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聖誕節 早晨5點45分

基特惶恐不安地盯著廚房桌上的那個「妖術」香水瓶。玻璃並沒有被摔碎;香水瓶蓋也沒有脫落;兩層塑料袋也還原封不動地套在上面。這瓶致命的液體仍然完好無損地躺在它脆弱的容器里。

但現在奈吉爾和黛西已經拿出了槍,他們也不能再裝作是風雪之中無辜的受害者了。只要實驗室的新聞一被公之於眾,他們就會被和偷病毒的小偷聯繫在一起。

奈吉爾、黛西和埃爾頓還有可能逃脫,但基特的處境與他們不同。他們都知道他的身份。甚至,就算他今天逃走了,在餘生里也會是一個躲避制裁的逃犯。

他火冒三丈,想要想出一個解決的辦法。

就在大家都一動不動地站著,盯著那兩把小巧邪惡的深灰色手槍時,奈吉爾把他的槍稍稍挪了大概一英寸的距離,滿腹懷疑地將它對準了基特,基特突然靈光一現。

他意識到,他的家人們沒有理由懷疑他。他可能也被這三個逃犯騙了。他的那套他們互不認識的說辭仍然成立。

但是他該如何才能向他們表明這一點呢?

他緩緩地舉起了手,做出了傳統的投降姿勢。

每個人都在看著他。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這些歹徒會背叛他。奈吉爾的眉毛不易察覺地皺了皺,埃爾頓目瞪口呆,黛西則冷笑了一聲。

基特說:「爸爸,我不該把這些人帶回來的。我沒想到……」

他父親看了他很久,然後點點頭。「這不是你的錯。」他說,「在這種暴風雪裡你也不能丟下這些陌生人不管。你不可能知道——」他轉頭帶著諷刺的輕蔑看了一眼奈吉爾,「他們是些什麼人。」

奈吉爾馬上就領會到了基特的意思,並且幫助他掩飾了他的謊言:「用這種方式回報你的好意,我也很抱歉……基特,是吧?是的……你在大雪裡救了我們,現在我們卻用槍指著你。但這個世界就是那麼不公平。」

埃爾頓一明白過來這出雙簧戲,臉上的表情便恢複了鎮定。

奈吉爾繼續說:「要是你那個喜歡支使人的姐姐沒有多管閑事,我們可能也可以和和氣氣地離開。但她就是要找事兒。」

黛西終於明白過來,她帶著一副輕蔑的表情轉過了身。

基特突然想到,奈吉爾和其他兩人很可能會殺了他的家人。他們都願意去偷一種能殺死幾千人的病毒了,怎麼可能會狠不下心槍殺奧克森福德一家人?當然這其中也是有差別的:用病毒殺死幾千人是個有點抽象的概念,而要冷血地對著大人和孩子們開槍則更加困難。但如果被逼急了,他們也可能做得出來。而且他意識到,他們可能也會殺了他,這讓他感到不寒而慄。但幸好,他們仍然需要他。他認識去盧克的小屋的路,他們還得去開那輛豐田蘭德酷路澤。要是沒有他,這三人永遠也不會知道那輛車在哪裡。他決定一有機會就提醒奈吉爾這件事。

「你看,那瓶子里裝的東西可值不少錢。」奈吉爾說道。

為了裝得更像一點,基特還問道:「裡面裝的是什麼?」

「與你無關。」奈吉爾說。

基特的手機響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電話很可能是漢米什打來的。「克里姆林宮」里肯定有什麼新進展,而這個內線覺得應該要通知基特。但他如果接了漢米什的電話,不就在他家人面前露餡了嗎?他不知所措地站著,而其他所有人都聽著他的手機播放著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曲。

奈吉爾解決了他的問題。「把手機給我。」他說。

基特把手機給了他,奈吉爾把電話接了起來。「喂,我是基特。」他模仿著蘇格蘭口音說道。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相信了他,因為奈吉爾沉默地聽了一會兒。

「知道了,」他說,「謝謝。」他掛斷了電話,把手機放進了口袋裡。「這人想通知你,這附近有三個危險的亡命之徒在遊盪,」他說,「看來,警察們正開著掃雪車在追捕他們。」

克雷格搞不懂索菲究竟在想什麼。上一秒他還因為她的害羞而不知所措,下一秒她又大膽得讓他尷尬不已。她讓他把手伸進她的毛衣里,甚至在他摸索著她的胸衣扣子時自己解開了它;當她的兩隻乳房都被他握在手中時,他以為自己就快在這極樂中死去了,但接著她又不願讓他借著燭光看看它們。在她解開他的牛仔褲時,他的快樂甚至又更上了一層樓,她的動作嫻熟得彷彿她已經做了無數次這種事了,但又似乎並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克雷格不懂,究竟這其中是藏著什麼他還一無所知的行為準則,還是她其實和他一樣毫無經驗。但不管怎樣,她在接吻的功夫上倒是進步不少。最開始她還有點猶豫,好像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這麼做,但經過幾小時的練習以後,她已經變得狂熱起來。

克雷格感到自己就像一個在風雨中航行的水手。整個晚上他都在希望和絕望、渴求和掃興、不安和歡樂之中乘風破浪。有那麼一瞬間,她低語道:「你太好了。我不好。我很壞。」當再次親吻她時,他發現她的臉上布滿了淚水。他不知道當他的手伸到一個姑娘的內褲里,她卻突然開始哭泣時,自己究竟應該怎麼辦。於是他開始把手縮回來,他覺得她肯定也希望如此,但她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在原地。「我覺得你很好。」他說,但又覺得這句話的語氣太弱了,於是又加上一句,「我覺得你妙不可言。」

雖然他十分困惑,但同時也覺得非常開心。他從未感到自己如此貼近過一個女孩。愛情、溫柔和歡愉在他的內心熊熊燃燒著。當廚房裡的嘈雜聲傳上來時,他們倆正在討論著究竟該做到什麼程度。

她問:「你想做完全套嗎?」

「你想嗎?」

「你想我就想。」

克雷格點點頭:「我真的很想。」

「你帶安全套了嗎?」

「帶了。」他在他的牛仔褲口袋裡摸索了一陣,然後拿出了一個小小的包裝袋。

「你早就計畫好了?」

「我沒有計畫。」這是句半真半假的話:他是沒有一個完整的計畫。「但是我確實希望能走到這一步。自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一直在想著,嗯,再次見到你。還有今天一整天……」

「你還真是堅持不懈。」

「我只是想像現在這樣和你待在一起。」

雖然這番話不是什麼甜言蜜語,但似乎正是她想聽的。「那好吧。我們做吧。」

「你確定?」

「確定。馬上。快點。」

「好。」

「我的天,那是什麼?」

克雷格一直都知道下面的廚房裡有人。他能聽見一點他們說話時的微弱的聲音,然後又聽到了平底鍋被拿出來時的嘩啦聲,接著便聞到了培根的香味。他不確定現在幾點了,但這個時間吃早餐似乎早了點。不過他並沒有太注意,他確定沒人會到閣樓上打擾他們。但現在,樓下傳來的聲音已經無法再被輕易忽視了。他先是聽見外公大叫了一聲——這對他來說極不尋常。奈莉失控地大聲吠叫著;然後又傳來了一聲尖叫,而且這聲音聽上去非常像克雷格的母親;緊接著好幾個男人的吼叫聲同時響了起來。

索菲的聲音有些害怕:「這種聲音正常嗎?」

「不正常,」他回答道,「他們平時也會吵架,但絕不會像這樣大吼大叫。」

「怎麼回事?」

他猶豫了一下。他的內心裡有一部分自我希望能夠忘掉那些雜訊,能夠置身事外,彷彿他和索菲正身處一個只有他們兩人的宇宙,就這麼蓋著他們的外套躺在那張舊沙發上。為了能夠專註於她柔軟的肌膚、溫暖的呼吸和濕漉漉的嘴唇,他甚至能無視地震。但是另一部分自我又感到這次打擾也許也並不全是壞事。他們幾乎什麼事都做過了:也許把最後那件事稍稍推後一點會更好,這樣日子也能有個盼頭,他也還能期待著那終極的愉悅。

在他們下面,廚房突然鴉雀無聲,其迅速之勢不亞於剛才的沸反盈天。

「奇怪了。」他說。

「有點嚇人。」

索菲的聲音聽上去很害怕,克雷格也因此下定了決心。他再次吻了吻她的雙唇,然後站了起來。他提上牛仔褲,穿過閣樓來到地板上那個小洞旁躺下來,透過地板的縫隙向下看去。

他看見他母親正張著嘴站在一邊,看上去又震驚又害怕。他外公正在擦他下巴上的血。基特舅舅正高舉著雙手。廚房裡還有三個陌生人。一開始他以為這三人都是男人,但接著就發現其中一個原來是個剃了頭的丑姑娘。那個年輕的黑人正用力地擰著奈莉的項圈。而另一個年紀稍長的男人和那個姑娘手裡拿著槍。

克雷格囁嚅道:「天啊,這下面是怎麼回事?」

索菲在他旁邊躺了下來。過了一小會兒,她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們拿的是槍嗎?」她小聲問道。

「是的。」

「我的天,我們有麻煩了。」

克雷格想了一會兒,說:「我們得報警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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