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風景 十、日記與望遠鏡

換句話說,這天早上,治良遊樂園裡幾乎同時發生了三起命案。原田麗子在迷宮中央、三谷二郎在旋轉木馬上、人見折枝在飛行船內,分別遇害。

這群同好總不善早起,除了三谷。今天,他同往常一樣在清晨六點左右離開卧房,四處遊盪。經過旋轉木馬時,他一時興起,想坐一會兒,便啟動了開關。機器開始轉動後,他隨即跳上其中的一頭木馬。

於是,幾十頭姿態迥異的木雕裸馬搖頭晃腦、嘎啦嘎啦地旋轉起來。

三谷手持韁繩,屁股前後擺動,吆喝著與裸馬競賽。

木馬館附近自不用說,放眼望去,周圍也沒有一個人影。除了清爽的晨風嗖嗖地掠過臉頰的聲音以外,連小鳥的叫聲都聽不到。

旋轉十圈左右後,一道銳利的呼嘯聲打破寂靜,二郎感到一陣彷彿被棒子扎中的強烈衝擊。

「哇!」他慘叫出聲,摔落地面。然而,不論他怎麼大喊「是誰」,都沒有人回應他。

不可思議,簡直匪夷所思。放眼望去空無一人,子彈卻不知從哪裡躥出來,精確地射穿少年的胸膛。

一個小時後,木下鯰子與餌差宗助才發現奄奄一息的三谷。

他們抱起渾身染滿血跡與泥巴、髒得像怪物的少年。

「是誰?是誰開槍的?」聽見詢問,少年氣若遊絲地微微啟唇:

「不知道……日記,日記……」隨即癱軟,無力再開口。於是,宗助將現場交給鯰子,匆匆前去稟報主人。

「日記是指二郎每天寫的雜記吧。讀過後,或許能發現一些線索。」鯰子聰明地推測。

「你知道日記收在哪裡嗎?」木島刑警耳朵很尖。

「嗯,大概放在他卧房的書桌抽屜里。」

「方便立刻帶路嗎?我想儘速調查清楚……喜多川先生,請先去查看另一名死者,我隨後就到。」

於是,刑警與鯰子前往三谷的房間,治良右衛門則領著兩三名仆佣趕向飛行船。

飛行船系在遊樂園一隅的小山丘上。隨著距離逐漸接近,可以清楚看見垂至地面的繩梯其中的一條繩子斷了,已經看不出梯子的原狀,另一側的繩索徒勞地系在船身上。

「哎呀,繩梯斷了。」治良右衛門沉吟道。

來到現場一看,另一群圍觀的仆佣形成一堵人牆。

「大野?大野在嗎?」

聽到治良右衛門的呼喊,雷藏走出人群。

「啊啊,喜多川,你瞧,這實在太凄慘了。」雷藏哭喪著臉說。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折枝的屍體倒卧在地。的確,情狀慘不忍睹。折枝形同被人從高處砸下的肉包子,屍身陷進地面,血肉模糊。

「咦,她拿著望遠鏡。」

「嗯,她在欣賞四周景色。然後,踏著繩梯打算下來時,一不小心像子彈似的墜落下來。」

「你親眼看到的嗎?」

「不,否則我絕不會見死不救。據說是廚房大嬸的小兒子看到的,就是這孩子。」雷藏的手輕放在一名六七歲男孩的頭上解釋。

「對不起,由於是孩子說的話,我壓根兒沒當真,沒想到真發生這麼恐怖的事……」

男孩的母親不停道歉,治良右衛門未多加理會,徑自撫摸掛著鼻涕的男孩的頭,詢問:

「乖孩子,這個姐姐在飛行船上拿著望遠鏡,是嗎?」

「嗯,她看得很專心。」男孩的回答意外清晰。

「她在看哪裡?」

「那邊。」男孩指向那座殺人迷宮。

「是嗎?確定沒錯吧?」

「嗯,大姐姐一直望著那邊。」

「大野,折枝或許是在飛行船上研究迷宮的構造。從上方觀察,迷宮的設計一目了然。」

「但一大清早的,她這麼熱衷嗎?」

「不,搞不好她剛好看到了麗子被殺的場景。大嬸,那是幾點的事?」

「這孩子跑回來跟我說有人墜地,大概是六點左右。」

「六點……說不定真是如此。」

「小朋友,然後呢?大姐姐有沒有嚇一跳?」

「嗯,她嘴巴張得大大的,像說了什麼,接著就急忙想下來。」

「像說了什麼……可是,飛行船上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嗎?」

「嗯,只有她一個人。」

「那她怎麼會說話?啊,我懂了。小朋友,大姐姐是張大嘴巴喊叫,對不對?叫著『哎呀』或『救命』。」

豈料,男孩竟面露難色,陷入沉默中。

「嗯,乖,乖,這問題對小朋友來說太難了。不過,大野,我似乎沒猜錯。小朋友,然後呢?」治良右衛門繼續道。

「然後繩子就斷了。」

「為什麼?」

「不知道,繩子突然斷了,大姐姐便倒栽蔥般跌了下來。速度非常快,快到差點兒看不見她摔下來的過程。」男孩興奮地描述,似乎正在炫耀著什麼。

這是偶然嗎?其中會不會隱含著什麼可怕的意圖?幾乎同時,園裡發生了三起蹊蹺的死亡案件,若真是巧合,未免太離奇了,恐怕不是單一事件。一連串血腥命案背後,是不是出於相同的動機……同一名兇手,是不是潛伏在暗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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