看:我母親認為多和你交往會於我有益。婚禮結束了嗎?」

「對於這事,你都知道些什麼?」弗蘭克警覺地問道。

「比你以為的還要多,我的朋友,」雷吉笑著說,「我母親告訴了我,並將這作為一種嚴肅的警告。他說,肯特娶一位酒吧服務生為妻,是因為跟錯了同伴,並且還去酒吧。他對她都做了些什麼呢?」

「雷吉,如果我是你,我會先關心自己的事情。」

「如果是因為她懷孕了的話,那他就是個討厭的蠢貨。如果我惹上了這樣的麻煩,我寧願看著這女人被殺了,也不會娶她。」

「我還有些工作要做,我的朋友,」弗蘭克簡短地說,「接下來就請自便吧。」

「好吧!我再喝一杯。」他回答說,並且自顧自地拿了威士忌酒,「我要出去和卡斯汀洋太太喝茶。」

弗蘭克豎起了耳朵,但終究什麼也沒說。雷吉看著他,得意地笑了,一邊還眨巴著眼睛。

「我很聰明,是吧——我認識她才只有兩個星期。但這才是與女人交往最好的方法——趁熱打鐵。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便發現她喜歡上我了,於是我便發起了猛烈攻擊。我知道她不會介意,所以我便告訴她我要的是什麼;天啊,她簡直是太妙了!弗蘭克,我現在發現自己很喜歡那些夫人們,你不需要跟她們拐彎抹角。你可以直截了當地跟她們說,並且也不存在什麼該死的道德問題。」

「雷吉,你可真是個哲人。」

「你可能認為我很墮落,但事實不是這樣。我把她寫給我的信念給你聽。對了,我會把你家的地址給她——以免信件寄到我家被我母親攔截下來。」

「如果你的信寄到我這裡,它們將立刻被退回去。」

「你真是個低級的無賴,這又沒有給你造成任何傷害,」雷吉狠狠地說,「不過如果你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們通信,那你就錯了,因為,我可以讓她寄到我的私人教師家裡。我說,我必須把這段內容念給你聽聽,真的非常有趣。」

雷吉從口袋裡拿出一封信,弗蘭克認出了卡斯汀洋太太那大大的字體。

「你不認為將一個女人寫給你的私人信件拿出來展示是件很卑劣的事嗎?」

「胡說!」雷吉笑著叫道,「如果她不希望別人看到,她就不該寫。」

他帶著明顯的驕傲之情朗讀了這封信的部分內容,如果離婚法院的主席聽了,將不會對這幸福的一對的關係產生任何懷疑。這個可憐的女人的愛撩撥著雷吉的虛榮心,對他來說,最大的快樂在於對其進行炫耀:他特別地強調了其中某些關於愛的表達。

「『我至死都是你的。』」他結束了自己的朗誦,「我的天啊,女人也可以寫得這麼淫蕩!最有趣的地方在於,還總是同樣的淫蕩。但這封信的意思表達得很明確,是吧?她已經不能表達得更清楚了。」

「真是和藹可親的青年!」弗蘭克說,「你母親知道你和卡斯汀洋太太之間的關係嗎?」

「知道一點兒吧!起初,母親認為她很庸俗,但當她發現她家世顯赫時,當她發現卡斯汀洋太太的祖父是個勛爵時,她突然就不討厭她了。你知道,我母親有些勢利——她相信卡斯汀洋太太會邀請我們去多塞特郡。天哪,如果果真如此,我會讓事情變得很有趣的。」

說話間,雷吉看了看錶。

「我得趕緊走了,不然我就要遲到了。」

「你打算工作嗎?」

「是的,但那可以以後再說。你看著吧,我不會再去參加下一次考試了。母親給了我考試的錢,但我都亂花了,因此,我只能告訴她我通過了。最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難道不是很不誠實的行為嗎?」

「為什麼?」雷吉吃驚地問道,「她管我管得太緊了,並且,無論如何,我總需要有些錢。反正你知道,等到她去世了,那些錢終歸都是我的,所以這也並不是那麼重要。」

「那周六和你一起吃飯的女人怎麼樣了?」

「哦,我把她甩了。我想,卡斯汀洋太太會更為划算。她也有些家底,並且,我不明白為什麼人們總是期待男人們為女人的一切花費買單。」

「我的孩子,你是在試圖調和兩件相互對立的事情——愛情和經濟。」

雷吉離開弗蘭克家,向邦德街走去,他發現卡斯汀洋太太尚未到達,因此就在附近來回走著;但在等待了半小時後,他開始有些生氣,因此在我們這位可愛的女士出現後,他也沒有絲毫笑容。

「我讓你久等了吧?」她輕鬆地問道。

「是的。」他回答說。

「這對你有好處。」

她走進店裡,然後他們叫了茶點。

「我可不能吃這些糕點,」她說,「讓他們另拿一些來吧。」

第二碟也不是很合她的胃口,於是她加了第三碟。

「我終究還是發現自己最喜歡第一份的味道。」當這些都呈上桌後,她說。

「你應該馬上吃一點兒,而不是破壞了這個地方的聲譽。」雷吉大叫道。他非常容易發怒,尤其是對別人的這類缺點。

「那女人反正也沒什麼事可做,我為什麼就不能打攪她?並且,她非常放肆無禮,我倒是樂意去經理那裡投訴她。」

「如果你真要這麼做,我也會跟著去,並告知事實不是這樣的。」

「這真是個令人作嘔的地方,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推薦這裡。不過,我可以要點兒甜食作為補償。」

她四下張望了一番,發現了一盒精心裝飾的巧克力,盒上有緞帶和人造的紫羅蘭。

「你可以為我買下這個。我喜愛甜食——你會給我買嗎?」

「可以,只要有其他人願意為此付費。」

她將頭往後一仰,然後大聲笑了,人們都因此轉頭看著她。為此,雷吉很生氣。

「我希望你不要這麼張揚。所有人都在看著你。」

「好啊,就讓他們看吧。給我一支煙。」

「你不能在這裡抽煙。」

「為什麼不能?那邊也有個女人在吸煙。」

「是的,但她肯定不是什麼上等人。」

「胡說八道!是維扎德夫人。只有你在皮卡迪利大街的朋友們才會總想著舉止是否得體的問題;她們很怕自己的表現不夠淑女,她們總是裝得那麼古板拘謹。」

卡斯汀洋太太臉上塗了粉,身上還噴了香水,衣著極其艷俗,但又極為時髦;當她說單單是自己招搖的舉止便能將自己同水性楊花的女人區別開來時,她那非比尋常的智慧便可見一斑。她遠望著維扎德夫人,那位衣著比自己更引人注目也更為華麗的女人(這也體現了維扎德夫人的性格),正和年輕的德卡皮特勛爵坐在一起,而卡斯汀洋太太則在一旁向雷吉講述著關於這一對最新的流言飛語。

「你知道她是肯特先生的母親,對吧?順便問一句,他真的娶了一個大街上的女人嗎?」

「是的,」雷吉說,「真是個蠢驢。」

他向卡斯汀洋太太生動地講述了自己所知道的關於這件事情的一切。不知為何,雖然知道此事的弗蘭克和萊依小姐都極為謹慎,然而,巴茲爾的冒險故事還是很快傳遍了整個朋友圈,並且大家都可以繪聲繪色地描述一番。

「我說,雷吉,你明天會去劇院嗎?明天上演《美女的彼得堡》,裴伯雷夫人在那兒有個包廂,她邀請我帶上我的男人同去。」

「我是你的男人嗎?」雷吉問。

「為什麼不是?」

「這聽起來太庸俗了。我覺得這就是你的男僕的意思。」

聽到這裡,卡斯汀洋太太爆出了自己最大的笑聲,因此人們又再一次將注意力轉了過來。這讓雷吉感到不知所措。

「你太呆板了!這是你母親教導你的嗎?你知道,她簡直是個又老又守舊的人。」

「謝謝。」

「但我打算聖誕節時邀請她去傑斯坦。我們將在那裡舉行家庭派對,我還打算邀請萊依小姐和赫里爾先生。我不是很喜歡赫里爾,但如果他不來的話,萊依小姐也不會來。可惜她已經不再年輕了,是吧?不然的話,他們可以帶著更多的目的來交流人生觀。人們說她非常喜歡年輕人;我在想,她都對他們做了些什麼。你覺得她年輕時是個很快樂的人嗎?」

「我知道,她是個慣常的『殺手』。」雷吉回答說。他想起了自己讀書時代這個慷慨的女人常常給他的那些小費。

「我相信其中必定有些什麼,」卡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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