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智除暗敵

列車長吼著風馳電掣般地在夜幕中穿行。邦德坐在窗邊,望著窗外月色下忽明忽暗的夜景,儘力克制著自己,驅趕著睡意,保持清醒。

每一樣東西都在密謀使他沉睡,不論是車輪的轉動聲,還是晚風吹過電線的呼呼聲,以及汽笛拉響時的嗚嗚聲,車廂間連接處的咔噠聲,或地板發出的嘰嘰呱呱聲,這一切都使他昏昏欲睡。甚至門上那深紫色的小夜燈也好像在說:「有我在這裡替你站崗,不會有事的,閉上眼睛睡吧,睡吧。」

塔吉妮娜那溫暖的頭重重地枕在邦德的腿上,側身躺在鋪蓋的一側。在這個單人床上,很明顯是專門給邦德留下足夠的地方,他可以鑽進被單下,緊貼在她身邊躺一會兒。他的腿緊靠著她的背,他的頭埋在她那散在枕頭上有如緞子般的頭髮里。

邦德眼睛閉了一會兒,又儘力地睜開了。他謹慎地抬起手,看了看錶。已經四點整了。還有一小時就該開出土耳其邊境了。等天亮時,他也許能有時間睡一會兒。只要把那扇與隔壁包廂相通的門用楔子固定住,再把手槍交給她,就可以讓她當警衛了。

他低下頭,凝視著她那優美的睡姿。她看上去是多麼天真無邪呀!這樣的姑娘怎麼可能來自蘇聯國家安全部呢?長長的睫毛在嬌美的面頰上投下了兩道淡淡的影子;朱唇微啟,栗色長發散在額頭,邦德真想伸手去替她攏一攏。她頸上的靜脈平靜地跳動著。他心中滿是柔情,真想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裡,輕輕地吻她。他很想把她喚醒,或許是從她的夢中,這樣,他就可以吻她告訴她一切都好,然後看著她幸福地睡去。

剛才睡覺前,塔吉妮娜堅持說;「你不摟著我,我就睡不著。」她說,「我要知道你時時刻刻都在我身邊,如果醒來發現找不到你,我會覺得很害怕的。來啊,詹姆斯,摟著我吧,親愛的。」

於是,邦德脫下上衣,摘了領帶,倚在床邊的角落裡,把腳抵在箱子上,手槍放在一伸手便能夠得著的枕頭下面。她一點都沒抱怨那把槍,她脫下衣服,只留下脖子上那根黑色絲帶。她上床後,假裝著沒有激情,不停地扭來抓去,找一個舒服的睡覺姿式。折騰了一陣後,她伸出手來抱住邦德。邦德從後面扳著她的頭,給了她一陣長長的、殘忍的熱吻之後,他才要她睡去。她終於睡著了,而邦德又倚回來,由著他熱血沸騰的身體變冷。她在睡夢中喃喃自語,然後一條玉臂繞在邦德的大腿上。一開始她樓得緊緊的,睡著後,摟著的手臂就漸漸地鬆了下來。

邦德竭力剋制自己,不去想塔吉妮娜,而集中精力思考著接下來的旅程。

火車一會兒就要開出土耳其了。誰知道到了希臘後,會不會輕鬆一些呢?希臘和英國之間根本沒有什麼情誼可言。南斯拉夫呢?鐵托政權會偏向誰一邊呢?兩邊都有可能。無論蘇聯國家安全部的這三個傢伙是奉什麼命令而來,他們或者已經知道他和塔吉妮娜在這趟列車上,或者很快就會發現這一情況。他們根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包廂里呆上四天。他們的出現肯定會被那幾個傢伙報告給伊斯坦布爾的情報機構或發電報告訴其他的情報聯絡站。而且,到了早晨,塔吉妮娜的失蹤和密碼機的失竊肯定會被發現。到那時會出現什麼樣的局面呢?他們會馬上採取行動的。蘇聯人會通過駐雅典或貝爾格萊德的使館採取非常的外交手段嗎?塔吉妮娜會被拖下車嗎?如果真是這樣,事情豈不是太簡單了嗎?也許,這僅僅是陰謀的一部分,那些居心叵測的俄國人肯定還有更大的陰謀。他是否能躲開他們呢?他是否要帶著塔吉妮娜中途下車,錯開路線,然後租輛汽車,開到機場,設法飛回倫敦呢?

窗外,天開始蒙蒙亮了,黎明已給樹梢和岩石鑲上了一道藍邊。邦德看了看錶,五點整。他們馬上就要到烏宗柯普呂車站了。別的包廂是否發生了什麼事情呢?克里姆到底都做了些什麼,他成功了嗎?

邦德往後靠著坐在床上,放鬆了一下繃緊了一夜的神經。不管怎樣,他所有的問題馬上就有一個簡單、合乎常理的答案了,假如,他們能夠迅速除掉蘇聯國家安全部派出的那三個人,就繼續乘車,按原計畫辦;如果不行,他就該帶著塔吉妮娜和密碼機在希臘某個地方下車,再另外想辦法回國。但邦德還是認為,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寧願繼續坐火車。他和克里姆可都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況且在貝爾格萊德克里姆的人還會來接車。他還是大使隨員。

邦德心緒萬千。一會兒支持這個打算,一會兒又反對那個意見。綜合所有的理由,邦德最終說服自己把這齣戲好好地演下去,看看蘇聯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假如這是一個精心策劃的陰謀,他想親自抓住那些人,揭開這神秘的面紗。M局長已讓他見機行事,現在姑娘和機器都在他的手上,為什麼要驚慌呢?又有什麼值得驚慌的呢?逃跑是再愚蠢不過的了。說不定出了狼窩,又入了虎穴呢!

汽笛長鳴了一聲,列車開始減速。

這是第一個回合。不知克里姆那邊的情況如何,如果克里姆失敗了,如果那三個人還呆在車上的話……。

一列貨車從旁邊一閃而過。車站的輪廓已清晰可見。東方快車搖搖晃晃地帶著車廂之間掛鉤的咣啷咣啷的巨大聲響,開進了車站,並轉到了另一條鐵路線上。天色已大亮,窗口漸漸出現了立著四根柱子的簡易站台,站台上一個人都沒有。一聲長長的汽笛聲之後,快車減慢了速度,拉下了壓力剎車閘,在放掉剩餘蒸汽的嘈雜聲中,停在了月台邊。塔吉妮娜還在沉睡,邦德輕輕地把她的頭抬起,移到枕頭上,站起來,悄悄地走出包廂的門。

這是一個典型的巴爾幹小站。——車站正面的建築物是用廢棄的石頭砌成的,顯得陰沉灰暗。月台很開闊,但塵土飛揚,髒兮兮的。月台不高,只和地面一樣平,因此下車時必須跳下去。站台上有一群小雞在那裡啄食。幾個身穿棕色制服的車站工作人員懶洋洋地站在那裡。三等車廂旁,一幫帶著大小包裹的農民正擠在車廂門口,等著檢票上車。

邦德正對著車站警察所。警察所的門打開著。門邊的牆上貼著各種告示,由於玻璃上沾滿了污垢。邦德只瞥見了一眼克里姆的頭和肩膀。

「請出示護照!」

乘務員領著一個便衣和兩個身著深綠色制服的警察走進車廂的過道。他們正在檢查車票和護照。

他們在12號包廂門前停了下來。乘務員捧著裝車票和護照的夾子,一邊查對,一邊用土耳其語大吼起來。那個便衣上前敲了一下門。門開後,他走了進去,兩名警察也緊跟了進去。

邦德悄悄地走了過去,站在走廊的邊上,聽見包廂裡面有人正在用德語說著什麼。其中一人語氣十分冷漠平談,而另一個人的聲音卻焦灼慌亂。邦德費勁地聽懂了他們所說的大概。原來12車廂乘客庫爾德·戈德法布先生的車票和護照都不在乘務員的車票和護照夾中。難道是他自己從乘務員的房間里把它們拿走的?當然不會。或者他根本就沒有把它們交給乘務員?看來只能這樣推理了。真是太不幸了,得進行一番調查!他可以讓德國駐伊斯坦布爾大使館前來出面作證。(邦德在一旁暗笑,這個建議太好了,德國大使館的才不會給你作證呢!)同時這也意味著戈德法布先生非法過境,他不能繼續乘這趟車了,不過可以改乘明天的車,他必須馬上穿好衣服,提上行李跟著他們到警察所去。

這位蘇聯國家安全部的人一下子蹦到過道上,三位「客人」中,要屬這位皮膚黝黑的高加索青年最年輕。他菜色的臉上此時因擔心而變得灰白,他的頭髮也亂蓬蓬的,身上只穿了條睡褲。他走過過道與邦德擦肩而過,一臉憤怒的表情。他一直跑到6號包廂門口,使勁敲了敲門。一個鼻子肥大、留著小鬍子的人把門打開了一條縫。戈德法布一下子鑽了過去。之後便一陣安靜。這時候,便衣和乘務員接著檢查了10號和9號包廂的兩個法國老太太的護照後,走到邦德的門前。

那個便衣打開邦德的護照,隨意地看了一眼,就遞給了乘務員。「你和克里姆先生一起的嗎?」他眼睛看著別處,用法語問道。

「是的。」

「謝謝,先生。一路順風。」那個便衣行了個禮,接著去敲6號包廂的門。門剛一開,他便走了過去。

五分鐘後,門一下子被拉開了。那個便衣走出來,站在門口,聲色俱厲地呼喊那兩名警察。接著,他又沖著6號門使勁地叫嚷道:「戈德法布先生,您被拘留了。在土耳其行賄是犯罪!」戈德法布用蹩腳的德語吼起來,但他的聲音馬上被一句更粗暴的俄語喝斥壓了下去。他奪門而出,怒不可遏,踉踉蹌蹌地沖向12號包廂。一名警察在站在包廂的門口,等著他。

「先生,請把證件拿來。請站過來點兒,我得核對照片。」便衣把綠色封面的德國護照打開,對著窗外的光亮處,「請再往前來一點。」

一個身穿藍色絲綢睡袍的人走出門來。極不情願地走上前去,蘇聯國家安全部的人給他的護照上取的名字為本茲。他面色慘白,怒火衝天,一雙褐色的眼睛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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