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蜥蜴 二十四、人偶變臉

那名船員打扮的男子一向待在汽船上,也是黑蜥蜴的部下。他直接走到地下道深處黑蜥蜴的房間前,用暗號般的節奏敲了敲門。

「請進。」出於首領的權威,縱使處在粗魯的男人堆中,女賊也不做鎖門這種沒意義的事。不論三更半夜或任何時刻,只要她一句「請進」,門隨時都能打開。

「哎呀,一大清早的,怎麼?不是才六點?」

黑蜥蜴毫不避諱地趴在白床單上,身上就穿著一件白絲綢睡衣。她瞥了一眼進房的男子,點上一根紙煙,豐滿的身軀隔著柔滑的白絹,一覽無餘。每次撞見大姐這副裝扮,眾多男部下頓時手足無措。

「發生一些怪事,所以我趕緊來通報。」男子盡量目不斜視,但報告的時候還是扭扭捏捏的。

「怪事?怎麼說?」

「船上的伙夫阿松,從昨晚開始起就不見蹤影。我們翻遍了整艘船,卻找不到人。他不可能逃走的,我們擔心他落入警方手中。」

「哦,你們讓阿松上陸了嗎?」

「不,沒有。昨晚阿潤不是上船了一趟,又回來了嗎?那時阿松跟著上了小艇划槳。不料,小艇返回大船時,只有阿松不見了。我懷疑大伙兒記錯了,於是找遍整艘船,又到這兒打聽,說根本就沒有什麼阿松。那傢伙該不會跑到附近街上閑晃,讓警察給抓了?」

「傷腦筋。阿松傻乎乎的,派不上什麼用場,當初勉強才讓他當了伙夫。萬一那傻瓜被抓了,八成會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

黑蜥蜴忍不住從床上起身,皺起眉頭盤算該怎麼應對。這時,又有一個部下來彙報了另一個莫名其妙的消息。

房門突然被推開,三名部下探進頭來,其中一人飛快地稟報了一個消息:

「夫人,請來看一下。出了怪事了,人偶全穿上了衣服,還掛上了珠寶,全身上下都閃閃發亮的。我們問了其他人,到底是誰搗的鬼,大伙兒都說不知道。是夫人您的傑作嗎?」

「真的嗎?」

「當然。阿潤也驚呆了,現在還愣在櫥窗前頭呢。」

一個晚上竟發生了這麼多預想不到的變故?現在還不知道阿松的失蹤與這件事之間有什麼關聯,但哪有這麼湊巧的事,竟然同時發生?地底王國的女王再也無法冷靜。她讓眾人離開,迅速換上平日的黑洋裝,急匆匆趕到標本人偶陳列室。

到場一看,這景象果真非常古怪,也很可笑。站著的黑人穿上破破爛爛的咔嘰服,胸前戴著的「埃及之星」,像一級勳章似的閃著耀眼的光芒。托著腮幫子的金髮女孩穿上了日本少女的長袖和服,鑽石項鏈、珍珠首飾手銬腳鐐似的纏在手腕和腳踝上。而躺在地上的日本少女裹了條舊毛毯,濃密黑髮上垂戴著各種寶石瓔珞,笑得不懷好意。至於擲圓盤的日本青年,穿著又黑又髒的棉毛衫,手腕上也戴著閃閃發光的珠寶首飾。

黑衣婦人與僵立的雨宮面面相覷,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惡作劇簡直欺人太甚。標本人偶的奇裝異服中,長袖和服是早苗昨晚穿著的,其餘都是黑蜥蜴眾多男部下的衣服。可見有人偷出卧房柜子或箱子里的衣物,套在人偶身上。另外,珠寶想必是從寶石陳列室里取出來的,現在那些玻璃櫃內幾乎空無一物。

「是誰幹的?」

「目前還沒什麼頭緒。除了我,現場只有五個人,那些傢伙都沒有問題,完全信得過。我一個一個盤問過了,沒找到線索。」

「門口的值夜守衛也沒問題嗎?」

「嗯,門口和平日沒什麼不同。何況,就算是不速之客想硬闖進來,門口的掀蓋也只能從內側打開。心懷鬼胎的傢伙想從外面進來,是不可能的。」

低聲交談了一陣後,兩人再次默默地對望著彼此。不久,黑衣婦人突然恍然大悟,低聲自言自語著「啊,或許是那樣」,下一刻臉色大變,連忙趕到鐵籠子前面。檢查了籠子窄小的出入口,也沒發現鎖被強行撬開的跡象。

「是不是你們的鬼主意?老實說,惡作劇的就是你們吧?」

黑衣婦人不住厲聲質問。鐵籠里的亞當與夏娃原本正自顧自溫馨地說著話,女賊突然現身,他們立即反射性地提高戒備。早苗立即躲到角落裡,縮成一團,青年則冷不防起身,揮舞著拳頭接近黑衣婦人。

「為什麼不答話?幫人偶穿上衣服的就是你吧?」

「你在胡扯什麼?我不是關在籠子里嗎?你是不是瘋啦?」青年怒吼。

「呵呵,還想逞威風。不是就好,我自有辦法。是說,你中意新娘子嗎?」

黑衣婦人突然轉移話題。見青年沉默不語,她再次追問:

「到底中不中意?」青年與角落的早苗互望了一眼。

「嗯,我喜歡她。所以一定會用我的生命保護她,絕不讓你碰她一根汗毛。」青年不住嘶喊。

「呵呵,我就猜會是這樣。那你一定要努力保護她哦。」

黑衣婦人嘲笑著,回頭交代站在身後的雨宮。

「阿潤,把那女孩拖出來,扔進水槽里。」她嚴厲地下令,接著從口袋裡掏出鑰匙,遞給阿潤。

「會不會太快了?才過一個晚上。」雨宮的眼睛在那一臉假鬍子里瞪得又大又圓。

「沒關係,我隨心所欲的脾氣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你按我說的辦……聽好,我在房間里吃飯,這段時間裡任何事情歸你處置。還有,派人把那些珠寶收回陳列櫃里,麻煩你了。」

吩咐完,黑衣婦人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顯然,她震怒了。人偶身上突然發生這些古怪的變化惹得她極度不快,再加上受到籠中男女親密交談的刺激,更讓她情緒失控。

女賊絕非真心想讓早苗嫁給青年,只是要恐嚇、羞辱她,欣賞她恐懼悲傷的模樣取樂。豈料,她的如意算盤落了空,青年竟挺身保護早苗,而早苗也一副樂意接受保護的態度,望著他的眼神感激不盡。莫怪黑衣婦人心中湧起一股類似嫉妒的強烈不快。

潤一接下一件棘手的差事,他有些猶豫,磨磨蹭蹭地走近牢籠。

「你這混賬,想對她做什麼!」

鐵籠里的青年怒目圓睜,神情駭人,他叉開腿站在籠子口,一副拚命的姿態。然而,雨宮不愧是拳擊手出身,一點兒都不畏怯。拿著鑰匙開鎖後,他迅速拉開門跳進籠子里。

滿臉鬍子、身穿工人服的雨宮與裸體的青年互相抓著手臂,惡狠狠地盯著對方。

「站住,你別想得逞。只要我活著,不准你碰她一根汗毛。你想拖她出去?你試試看,在那之前,小心被我掐死!」

青年拚死勁想用雙手掐雨宮潤一的脖子。但是,奇怪的是雨宮根本不想抵抗,胳膊被人抓住,脖子還往前一伸,嘴巴貼近青年的耳根,悄悄地嘀咕了幾句。

最初青年猛搖著頭,不願仔細聽。不一會兒,他臉上浮現說不出的驚愕,而後溫馴得像換了一個人,掐住對方脖子的雙手也無力地垂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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