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1、辣媽教子

我以為此番擾動了狼窩,還撞見了母狼,她一定會帶著孩兒們舉家遠走了,可是接下來的日子裡,小狼們依然留在這片山谷,玩耍、嬉戲。母狼照常外出,帶回食物給小狼,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我對母狼辣媽心懷感激。謝謝你,狼媽媽,謝謝你能相信這兩個人。

我們謹守人狼界限,再不踏足狼窩附近。每天清晨,我們都來到後山,在山頭的隱蔽帳篷里,隔著山谷遠望觀察,到了傍晚,我們再返回小屋。

福仔有時會朝我們帳篷這邊張望,他媽不在家的時候,我們走出帳篷,沖他揮揮手,福仔也會輕輕地搖一搖尾巴。小不點不會這麼干,他只當我們是山裡的兩隻動物,既不排斥我們,也不對我們表示特別的友好;但他那天能在狼媽盛怒時替我擋駕,這就已經夠了,他畢竟是野狼的孩子,應該保持和人的距離。飛毛腿照舊看不慣我,也干不掉我,她只有在拉屎的時候才會偏著腦袋死盯著山頭上的我們,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辣媽會不定期地挪窩,但是新窩的選址基本都在我們的視線之內。我們分析她就近挪窩的原因:一方面後山山坳里水源就這一個,水源附近的山坡上沒有更多適合的洞穴可以使用。另一方面,辣媽也並不是為了逃避我們,而是狼窩每隔一段時間都需要敞敞氣,不讓一個洞府留下太重的味道。可能挪一挪窩能給母狼帶來更多的安全感,「狡狼三窟」能夠迷惑敵人。

不僅這窩狼不遠離,就連我們陸續看到的其他大狼也不再避開我們。

一天,我們經過中峰去往後山狼窩的途中,遠遠瞧見有四隻大狼捕獵歸來,他們是這群狼中奮鬥在前線的戰士。這四匹大狼身影雄健而略顯疲憊,走過山坡時,投向我們的目光很隨和,如同看見鄰居一樣尋常。我們想用望遠鏡細看時,他們已經鑽進灌木叢睡覺去了。這四隻狼是這群狼的狩獵主力。他們夜晚出去捕獵,給後山狼窩送食,白天總在中峰山坳里休息。他們就是我們曾經遠遠看到過的,在開滿鮮花的「灌木叢蒙古包」里睡覺的那些狼。他們白天極少到後山來,所以我們一直沒機會在近處觀察他們。我們沒去打擾他們休息,繼續往我們最關心的狼窩進發。

後山狼窩是狼群的大後方,我們在後山先後看到過七分半、龍狼,還有初探狼窩時逗引亦風遠離狼窩的那匹小母狼和一匹老狼,我們叫他元老。

狼群不迴避我們了,我們也會走出帳篷,躺在山坡上邊觀察小狼邊休息,不必再對狼群隱蔽自己。

「帶崽的狼群也並不是那麼難以接近啊。」亦風說。

「看他們對你的信任有多少了。從送格林回去那年起到現在,為了取得這份信任,我們用了多少年的時間啊。這還不僅僅是時間問題,如果沒有這次我們送福仔和小不點回家這件事,狼群也不見得能這麼接納我們。」

我們總是穿著當年格林最熟悉的衣服,每當有大狼回山,我們就滿含希望地站起身來,盡量展示自己,讓狼把我倆看清楚。我們指望著其中有一匹狼是格林,希望他能認出我們,朝我們跑過來。

不過,那樣的奇蹟只在夢境里重複著。

當確信狼窩安全無虞的時候,辣媽會出外狩獵。

今天就是一個打獵的好天氣,有元老和龍狼看家,辣媽開始做外出的準備了。她先在小溪邊喝夠水,然後盯著我們看了一會兒,接著開始穿花似的鑽洞,從這個洞口鑽進去,又從那個洞口鑽出來。福仔、小不點和飛毛腿這一幫小屁孩歡蹦亂跳地跟著辣媽一塊兒鑽洞。辣媽每次鑽出洞的動作都很張揚,總是用嚇小狼一跳的架勢衝出洞來,小傢伙們更是玩得樂不可支,一窩蜂地又攆到那個洞口去追他們的媽媽。

元老坐在山坡上樂呵呵地看著這場捉迷藏的遊戲,他聽得到地下的動靜,時不時地給小狼們一點暗示——他把頭轉向辣媽將要出現的方向。小狼秒懂,立馬奔往元老提示的方向,果然能找到辣媽。但是辣媽奔跑和鑽洞的速度比小狼們快得多,幾個回合的穿花下來,小傢伙們就糊塗了。小不點在洞口迷茫地東張西望,福仔一個洞一個洞地鑽進去嗅探,等著他們的辣媽又從哪個意想不到的洞口現身。飛毛腿乾脆跑到元老跟前,討要答案。元老站起身向著山坡的東面走去,小狼們立刻跑去東面,挨個檢查那邊的所有洞口。

這時,我們發現辣媽從山坡西面離得很遠的一個洞口悄沒聲地爬了出來,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下山去了。而元老還帶著孩兒們在東面搜尋,這老傢伙一眼都不往辣媽開溜的方向瞅。龍狼看見辣媽走了,就領著鷹慢慢溜達,上山頂放哨去了。

「地遁啊!」我服了,「這甩掉小尾巴的方法配合得太好了。」

亦風更是千言萬語找兩個字代替:「卧槽!」

小狼攆路的功夫我們是領教過的。想當初,我們每次出門的時候,小格林都要死要活地跟我搶門,甚至把腦袋擠進門縫裡——帶我走,否則你就夾死我!

我當然不能讓寶貝兒子的腦袋被門夾了,只好屈服。家門都關不住攆路的小狼,這連門都沒有的狼洞,辣媽居然能想出妙招脫身,真是高明。我又覺得,辣媽恐怕是想一舉兩得,她不光是要甩掉小尾巴,在瘋狂鑽洞之前她還看了我們一會兒,可能她也想同時迷惑我們:「山上的人聽著,我可告訴你們啊,我就藏在某個洞裡面,隨時會撲出來,別想打我小狼的主意。」

辣媽大概以為我們的視線也會跟隨元老和小狼吧?她千算萬算,沒想到我們還是看見她開溜了。誰讓我們居高臨下呢,嘿嘿!

不久後,小狼們進入了失望階段,咬著灌木叢發脾氣,他們大概也明白上當了,只好在山坡上無聊地張望,等老媽回家。小傢伙們大約也有點生元老的氣吧,他們不願意跟元老玩,元老給他們舔毛洗澡,他們也不領情。

等到中午,小狼們和元老都困了,在沙土平台上打瞌睡。

看到一切都很安寧,我膽子大了些,趁著辣媽不在家,我偷溜下山,在小溪里打了一壺水。我抬眼偷瞄小狼。那沙土平台離小溪不算遠,元老趴在小狼們身邊,腦袋搭在兩隻前爪上休息,看似在睡覺,但仔細一瞧,他睜著倒三角的眼睛正不動聲色地盯著我的一舉一動,那神態像一個沉穩冷靜的老管家。

福仔和飛毛腿正在打盹兒,小不點更是伸直了腿兒,側躺在地,睡得像死了一樣。睡著睡著,小不點的小爪子抽筋似的收縮,腿兒也開始撓動——他在做夢。

我瞄見小不點的嘴在嚅動抽搐,雖然溪水淙淙,聽不見小狼在「說」什麼,但以前他在小屋的時候,我曾經錄下過小不點的夢囈。是的,他們做夢會說夢話,「嘰哩呃呃——咕咕嚕」,短音和怪哼居多,那發音很奇特也帶著點詭異和小可愛,跟平時任何時候的狼叫或哼唧都不一樣。

我擰緊壺蓋兒,慢慢起身的時候,看見小不點的爪子越動越快,甚至耳朵和脖子都抽動起來。突然間,他閉著眼睛蹦跳起來飛跑,在山坡上一陣瞎沖亂撞,猛地撞在一叢灌木上,醒了,茫然四顧,我怎麼睡這兒來了?

我忍住笑,小心地退回山頂帳篷里。我把小不點的夢遊狀態給亦風一說,亦風笑了:「我剛才覺得這小傢伙怎麼突然跑起來了,還以為你嚇到他了呢,原來是在發夢癲啊。這傢伙,難道他夢裡面還在攆路嗎?」

我和亦風在帳篷附近的地上找了一個小坑洞,在坑邊壘上幾塊石頭,撿些干牛糞生起小小的篝火,把溪水倒進鐵飯盒裡,放在篝火上燒開。

「在狼山上有熱水喝了,太幸福了。」亦風說著,撕開一包「必奇」倒在水壺蓋里等著沖水吃藥,他因為喝生水已經拉了好幾天的肚子,「我明天要帶一點茶上來,用純天然的溪水泡茶最經典。」

「我要帶幾包速食麵,老吃壓縮餅乾,胃痛。」

我們喝著熱水啃著乾糧,一面休息一面觀察。

三四點左右,亦風發現了情況:「回來了,辣媽回來了,還逮了東西!活的!」

辣媽叼回的是一隻獺子。這隻獺子個兒很大,看起來很兇悍的樣子,即使被辣媽叼在嘴裡,獺子也在亂踢亂蹬,把辣媽的胸毛抓掉一大塊。她忍著痛也沒有咬死旱獺,一路叼回家來。

辣媽在山坡上找了一片開闊地,等小狼們都來了,她才放下旱獺。

辣媽剛鬆開嘴,獺子就拿上架勢了,他人立起來,露出能一口咬穿小狼爪子的門牙,瞪著兔子一樣的眼睛狠狠盯著圍上來的小狼。旱獺的爪子很厲害,首先是臂力驚人,他能把地底幾十尺下的岩石都挖出來;他那三根五厘米長的指甲又粗又鋒利,如果這爪子划過小狼脖子,能瞬間抓斷小狼的咽喉。旱獺把左爪放在胸前護住心臟頭頸,右爪前伸隨時準備反攻。光是這防守架勢就已經亮瞎了我們的眼,更讓我們瞠目結舌的是,旱獺的嘴裡居然咆哮出李小龍的招牌聲音:「阿打——阿打——我打——」這獺子會功夫!我和亦風面面相覷,我們也是頭一次聽到獺子這樣叫。平時不都是「嘀嘀嘀」這樣叫的嗎?

小狼們更是被唬住了,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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