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風景 六、可疑的飛刀

當天夜裡,在前文提到的地底地獄洞穴里,湯本讓次與女友原田麗子開始了每天必上演的野蠻遊戲。

主人給眾人配備了豪華卧室。然而,這些可都是貨真價實的獵奇客,他們鮮少安分地在卧房裡就寢。連園長治良右衛門都樂於把摩天輪的包廂改造成天空床以供自己居住之用。因此有人鍾情大鯨魚體腔、有人選擇帕諾拉馬館、有人中意摩天閣的塔頂,也就不足為奇。大伙兒紛紛挑選自己喜愛的場所,期望藉此做一場非比尋常的夢。而湯本讓次這對情侶,則是將地獄裡的地下道當成尋求刺激的寢床。

用土色的混凝土加固起來的陰暗地道里,除血池、針山、燃燒著的焦熱地獄以及閻王爺外,還有偶人青鬼、紅鬼,這簡直就是一副活生生的地獄圖景。不知道藏在何處的藍白電燈,幽幽地將詭異的燈光投射在這些人造物上。

湯本與麗子的床鋪,就置於由紅顏料融化而成的地獄血池畔。這對虐待狂與被虐狂便在此處享受每晚瘋狂的遊戲。

血池對岸的牆上,幾近全裸的原田麗子呈大字形,背部緊緊貼附著一塊門板,她現在是一個下了地獄後遭受酷刑的靈魂。但就靈魂來說,她的肉體太豐滿了、太富有彈性了。

血池這一側,半裸的湯本讓次叉開腿站著,那是來自於地獄的青鬼吧。只見他從腳邊的盒子里取出閃閃發光的飛刀,右手舉起來,作勢要投向對岸的裸女。

啊,恐怖的殺人劇又要上演了嗎?

不不不,並非如此。素行不良的湯本,不知從哪兒學得這危險至極的特技。以女友為標靶練身手,成為他每晚必享受的刺激戲碼。

而身為標靶的麗子也是,她毫無防護措施,甚至赤裸暴露在情人面前,沉醉在不知刀刃是否會刺中自己的緊張快感里。

蒼白的燈光下,讓次射出的飛刀閃電般划過空氣,接二連三地扎入麗子緊貼的門板上。插入門板的飛刀,全像渴求鮮血的生物般不住顫抖。

每把飛刀的落點都精準得如被機械操控著,基本上分毫不差,命中了距麗子臉頰、頭部、手臂、大腿不到一分 的危險位置。

「啊,啊……」每當飛刀中的,麗子便欣喜若狂,不自覺地發出愉悅的吶喊。

「接著是腋下,會稍微劃破皮膚。」

讓次的說明總是很淡定,他狠狠射出最後一刀。啊,這技術多麼高超啊!與他的預告半分不差,刀刃以不危及性命的程度擦過了麗子腋窩的皮膚,扎進門板。

霎時,鮮血噴了出來。

「哎呀……」

麗子誇張地大叫了一聲,神情卻無比享受。她低頭望向在腋下不住震顫的飛刀,鋼鐵擦過皮肉冷冷的觸感、噴出來的鮮血散發在空氣中的血腥味,簡直讓變態的人進入了忘我的狂喜中。

讓次不禁眯起眼,凝視著鮮紅液體在戀人白皙肉體上畫出網格狀的美景。

十秒,二十秒。

不知為何,麗子目不轉睛地瞅著飛刀,一動也不動。若說是被虐狂的狂喜,這一眼未免太漫長、太銳利了。

「喂,怎麼啦?看什麼看得那麼出神?」讓次忍不住問。

「讓次,飛刀是不是少了一把?」

麗子終於抬起頭,直盯著讓次啞聲開口,表情恐怖得叫人頭皮發涼。

「咦,少一把?你在說什麼啊,十三把刀不是都在嗎?你再檢查一次。」

仔細一算,沒錯,是十三把。

「不過,好奇怪。」麗子的神情帶著一絲驚恐。

「哪裡奇怪?」

「還問,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我才發現,這些飛刀看起來實在太像了。」

聽著麗子質疑的語氣,讓次很震驚,立即變了臉色。

「太像?像什麼?」

「咦,你沒發現嗎?喏,這刀子不是跟刺在智滿子背上的短刀一模一樣?」麗子加重語氣,霎時似乎突然從地獄裡吹來一陣陰森森的冷風,雞皮疙瘩爬滿了麗子全身。

讓次一臉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沉默了。

「讓次,是不是你?」半晌後,麗子輕聲問道。

即便如此,讓次仍面色凝重,悶不吭聲。

「我很清楚,你喜歡智滿子。一次你們獨處時,你大概說了一些無聊話,挨了她一巴掌。我在山上用望遠鏡看到的……這沒什麼好隱瞞的。」麗子似在安撫惡漢讓次,低語道。

「那又怎樣?」讓次惡狠狠地瞪著麗子,反問道。

「所以,智滿子是你殺的吧?因為喜歡她,只好殺了她,對吧?」麗子彷彿樂在其中,越來越肆無忌憚。

「有些話不能亂說。你真以為我是兇手?」讓次額上青筋直冒。

「可是,殺害智滿子的兇器,不就和這些飛刀一模一樣?除了你,沒有誰擁有如此危險的利器。」

「混賬,你想誣陷你的男友是殺人犯嗎?」

「正因為你是我男友,才應該偷偷透露給我一些。我一定不會告訴別人的。」

「你還說!混賬!」讓次像猛獸一樣發怒起來。

「啊,別這樣。我不說,再也不說了。」

高大而豐滿白皙的麗子,是個愚蠢的被虐狂。驚覺方才咄咄逼人的質問觸怒對方,她頓時心生害怕,立刻尖叫著沿血池池畔逃跑。

惱怒的猛獸手中的飛刀,映著洞穴牆上的蠟燭紅光,反射出耀眼的光。

「哈哈哈……我不會對你怎樣的,不用逃。」猛獸扯動嘴角,露出殘忍的笑。

「真的?你真的不生氣?人家剛剛是開玩笑的。」

「我不在意。放心,過來讓我疼疼你。」

麗子戰戰兢兢地返回池畔。「真的?那你要怎麼疼我?」

「像這樣!」

麗子感到肩口一陣刺痛。低頭一瞧,薄絹服上划出一道誘人的紅線。是血。

「哎呀,你竟然用刀子割我。該不會想殺了我吧?」

麗子居然滿不在乎。這名愚蠢的被虐狂被情人用刀子割傷,反倒愉快地渾身抖動。

「你等著瞧。」

然而,這回讓次的眼睛裡布滿了可怕的血絲。他似乎聽不進對方的話,一刀一刀又一刀,不斷地揮著刀子。鮮紅的線條不停落在麗子渾圓的肩膀、豐滿的乳房上,越來越多。

「哎呀,救命啊……」

麗子歡愉地呼喊著,仿若受傷的蛇扭動著身體。她倒卧在讓次腳邊,緊抱著他的雙腿。

「混賬東西、混賬東西!」

不料,讓次踢開受傷的情人,將她踹進血池地獄。

撲通一聲,鮮紅的水花濺起,讓次的襯衫霎時被染得通紅,就像剛殺過人一樣。

浸在紅墨水裡的麗子,拖著如紅酸漿般的浴血身軀,搖搖晃晃想爬上岸,讓次又踹了她一腳,池子里又濺起陣陣血花,她跌回池中。

「有完沒完啊,我受夠了,到此為止吧。」

麗子吞下好幾口紅墨池水,幾乎奄奄一息,忍不住要求讓次停止這過分殘虐的遊戲。

豈料,讓次異於往常,根本無意扶起疲倦至極的情人並加以愛撫。

他叉開雙腿站在池畔,高舉飛刀,像要一擊刺穿企圖上岸的麗子。這不是遊戲,他全身充滿殺氣,顯然是認真的。那麼,他就是殺害智滿子的兇手嗎?為防止情人泄密,他打算殺人滅口?

「哎呀,救命啊!」

麗子放聲尖叫,不顧形象地趴伏在滑溜溜的池畔,倉皇想逃。遺憾的是,讓次的左手隨即揪住她的長髮,硬將她拖了回來。

「嗚,饒了我吧。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絕不會泄漏你就是兇手。放過我,放過我!」麗子不停顫抖,瘋狂大叫。

「哈哈哈……嚇到啦?騙你的。不用怕,我不是真的想殺你。」讓次露出一口白牙笑道。

「可是,一旦你和別人提到刀子的事,或向第三個人說我很可疑,我絕不饒你。當然,那命案和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但我不想蒙受無聊的冤枉。明白嗎?要是你敢胡說八道,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小心我宰了你。」

「嗯,我懂,我絕不會亂說的。」麗子益發驚恐,不住顫聲回應。

讓次聞言,粗魯地摟著她,吻上那被紅墨水暈染得黏黏稠稠的豐頰。

於是,他就像吃下嬰兒的山貓,滿嘴都是觸目驚心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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