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聖誕節 早晨5點30分

奈吉爾、埃爾頓和黛西這個怪異的三人組讓米蘭達感到很不自在。他們說的故事是真的嗎?這三人身上有種東西讓她希望自己穿的不是睡衣。

她今晚過得很糟。基特的舊書房裡的那張睡椅讓她很不舒服,她一直在半夢半醒之中徘徊,一會兒夢見她和雨果那愚蠢可恥的風流韻事,一會兒醒來又為奈德再一次沒能維護她而內心充滿憤恨。他應該責怪基特莽撞泄密才對,但事實正好相反,他竟然說這件事遲早都會敗露。他們又一次重演了之前在汽車裡的那次爭吵。米蘭達本來希望可以借這次假期讓她的家人們接受奈德,但現在她開始覺得也許是時候放棄他了。他太過軟弱。

當樓下的動靜傳進她的耳朵里時,她鬆了一口氣,因為這就意味著她可以起床了。但現在她只感到煩躁不安。難道奈吉爾就沒有妻子、家人甚至女朋友嗎,難道他們不想在聖誕節見到他嗎?還有那個埃爾頓又是怎麼回事?她非常確定奈吉爾和埃爾頓不是一對同性戀人:奈吉爾打量她的睡衣時的眼神十分曖昧,透露著他想一窺她的裙下風光的意思。

而黛西無論和誰在一起都顯得十分奇怪。她的年齡正好能當埃爾頓的女朋友,但他們看上去似乎彼此厭煩。那她與奈吉爾和他的司機待在一起幹嗎?

米蘭達認定,奈吉爾不是黛西家人的朋友。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溫情可言。他們倆更像是兩個雖然關係不太好但還是不得不一起工作的同事。但如果他們倆真的是同事,他們為什麼要撒謊呢?

她父親看上去也十分緊張。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同樣的疑問。

廚房裡充滿了煎培根、新鮮咖啡還有吐司的香味。烹飪是基特的特長之一,米蘭達心想:他做的食物看上去總是讓人很有食慾。他能把一盤普通的義大利面做得像一道皇室的珍饈。對於她弟弟來說,外表總是十分重要。他保不住自己的工作,銀行賬戶里也總是一分不剩,但不管他有多缺錢,他都總是會穿得很體面,開的車也總是十分時髦。在他父親看來,他成就不大,人卻十足地軟弱。斯坦利只有一次為他感到高興,那就是他參加冬奧會時。

基特遞給他們每人一個盤子,裡面裝著酥脆的培根、幾片新鮮的番茄、撒著切碎的香料的炒蛋,還有塗上了黃油、切成三角形的吐司。廚房裡的氣氛稍稍緩和了一點。米蘭達想,也許這正是基特的目的所在。她並不是很餓,但還是吃了一點煎蛋。他往裡面加了一點帕爾瑪乾酪,吃起來風味更加濃厚了。

基特打開了話匣子:「那麼,黛西,你是做什麼的?」他對她露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米蘭達知道他只是在表示禮貌而已。基特喜歡漂亮的姑娘,而黛西和漂亮可沾不上邊。

她過了很長時間才回答。「我為我父親工作。」她說。

「那他是做哪行的?」

「哪行?」

「我是說,他是做什麼職業的?」

她似乎被問蒙了。

奈吉爾笑了,然後說:「我的老朋友哈利在很多行業都有涉獵,很難說他究竟是做哪一行的。」

米蘭達驚訝地聽見基特不屈不撓地繼續追問,他用一種挑釁的語氣對黛西說:「好吧,那你舉個例子說說他做的其中一個行業吧。」

她微露喜色,彷彿突然靈光一現,說道:「他做房地產。」她聽上去就像是在重複自己以前聽說的事情一樣。

「那他應該很喜歡手握一些不動產。」

「他主要做房地產開發。」

「我一直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房地產開發』。」

米蘭達想,通常來說,基特不會帶著那麼強的攻擊性去盤問他人。也許他也發現這些客人說的故事難以使人信服。她鬆了口氣。這就證明他們確實互相不認識。米蘭達原本暗地裡還擔心基特被卷進了什麼和他們有關的見不得人的事情里。畢竟那是基特,誰也說不準。

奈吉爾說話時的聲音十分不耐煩:「哈利買了一間老煙廠的廠區,他申請把那地方改建成豪華公寓,然後把它賣給建築商,掙上一筆。」

米蘭達再一次意識到,奈吉爾在替黛西回答問題。基特似乎也有同樣的想法,他又問:「那在這個工作上你究竟是怎麼幫你父親的呢,黛西?我覺得你肯定是一個優秀的銷售員。」

從黛西的模樣上看,她應該更擅長驅逐釘子戶才對。

她充滿敵意地看了一眼基特:「我做的事情很多。」她說完揚起了下巴,似乎是在挑戰他,看他還能怎麼找自己的碴兒。

「我覺得你工作時肯定十分高效,行事態度也十分迷人。」基特說。

基特的恭維聽上去和嘲諷差不多,米蘭達不安地想到。黛西不是一個敏感的人,但她可能也會明白基特在侮辱她。

米蘭達的胃口全被這緊張的氣氛毀了。她得和她父親談談這件事。她咽下食物,然後開始咳嗽,假裝被卡住了。她一邊咳嗽一邊站起來離開了桌子。「抱歉。」她結結巴巴地說。

她父親抓起一個杯子,在水龍頭下接了一杯水。

米蘭達咳嗽著走出了廚房。如她所願,她父親也跟著她走進了走廊里。她關上了廚房門,示意他進到他的書房裡。他們走進去時,她再次咳嗽了幾聲以偽裝效果。

他把水遞給她,但她把他的手推到了一邊。「我是裝的,」她說,「我想和你談談。你對我們的客人們怎麼看?」

他把水杯放到他那張書桌上的綠色皮革桌面上:「這夥人很奇怪。我一直在想他們和基特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直到他開始質問那個姑娘。」

「我也是。但他們肯定在某件事上撒了謊。」

「但究竟是什麼事?要是他們想搶劫我們,那他們的動作也真夠慢的。」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他們很危險。」

「你覺得我該報警嗎?」

「那樣可能有點反應過度了。但是我希望有人能知道這些人在我們的房子里。」

「好吧,咱們想想——我們該給誰打電話?」

「諾曼叔叔怎麼樣?」諾曼是她父親的兄弟,他是一個大學的圖書管理員,住在愛丁堡。他們雖然相距甚遠,但彼此關愛,每年見一次面也感到心滿意足。

「可以,諾曼會明白的。我會告訴他這是怎麼一回事,然後讓他一小時後給我們打電話,確保我們安全無恙。」

「很好。」

斯坦利拿起他書桌上的那個電話的聽筒放到耳邊。他皺了皺眉,把聽筒放了回去,然後又拿起來。「沒有撥號音。」他說。

米蘭達感到一陣恐懼擊中了她:「現在我們真的需要給誰打個電話了。」

他按了按電腦的鍵盤:「也收不到電子郵件。可能是天氣原因。有的時候下大雪會影響電話線工作。」

「還不是一樣……」

「你的手機呢?」

「在小屋裡。你不是有一部手機嗎?」

「我的在那輛法拉利里。」

「奧爾加肯定有。」

「沒必要吵醒她。」斯坦利瞥了一眼窗外,「我還是在睡衣外面披件外套直接去車庫裡吧。」

「車鑰匙在哪裡?」

「放鑰匙的那個小櫥里。」

放鑰匙的小櫥就掛在靴子門廳里的一面牆上。「我去幫你拿。」

他們走到走廊里。斯坦利來到前門,穿上了他的靴子。米蘭達的手放到了廚房門的門把手上,但她猶豫了。她聽見奧爾加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自從基特在前一晚上背叛了她,把她的秘密和盤托出以後,米蘭達還沒有和她姐姐說過話。她該對奧爾加說什麼,又或者,奧爾加該對她說什麼?

她打開了門。奧爾加正穿著一件黑色的絲綢袍子倚在廚房台上,米蘭達覺得她身上的衣服就像一件律師的長袍。而奈吉爾、埃爾頓和黛西坐在桌旁的樣子則像三個陪審團成員。基特站在他們身後,緊張兮兮地來回徘徊著。奧爾加質問著桌子另一邊的陌生人,彷彿自己正在法庭上辦案。她問奈吉爾:「你們這麼晚了究竟在外面幹嗎?」那口氣就像他是一個罪行累累的少年犯。

米蘭達注意到奧爾加的絲綢長袍上有一塊長方形的凸起:奧爾加走到哪裡都手機不離身。米蘭達本想轉身離開,去告訴她父親不用穿靴子了,但奧爾加的表現攫住了她的注意力。

奈吉爾雖然不快地皺起了眉頭,但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我們本來準備去格拉斯哥市。」

「那你們之前在哪裡?這裡可不是往北走的路。」

「之前我們住在一座鄉下的大房子里。」

「我們可能認識房子的主人。他們是誰?」

「這家人姓羅賓遜。」

米蘭達注視著他們,等待著恰當的機會去悄悄向奧爾加藉手機。

「我不認識什麼羅賓遜。這個名字就跟什麼史密斯啊、布朗啊之類的差不多,太普通了。你們在那裡幹什麼?」

「開派對。」

奧爾加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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