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惡貫滿盈

「你們這兩個魔鬼,難道還沒有覺得這種行為已經到了瘋狂的境界了嗎?」邦德說完,把手中的煙蒂丟在地毯上,任憑它去燃燒。

「嗯?瘋狂?歷史上偉大的任務,都是由瘋子和狂人完成的,腓特烈大帝是瘋子,尼采是瘋子,凡·高是瘋子,拿破崙、希特勒也是瘋子,這些瘋子在文學、藝術、軍事、政治上,都支配並改寫人類歷史的發展方向!本來偉大和瘋狂的界限就是很難區分的。再說,世界上如果沒有瘋狂的人物,那麼歷史可能是一片空白。相反,像你——中校,你冷靜地思考一下,你到底算何種人物?算起來,也只是一個情報分子,流氓打手,為那些官僚政客和無能之輩流血賣命,即使你裝滿一腦子責任、使命、國家的理念,但是你對這些觀念和意識的本質卻毫無認識,因為那些都是騙人的幌子,蠱惑人心的利祿幻影。而你,卻為了這些撩人的幌子和利祿的幻影甘願做權勢的鷹犬!所以你很空虛,每當任務結束,你就可以領到一點點少得可憐的獎金,不,應該說是那些無能之輩施捨給你的一點兒小恩小惠,如主人扔給狗一根骨頭。而你就用這可憐的收穫去買酒精、尼古丁和女人來麻醉自己的靈魂,以期待主人的再次派遣。」布洛菲大放厥詞之後,看看邦德又接著說,「你奉主人之命,兩次前來和我過不去,不過總算你運氣不壞,每次都能完成任務,把我的心血毀於一旦。即便我那兩次慘遭失敗,你的主人也不放過我,還要聯合其他國家和政府,展開一系列的緝捕行動,非要置我於死地!但是你們是否想過,或用客觀冷靜的頭腦和科學縝密的態度來分析和研究過我超人的思維和超時代的驚人計畫?」

這時的邦德一直在觀察著眼前這個魔頭的一舉一動——大敵當前,怎敢有半點兒馬虎呢?至於布洛菲發表的謬論,他實在沒有心思去聽它!

只見身長六尺、威猛強悍的布洛菲現在兩腿分開,站成八字形,把武士刀戳在雙腿中間,雙手相疊在一起握住刀柄,從手背上可以看到筋脈高漲的血管,如一條條蜿蜒的山脈,也顯現出他那旺盛的精力。邦德想:「我不能否認這個魔頭的確有種超乎尋常的力量,諸如他那健壯如獸的體形,狂傲的氣質,以及那雙賊光閃閃而具有威懾力的眼睛。他那像猿人般凸出的眉骨,烘托著白皙的皮膚和斑白的雙眉,也給人一種專橫的印象!還有他那寡情的薄唇和鷹鉤鼻子,也帶給人一種殘酷、狡黠、詭辯與陰險的感覺。而他居然自以為是超人,可以和尼采、梵谷等人相提並論,簡直是痴人囈語!

「嗯!對,寬大而具有原始意味的和服,真是一種天才的服裝設計。這給生來矮小的日本人穿起來,的確有一種藏拙之效,會給人一種彪悍的幻覺。可是穿在布洛菲的身上就更顯得他威武強大,宛如一座山丘,尤其是那條金龍,神氣活現,把這個魔頭裝點的有一種幽靈般的邪氣。」邦德緊緊地盯著這個敵人的每一個細節,推敲思量,作為戰鬥時的參考。

「是呀!他為何要這樣喋喋不休而不幹脆揮刀呢?這個魔頭一定是把我當成網中魚,俎上肉,何況他還有戰刀,而我赤手空拳,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即便逃出去,他的那些爪牙遍布四周,我也會寡不敵眾,所以他可以隨性而至,大放厥詞,何況這個魔頭也許會想,在殺人之前,把話說個明白,才夠君子風範,把事情說清楚,才是英雄氣概。到那時再讓我心甘情願地承認失敗。同樣的邏輯,他也會認為殺人是堂堂正正的義舉,何況是對一個即將俯首就斬的俘虜,講一些人生哲理,也是一大人生樂事!是嘛,誰又會放棄這樣一個向敵人進行說教的機會呢?」

布洛菲自顧自地說了一陣子,看著邦德,發現他的確是在默默注視著自己,頗似順服的樣子,於是侃侃而談道:

「邦德,在殺你之前,讓我們把過去的仇恨算個清楚。首先,我的一個上乘的計畫被你們英國政府所謂的『雷電』行動破壞了。我費盡心思,從西方政府中盜出兩枚原子彈,我並沒有用它們來製造恐怖事件,僅僅只是虔誠地請求西方政府補貼我一點兒,作為我辛苦勞作的報酬,叫獎金也好,車馬費也好,只要滿足我的要求,我就會把這兩枚原子彈交還給西方政府。我那小小的請求,對富有的西方政府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如果連這個小小的要求也不能被滿足,我願意將這兩枚核彈無條件地贈予貧窮而極需要原子彈的古巴卡斯特羅政府,至於他們得到這份珍貴的禮物後將會如何處置,那就是卡斯特羅自己的事情了,也許會在不利於西方政府的情況下予以引爆。假如是這樣,人類將會因西方政府的吝嗇而慘遭浩劫!無論如何,這件事情對我個人來說,僅是想利用國際上的矛盾,獲得一絲蠅頭小利而已。這一點兒也不算過分的要求,對西方政府來說不算什麼,而對全人類則是難以估價的福利。我之所以要這樣做,不過是對西方政府的一次警告,他們要想免除以後類似事情的發生,只有召開裁軍會議,消除這種武器並且停止製造。當然,這種辦法對我雖然不利,但是為西方政府和全人類的利益著想,我願意犧牲一點兒自我利益。我既不是自私,對西方政府也無害,更是全人類的福祉。對政治而言,是維護世界和平的一大貢獻,你想,這麼偉大的事情,難道不能成為我的功勛嗎……?

邦德一直凝視著他,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另一件事是我進行的細菌戰,不幸被英國政府所誤解,認為這對大英帝國不利,實際上這是一種歧視。如果我們冷靜地運用辯證邏輯去分析,就會發現雖然在現象上產生了不利於自己的情況,但是如果透過現象去觀察本質,就會看到未必是本質上所產生的不利。因此,我們不管用什麼準則來衡量,都不可否認一個事實,貴國是一個充滿病態的國家,我們應該以向死求生的精神,乾脆用大量細菌來增加這種病態的深度,使這隻日不落的雄獅,猛然覺醒,消除自私、自大、傲慢、荒淫和空虛的病態,迅速建立社會福利制度,促進英國國民的健康與和平,這能說對大英帝國沒有益處嗎?」

布洛菲說完,看著邦德仍然在全神貫注地傾聽,於是,又興沖沖地說:「剛才我所說的那兩件事已經成了過眼雲煙,多說也沒什麼意義!現在我想再談談這兒的問題。」

邦德慢條斯理地敷衍了一聲。

「中校,可以坦白地說,我的心臟已經有老化的跡象,過了中年的人,生理上各部分器官的功能都會退化,雖然我已儘力挽回這種衰退,可事實上,還是力不從心。正因為這樣,我感到自己已至暮年,對我這個天才而言,這是一件不幸的事,尤其在這茫茫人海中,知音太少,不僅得不到人們的尊重,反而還會引起誤解、非議和歧視。正因為這樣我才心灰意冷,對人類、對人生也失去了興趣,尤其厭惡世俗的庸人自擾,這很像一位貪口福的食客,吃膩了一切美味佳肴,必須時時更換奇珍異寶,這正是我現在的狀態。在生理和心理上,必須時時更換新奇詭異的事物,才能刺激衰退的心臟,挽回麻痹的情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建立這個空前絕後的死亡樂園,好做一些對人類有益的事情,這個地方是解脫人生痛苦的唯一處所。你看,這裡有多種奇異的設備,還有親切的服務。這些良好的客觀條件,可使人間的痛苦減少到最低限度,這不僅對社會是一項貢獻,而且也可以算是整個日本唯一由私人投資興建的公墓!這樣,日本政府可以省去從鐵軌、公路、旅館、海濱、湖畔和山谷等地方處理自殺案件,埋葬、解驗屍體的麻煩,既讓國際觀瞻,又可節省公共開支,豈不是一舉多得的好事!可是日本政府卻把我這項慈善事業加以誣衊,判定是一種罪行,這是多麼荒唐而幼稚的事啊!」

「但是昨天我親眼看見你們把一個不願死的農夫,活生生地丟進湖裡餵了食人魚,這樣不算是謀殺嗎?還說不是一種罪行?」邦德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邦德中校,請不要誤會,那是園丁清理工作的一種,這個農夫原先的出發點是來求死的,也許他事與心違。園丁有為人服務的義務,幫忙照顧這位農夫,達成他的心愿,這是義不容辭的事情。從這件小事上來看,就可以發覺你的智慧很低,沒有辦法進入到我的思想境地,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在臨死之前,你也只能用一支香煙來滿足一下自己的欲求,再高級一點兒的行為,你就只能望塵莫及了。這就像一個大學教授對幼兒園兒童談哲學,簡直是對牛彈琴。在這種情況下多談也沒有益處,再說,我的休息時間早到了,現在,我問你最後一句,你想怎麼個死法?是打算以大丈夫引頭就戈的氣概從容一死呢,還是學低級動物,在垂死之前作一番無謂的掙扎?如果選擇後者,那僅是使你的肉體多吃幾刀而已!邦德中校,快點兒選擇吧!」

布洛菲說完,向邦德迫近兩步,雙手高舉戰刀,一派日本浪人的架勢,也許他又自以為是「武士」了,燈光反射在銳不可當的戰刀上,寒光顫顫,殺氣騰騰。

邦德成竹在胸,他早已發現被他踢傷的山本遺留在黑暗角落裡的一根棍子,而在那女魔頭旁邊的桌上,卻有一隻叫人鈴的拉環。邦德早已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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