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陽醒來時,視線里出現了五個人,朱偉、陳明章夫婦、張超和李靜夫婦,五個人目光焦急地看著他,他把頭慢慢轉開,打量了一圈四周,然後看向陳明章,露出了笑容:「獨立病房?老幹部待遇啊。」
陳明章苦笑著點點頭。
「那麼,我還有多久?」
「什麼……什麼還有多久?」
「連嫂子都來了,還有張老師和李靜,看來時間不多了。」
朱偉立刻道:「你別瞎說啊!」
江陽笑著說:「我猜一下,我醫學懂得不多,這情況一般是癌症,我記得我最後咳血了,肺癌?」
「你……」陳明章表情黯淡了下去,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晚期吧?」
朱偉連忙道:「沒有,絕對不是晚期!」
陳明章道:「中期,治癒希望極大。」
「是嗎?」江陽一點不信的樣子望著他。
過了一會兒,陳明章改口:「中期和晚期之間,真的是之間,你可以看化驗報告。」
江陽面無表情地仰望著天花板,過了漫長的幾分鐘,他忽又笑問:「我老婆和兒子知道嗎?」
陳明章慢慢地點頭:「他們在趕來的路上,晚上會到。」
「我多久能出院?」
「你就好好養病吧,我送你到國外去接受治療,你肯定會好起來的。」
江陽深吸了口氣,笑著說:「這病我知道一些,中晚期死亡率嘛……就算治療撐一些時間,也沒有幾年勝算。我……」他停頓了很久,「還有很多事沒完成。」
朱偉怒道:「你還要幹什麼?」
「時間不多了,我還要再試試。」
陳明章搖頭說:「就算你申訴成功又如何?給你幾十萬元的國家賠償,有意義嗎?」
「有!」江陽從病床上坐起身,嚴肅地看著他們,「我手裡還有照片,還有受害者名單,我一定要公諸於世,我要一個公道!」
這時,張超走過來,嘆息一聲,抿嘴道:「江陽,我一早就告訴你,這件案子是辦不了的,你不放棄,所以才會有這十年——」
「去你媽的!」朱偉大步跨過來一把掐住張超的脖子把他壓到牆壁上,怒罵,「你有什麼理由這樣說江陽!他做錯了嗎!他從頭到尾沒有錯!你一個大學老師,自以為聰明,自以為知道一切。你他媽第一個發現疑點,一聲不吭,這才有後面的事。後面還害江陽認罪,坐了整整三年牢!天底下都是你這種自作聰明的人,孫紅運這幫畜生才能無法無天!」
其他人連忙上去拉架。
張超掙扎著辯解:「江陽三年牢確實是我被騙了,可那種司法環境下翻案根本不可能的,你們為什麼——」
朱偉一拳打到他臉上,阻斷他的話:「你就是個真小人!你當初為什麼不提出疑點?你就是想侯貴平死得不明不白,你就是想霸佔李靜,你巴不得侯貴平冤死!李靜來找小江,要幫他做調查,你卻背後跑來叫小江不要打擾她生活,你不就是一心想讓李靜徹底忘記侯貴平嗎?你這點鬼心思老子一早看穿了,不說出來是給你面子,你到今天還有臉說這話!」
陳明章和爬下病床的江陽死死抱住朱偉把他往後拉,朱偉力大如牛,原本誰也拉不動,但他陡然間看到江陽也在拉自己,忙卸了力氣,走到窗口,憤怒地大口喘氣,掏出香煙,又意識到江陽得了肺癌,便懊惱地把整包煙用力地擲下樓,結果掉到一個過路女人的頭上,女人抬起頭,朱偉大罵看什麼看,嚇得女人低頭連罵幾句神經病老潑皮匆忙離去。
李靜的眼眶中流出了兩行眼淚,直直地掛在臉上,她冷冷地注視著丈夫。
張超焦急地解釋:「真不是……真不是他說的那樣,我……我不是故意,我……我是……」
「不用說了。」李靜冰冷的聲音在病房裡回蕩。
張超糾結的眼神望著她:「我……我是為大家好——」
「你走吧。」
「我——」
「你回去吧。」
張超沉默著,站在原地很久,最後慢慢挪動步子,到了門口,他悄悄側過頭:「你呢?」
「我在這裡陪江陽。」李靜看都沒有看他。
在沉重的一聲嘆息里,張超打開門,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