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波塞冬尼亞號」的命運-(1927) -The Fate of the Poseidonia

(美國)克萊爾·溫格·哈里斯 Clare Winger Harris——著

張羿——譯

克萊爾·溫格·哈里斯(1891——1968),美國作家,首位在美國第一代通俗雜誌上發表科幻小說的女性。她的首部小說《逃亡世界》()發表於《怪譚》雜誌1926年7月刊。哈里斯的小說里主人公通常為女性,如《第五維度》(,發表於《驚奇故事》1928年12月刊)和《猿周期》(,發表於《科學奇蹟季刊》1930年春季刊)。哈里斯生活在一個缺乏強大女性角色的環境中,這使得哈里斯在科幻界被默認為是一位女權主義者。她的作品同時包含對各類生物的關注,並不局限於人類、賽博格 和猿人。雖然哈里斯的作品現在頻繁再版,但是她第一次結成自己的作品集《遠離此時此地:偽科學中的故事》(, 1947)的時候,她不得不自費出版。

這篇故事《「波塞冬尼亞號」的命運》在《驚奇故事》徵文大賽中榮獲了三等獎,主要人物中同樣有女性。除了用那個年代所罕見的形式描繪女性,故事還涉及對技術的恐懼和隱私的喪失這類驚人的現代主題。這是《驚奇故事》首次發表女性作家的科幻小說。《驚奇故事》的編輯雨果·根斯巴克在介紹這個故事時寫道:「三等獎得主是一位女性,這是徵文大賽的一個驚喜。大家普遍認為,女性成不了優秀的科幻作家,因為她們在科學方面接受的教育和興趣上的偏愛往往十分有限。但這個例外打破了這一認知,給人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

根斯巴克補充說,他希望在《驚奇故事》中看到更多「哈里斯夫人的科幻」,原因是:「這個故事有很大的魅力,因為它沒有過多地糾纏於科學,但其中包含的科學不僅很對胃口,而且非常可取,原因是它的合理性。不僅如此,你還會發現作者是一位能說會道的作家,她會讓你的興趣保持到文章的最後一行。」有些人認為溫格可能受到了她父親弗蘭克·斯托夫·溫格(Frank Stover Winger)的啟發,弗蘭克曾經在儒勒·凡爾納的啟發下寫過一部小說。還有人認為這一切是她那做工程師、建築師的丈夫的功勞。

在接下來的三年里,哈里斯在根斯巴克的指導下發表了十一篇小說。為了孩子們的教育,她停止了寫作,但她在目錄中的名字激勵著其他女士創作並發表自己的小說,其中就包括本選集收錄的另一篇故事《征服戈拉》的作者,萊斯利·F. 斯通。

我第一眼看到馬特爾,就對此人非常反感。我們之間突然萌生了一種敵意,他對這種對抗可能視若無睹,但我面對這種境遇卻不得不展開行動。

我清楚地記得我們在奧斯汀學院天文學系主任斯特恩教授家裡見面時的情形。斯特恩教授打算在導師俱樂部上發表演講,演講的主題是火星。我也是俱樂部成員。斯特恩家寬敞的前廳里臨時擠滿了一排排椅子,雙客廳的頂頭豎立起了屏幕,目的是呈現這顆紅色行星各個方向的伸縮視圖。

我和女主人握手後進入客廳,隨即便感覺到了一個陌生的存在,我不由自主便萌生了一種反感。映入我眼帘的是教授在與一個陌生人認真地交談。我憑直覺感到了後者表現出的敵意,而我是絕對清醒的。

他身材中等偏下。我立刻注意到他的身體並非完全正常,然而我無法確定他存在怎樣的缺陷。直到我同他待了一整晚,才完全意識到他身體的古怪之處。也許最顯著的特徵是古銅色的皮膚,這與美國印第安人沒什麼不同。他的胸部和肩膀顯得異常健壯,相比之下,四肢和五官則極為纖細。另一個古怪的特徵是他頭上戴著一頂瓜皮帽,剛好蓋住前額。

斯特恩教授吸引了我的注意,他友好地點頭,表示希望我能歡迎這位新來客。

「很高興見到你,格雷戈里先生。」他握著我的手熱情地說,「我想讓你見見馬特爾先生,他是我們鎮上的陌生人,但他和咱們志趣相投,因為他對天文學很感興趣,尤其是對今晚我演講的主題。」

我向馬特爾先生伸出手,不料他卻有些不情願回應我的敬意。我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他的皮膚紋理與眾不同。打一個更好的比方來說,他的皮膚與細干海綿沒什麼不同。儘管我的內心對此產生了很大排斥,但我應該沒有表現出驚訝。陌生人那雙間距很小的深邃的雙眼似乎在觀察我是否會不小心流露出一絲厭惡,但我很慶幸自己表面看來仍泰然自若,並未被這奇怪的遭遇所影響。

客人們集合了,我懊惱地發現自己就坐在陌生人馬特爾旁邊。突然,燈光熄滅了,幻燈片即將放映。周圍的黑暗讓我十分緊張。當我意識到自己右側有兩點微弱的磷光時,極度的恐懼籠罩了我。沒錯,這就是馬特爾的眼睛,這雙眼睛謎一樣地盯著我。我被它們勾去了魂魄,恐懼地凝視著這對惡魔般的球體。我覺得我應該尖叫,然後攻擊它們的主人。但當我平常鎮定的神經威脅要背叛我的一剎那,這對光點消失了。一秒鐘後,屏幕上開始放映幻燈片。我偷偷向馬特爾的方向瞥去,他正閉著眼睛坐在那裡。

斯特恩教授開始了演講:「火星應該是我們特別感興趣的,不僅因為它相對靠近我們,而且火星表面上可以看到有人類手工藝品存在的證據,我傾向於相信火星人的存在,他們與地球人沒什麼不同。」

演講還在進行。觀眾始終保持著安靜和專心,因為斯特恩教授擁有讓他的聽眾入迷的傑出能力。一張火星半球的大地圖投射到了屏幕上,與此同時,陌生人馬特爾突然深吸了一口氣,發出微弱的口哨聲。

教授繼續說:「朋友們,不知你們是否發現了,火星與地球之間的顯著差異似乎是土地和海洋的相對分布。在地球上,一塊塊陸地被廣闊的水域包圍著。而在火星上,陸地與海洋是混在一起的,形成各種海灣、海角、半島,需要仔細研究才能確定哪個是哪個。這是我的觀點,而且並不只是我一人這麼看,我和傑出的同事們進行過很多討論,這個觀點已經一目了然,特殊的大陸輪廓是因為水正在成為火星上非常稀缺的資源。現在的大陸很多都是曾經的海底暴露出來的部分,珍貴的生命之水現在只佔據著最低的窪地。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當望遠鏡轉向火星時,就會看到一個逐漸衰落的世界;為了生存而絕望掙扎的火星生命的棲息地,在不遠的將來就要面臨不可避免的毀滅。他們會怎麼做?如果他們所處的進化階段並不比胡蘿蔔或水母更先進,那麼他們最終會屈服於命運,但如果他們是像你我一樣的人,那麼他們將為延續種族而戰。我傾向於認為,火星人不會坐以待斃,鬥爭將會延長他們的存在,但不會讓他們得到完全的救贖。」

斯特恩教授暫停了演講,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我正要說話,馬特爾的聲音在我耳邊隆隆響起,讓我吃了一驚。

馬特爾說:「教授,關於地圖的問題,我認為最南部的『海灣』根本不是海灣,而是它周圍陸地的一部分。這顆可憐的垂死星球上的水實際上並沒有您以為的那麼多。」

「有可能,很有可能是我錯了。」教授回答道,「如果這裡不是火星人的海灣的話,那麼我真的很抱歉,他們的未來想必一片黑暗。」

「我只是猜想而已。」馬特爾繼續說道,帶著一副饒有興趣的神態向演講者探過身去,「如果火星人擁有相當於地球人的智慧,那麼他們怎麼做可以拯救自己免遭滅頂之災?換句話講,如果我們在現實中遇到了這種情況,當我們遭遇類似災難的威脅時該怎麼辦?」

斯特恩教授微笑著說:「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一個值得大膽思考的問題。『需要乃發明之母』,我們如今的情況,沒有這個『母親』存在的可能性,我們幾乎無法猜測子孫後代的天性。但是,隨著地球上資源的減少,充滿智慧的人類會發現替代品。總會有一條出路,並且讓我們希望勇敢的火星鄰居能夠成功解決他們的問題。」

「但願如此。」馬特爾的聲音回蕩在大廳里。

跨越1994年和1995年的那個冬天,我尚未結婚,住在東弗格森大道的一家私人旅館裡,享受著傢具齊全的單身宿舍。我白天全神貫注於自己的工作,晚上向瑪格麗特·蘭登獻殷勤,忙得不亦樂乎,所以很少或者說根本沒有注意過我的鄰居。

有一次,我走在旅館的走廊上,看到了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鎖上了我隔壁公寓的門,見此情景我毫不驚訝。我幾乎立刻認出他就是馬特爾,自從幾周前在斯特恩教授的家中聚會以來,我就沒見過他。在聚會中,他和我一樣都對彼此興趣寥寥。草草交談了幾句後,我了解到他是我的新鄰居。但聚會結束後,我們便各自道別了。

我再也沒有想過那次聚會,而且也不具備對與自己相關的事物的天然的好奇,所以我很少遇見馬特爾,除了極罕見的場合,此時我們會把談話局限到方便的話題上,例如天氣。

我和瑪格麗特之間似乎有一種莫名的隔閡在與日俱增,但是直到經過五次徒勞的努力想和她在她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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