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蜥蜴 二十七、人偶再變臉

身穿工人服的雨宮難道會因為一些無聊的挖苦話,就死在黑蜥蜴的槍下了嗎?不不不,那是不可能的。眼前他依然雙手插著口袋,打趣地笑著。

扳機的確已扣下,卻只聞「咔嚓」聲,並未發射出子彈。

「咦,怎麼有怪聲?槍是不是壞啦?」

在工人雨宮不斷的嘲笑下,黑衣婦人竟自亂陣腳。她接二連三地扣下扳機,然而,依舊只有「咔嚓」,「咔嚓」的空洞聲響。

「混賬東西,是你把子彈都取出來的嗎?」

「哈哈哈,你總算猜到了。沒錯,喏,子彈在這兒。」

他抽出右手,攤開的掌心中放著幾顆子彈,好像精巧的小彈珠。

此時,鐵籠外響起倉促的腳步聲,黑蜥蜴的部下橫衝直撞地闖了進來。

「夫人,不好啦,看守入口的北村被綁起來了!」

「不但被綁起來,還昏迷不醒!」

想必這也是阿松的傑作。但為什麼只捆住北村,其他人卻可以自由活動?難不成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咦,這傢伙是誰?」來人發覺現場有兩個潤一,吃驚得瞪大雙眼。

「是伙夫阿松。一切全是他乾的好事,快抓住他。」見援軍來了,黑衣婦人連忙高聲命令。

「阿松?混賬東西,竟敢搗亂!」

眾莽漢一窩蜂擁入鐵籠,想把阿松制服。沒想到阿松的身手異常矯健,輕巧地閃過接連撲擊而來的敵人,一轉眼便閃出鐵籠外。他依舊放肆地訕笑著,招手示意前面的人過來,慢騰騰地後退,阿松的膽子簡直太大了。

黑衣婦人與部下一個接一個跟著出了鐵籠。眼前的景象就像一場詭異的移動電影,水泥澆築的地道里,逃亡者一步步後退,追捕者面目猙獰一步步往前逼,毛茸茸的胳膊擺出拳擊手的架勢,等著揮拳的時機。

很快,這支古怪的隊伍來到標本人偶陳列室前,阿松突然停下腳步。

「你們知道北村為什麼被綁起來了嗎?」他雙手仍優哉地插在口袋裡,提出令人不快的問題。

「讓開,我有話要問他。」黑衣婦人不知有什麼打算,排開眾人,徑直走到阿松面前。

「如果你真的是阿松,我道歉,為我沒看出你有這般藏龍卧虎的本事。但你真的是阿松嗎?我難以置信。你根本不是阿松吧,否則何必蓄一臉大鬍子?不如撕下來瞧瞧。快撕下假鬍子!」說到最後,她竟開始哀求。

「哈哈哈,不管拿不拿掉,你都猜到了吧?只是不敢說出我的名字而已,光看你面色慘白得像幽靈,我便清楚了。」

他果然不是阿松,到了這個時候,他說話的語氣都不像是黑蜥蜴的手下了。何況,聽那嗓音,那清晰的語調,聽著不是很熟悉嗎?

黑衣女人情緒衝動,身體顫抖得不能自持。

「那麼,那麼,你是……」

「不必客氣,沒啥好猶豫的,大膽說出來。」

對方斂起笑意,全身散發出懾人的氣息。

黑衣婦人感到冰冷的液體不斷從腋下滲出來。

「明智小五郎……你是明智吧?」黑衣婦人橫下心,問出來後頓覺鬆了一口氣。

「沒錯。其實你早就懷疑了吧?只不過,你的怯懦讓你不敢承認。」

身穿工人服的男人把一大把假鬍子都撕了下來,裸露在外的面孔雖化妝成近似阿潤的膚色,但毫無疑問,他就是明智小五郎,我們懷念的明智小五郎。

「不過,為什麼?這怎麼可能……」

「你一定很奇怪已經被扔進遠州灘的我,怎麼可能又活過來了吧?哈哈哈,你以為扔進大海的真的是我嗎?那只是你的錯覺。當時,我根本不在沙發里,裡頭裝的是可憐的阿松。我沒料到事態會發展到那個地步,原來只是為了方便調查,我化裝成伙夫。我把阿鬆綁起來,並堵住他的嘴,我以為人椅會是最好的藏身地點,反倒害阿松丟了性命,我十分過意不去。」

「哎呀,被扔到海里的原來是阿松嗎?而你假冒成阿松,一直待在機械室里?」

女賊聽得瞠目結舌,說話的聲音也不自覺地軟了下來。

「這是真的嗎?但阿松被堵住了嘴,怎麼開口呢?那時,我們不是隔著椅墊交談嗎?」

「說話的確實是我。」

「咦……」

「那艙房裡不是有個大衣櫃嗎?我就躲在裡面。只是聽在你耳中,像從沙發底下傳出來的。不過,沙發里有個掙扎的傢伙,難怪你誤會了。」

「那麼,那麼……把早苗藏起來,故意把報紙放在椅子上的,也都是你?」

「沒錯。」

「哎呀,你也太小心了,竟然還偽造了報紙嚇唬我?」

「偽造?說什麼傻話,那樣的報紙怎麼偽造得出來?報道和照片,都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呵呵,再怎麼說,世上都不會有兩個早苗,這簡直是荒唐……」

「早苗小姐並無分身,被你綁票的是假早苗。為了尋找早苗小姐的替身,我可是費盡了苦心。儘管我有十分把握能把她平安地救出來,但我實在不願讓摯友的獨生女冒險。你誤以為是早苗小姐的女孩,本名叫櫻山葉子。雖是無父無母的孤女,卻是富冒險精神的新時代女性。正因如此才能漂亮地演出這場大戲。到了最緊要的關頭,也有勇氣堅持到最後。即使一路上都因恐懼而哭泣不止,葉子仍完全信任我,堅信我會來救她。」

各位讀者,還記得故事中有《奇怪的老人》這一節吧。其實,名偵探明智小五郎瞞天過海的圈套從那時候就已經布置妥當了,而怪老頭就是明智喬裝的。打那天晚上起,真正的早苗就藏到只有明智一人知道的地點,幾乎同時,變成了早苗小姐的櫻山葉子進人岩瀨家。

從第二天起,早苗便把自己關在房裡,表現出連家人都不想見的態度。岩瀨夫婦認定早苗是被黑蜥蜴嚇得患上了憂鬱症,從沒懷疑過她其實並非自己的女兒。葉子的演技當時便已十分純熟了。

聽著名偵探一環連著一環的故事,黑衣女人發自內心地對大敵佩服得五體投地。她甚至崇拜起明智小五郎這位遙不可及的大人物來。

然而,她的手下,那群矇昧無知的莽漢,是絕不會崇拜明智的。不僅如此,他們甚至還把明智視為挫敗首領的罪人,把同伴阿松葬身海底的仇敵,簡直罪不可赦。

他們不耐煩地聽著明智沒完沒了的說明,見話告一段落,終於爆發了。

「煩死啦,殺了他!」

只聽見中間有人怒吼一聲,場面立即不可收拾,四個壯漢猛撲向孤立無援的名偵探。女賊素日的威嚴也壓不住這失控的場面。

有一人從後方突襲,扼住明智的喉嚨,有一人把他的雙手扭到身後,有一人猛擊他的下盤想撂倒他。就算是明智小五郎,面對這些亡命徒的搏命一擊,竟無法發揮出實力。可以說已經到了千鈞一髮的時刻,好不容易努力到這一步,難道會輸在這最後的關頭嗎?一代名探竟要命喪這群莽夫之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劍拔弩張的時刻,竟突兀地響起一陣旁若無人的嘲笑。笑聲來自於被人制伏在地的明智小五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哇哈哈哈,你們沒長眼睛嗎?喏,仔細瞧瞧這片玻璃。」想必他說的是後頭那排展示標本人偶的櫥窗玻璃。

大伙兒不禁轉頭望去。沒料到,他們竟如此疏忽,沒發覺櫥窗發生了什麼變化。至於原因,一方面是被憤怒沖昏了頭,另一方面是雙方打鬥的地點位於櫥窗斜前方,形成視線死角。

定睛一看,玻璃裡頭竟又發生驚人的變化——所有的標本這回都穿上了西裝。儘管還是原先的姿勢,卻不分男女都套上了一板一眼的西裝,裝得一本正經的。

當然,無疑這又是明智的傑作,但一次就算了,竟然還有第二次,一再玩這麼無聊的惡作劇幹什麼呢?但明智可不是那種平白無故反覆搞惡作劇的人。這場不知底細的化裝秀,背後是否隱藏著驚人的意義?

不愧是黑蜥蜴,第一時間察覺了明智的意圖。

「啊,不好!」

她一陣錯愕,但還是不及逃走,櫥窗里的人偶已一個個站了起來。原來不止服裝,連人偶都被調了包。那些不是標本,而是活人。只是擺出了人偶的姿勢,耐心等待時機。瞧,那些西裝男子全握著槍,槍口不正對準這群盜賊?

就在一霎那間,隨著「鏘」的碎裂聲,窗玻璃紛紛往下掉,西裝男子從破洞里飛了出來。

「不準動,黑蜥蜴快束手就擒!」

這樣的呵斥早就已經爛熟了。新時代的警察,反倒喜歡使用效果十足的緝捕台詞。不消說,他們是明智先前就帶進來的警視廳精英。

先前明智曾問眾人,是否明白只有北村被綁起來的原因,其實是在暗示有警力來援。明智已經提前給警視廳打了電話,通知他們入口處的暗號,於是警員很容易就進來了。到了入口,他們第一個把守大門的北村解決了。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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