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 稻草人

「殿村,這樣就算結束了。跟小說不一樣,一點兒也不有趣吧?」

偵訊工作告一段落的國枝預審法官邀同學兼推理小說家的殿村在走廊上談了幾句。「結束了?你打算這麼說然後把我趕走嗎?別說結束,案情才正要開始呢!」

「哈哈哈……不,不是這樣。我的意思是今天的偵訊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等明天的屍體解剖結果出爐,事情才真正開始。我在N市的旅館訂了房,這兩三天打算驅車往返村子。」

「真上心哪,沒幾個人會這麼做吧?交給署長負責不就得了?」

「嗯,但我覺得這個事挺有趣的,所以想積極一點兒,留下來看看調查的後續進展。」

「你似乎懷疑大宅……」

殿村為了朋友,打算試探一下法官的想法。

「不,我不是懷疑他。你是寫推理小說的,相信也明白這個道理。先入為主是很危險的。如果要懷疑,所有人都很可疑,就連你也是啊。」

法官開玩笑似的說道,拍拍殿村的肩膀。

「如果現在有空,有個東西想給你看看。要不要一起走走,到隧道旁邊的看守小屋那邊?」

殿村無視於對方的玩笑,把一直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你是說仁兵衛老先生的看守小屋嗎,那裡有什麼?」

「有稻草人偶。」

「咦?你說什麼?」

國枝吃了一驚,望著殿村神色認真的臉。

「警方調查現場時,我也對你提過這件事,不過你並不是很在意。你說稻草人偶與案情無關。」

「這樣啊。我倒是一點兒印象也沒有,那,那個稻草人偶又怎麼了?」

「唉,總之你跟我去一趟就知道了。說不定這是解決這件案子的關鍵哪。」

國枝對於這個唐突的邀請並沒有十分介意,也找不出理由婉拒殿村的熱心。於是他嘟囔著「小說家就是這點麻煩」,便跟著殿村走出了小學校門。

兩人抵達看守小屋後,剛才被傳喚過的仁兵衛父女擔心又要被訊問,惶惶然地迎接他們。

「叔伯,能不能讓我們看看那具稻草人?」

殿村說完,仁兵衛帶著奇怪的表情說:「啊,要看那個嗎?」於是帶著他們進入後面的儲物間。

打開嘎吱作響的木板門,在堆著柴火、木炭的儲物間黑暗的角落,有一具幾乎與成人等高的用稻草紮成的人偶,很威嚴地站在那裡。

「什麼嘛,不就是普通的稻草人 嘛。」

國枝失望地說道。

「不,這不是普通的稻草人。田裡用的稻草人豈會做得如此漂亮。這個人偶相當重哪,應該是咒術人偶之類的東西吧。」

殿村非常認真地說道。

「好吧,這個稻草人又跟這次的殺人案件有什麼關聯?」

「有什麼關係嘛,我現在還不知道。但我能確定絕不是毫無關係……叔伯,能請你再描述一次發現這個人偶的情形嗎?」

於是,仁兵衛爺爺向預審法官微微彎腰致意之後,開始述說當時的情況。

「那是五天前的事了。我有事到村裡一趟,在那個大彎……啊,就是發現鶴子小姐屍體的鐵路轉彎處,我們都管那裡叫『大彎』。那天,我經過那裡時,發現這個稻草人就躺在鐵路旁的草叢裡。」

「恰巧就是鶴子小姐陳屍的地方嘛。」

殿村插嘴。

「是的。但是,鶴子小姐是倒在鐵軌土堤的正下方,而這個人偶倒在離軌道相當遠的草叢中。」

「而且胸部還有刺傷。」

「是的。就是這裡,在稻草人的胸部附近,直直地插了一把匕首。」

老爺爺走進小屋,把那具稻草人抱出來。大家一看,稻草人胸部一帶的稻草有被刀砍斷的痕迹,一把白鞘小匕首像是要挖出心臟般直直地插進胸口。

「果真是咒術人偶……而且,還是命案發生的四天前被拋棄在命案現場附近的,應該有什麼隱秘的意義吧。」

「嗯……原來如此。」

國枝再也無法忽略這兩起殺人案件(人偶與活人)之間不可思議的關聯性。不,更令他無法忽視的,是被挖取心臟的稻草人所帶來的那種難以言喻、叫人不寒而慄的感覺。

「然後你怎麼做的?」

「嗯,我以為是村裡小鬼頭的惡作劇,沒放在心上,原本打算當柴火燒了,便放進小屋裡,那匕首也忘了拔出來,於是就變成了這樣。」

「那麼,關於稻草人的事你應該沒跟任何人提過吧?」

「是啊,因為我實在沒想到這竟然成了這件大事的前兆。啊,對了,只有一個人看過這個人偶。不是別人,正是鶴子小姐本人。大小姐突然在我撿到人偶的第二天來訪,我女兒告訴她這件事,她便要求看一下,於是我女兒才讓她看的。或許是冥冥之中的孽緣吧,大小姐恐怕也沒想到自己會遭遇到與人偶一樣的下場。」

「哦?鶴子小姐來你家……她經常來嗎?」

「不,幾乎不曾來過。那天好像是要給我女兒阿花什麼禮物,所以才出的這趟遠門。」

偵訊暫時告一段落,國枝說不久會派警察過來搬走稻草人,於是先拜託仁兵衛妥善保管,便離開了看守小屋。

「真是偶然的一致性。恐怕正如老爺子所說的,是村中孩子們的惡作劇吧。因為兇手在殺人之前先用稻草人做實驗很奇怪,而把稻草人丟在相同的地方也一樣很愚蠢。」務實的預審法官無法同意喜好神秘事物的推理小說家的意見。

「如果這麼想,或許真的看不出與犯罪事件有任何關聯。但也不能說沒有另外的思考角度。我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事情的真相了,特別是鶴子小姐特意過來看稻草人偶,這一點相當有趣。」

「她並不是為了那個來的吧?」

「不,恐怕正是如此。從老爺子的語氣來看,鶴子小姐並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她來拜訪阿花的真正目的,恐怕就是來看稻草人的。」

「你的想法太天馬行空了。實際問題可不像戲法啊!」

預審法官對殿村的不切實際的猜疑一笑置之。究竟是不是胡亂猜疑,要不了多久就將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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