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六月的一個非常舒爽的日子,我們決定該開始收成第一批蝦子。我和公蘇天亮即起,到池塘撒下一張漁網,然後橫著拖過池塘,直到漁網被什麼東西絆住了。公蘇先試著拽起網,接著我試試,然後我們一起用力拽,最後,我們終於明白漁網並沒有被絆住——是裝滿了蝦子拖不動!

那天直到傍晚,我們收穫了大概三百磅的蝦子,然後,花了整個晚上將這些蝦子以大小分類整理。第二天早上,我們把蝦子裝進簍子里,扛到小船上。蝦子太重,我們劃向貝特河鎮的途中差點翻船。

鎮上有家海產包裝廠,公蘇和我將蝦子從碼頭拖到磅秤室。整個計算過之後,我們拿到一張八百六十五元的支票!這大概是打從在「裂蛋合唱團」吹口琴以來我賺到的第一筆誠實錢。

前後將近兩個星期,公蘇和我天天收網取蝦,運到包裝廠。等收成終於完畢,我們總共嫌了九千七百元零二十六分錢。這養蝦生意成功了!

呃,我跟你說,朋友,這可是件快樂的大事。我們裝了一簍八加侖的蝦子送給巴布的爸爸,他真開心,說他以我們為傲,真希望巴布也在。之後我和公蘇搭巴士到本比耳去慶祝。

我先去公寓看我媽媽,等我告訴她賺到這些錢等等之後,果然,她又淚汪汪了。「哦,阿甘,」她說,「我真以你為傲——一個智障可以這麼有出息。」

總之,我把計畫告訴媽媽,也就是明年我們將增加兩倍蝦池數量,需要人管理收入支出等等,我問她是否願意做這個活兒。

「你是說,我得大老遠搬到貝特河去?」媽媽說。「那兒又沒什麼熱鬧的,我要怎麼打發自個兒?」

「數錢啊。」我說。

之後,我和公蘇到城裡飽餐一頓。我去碼頭給公蘇買了一大串香蕉,然後給自己安排了一頓頂大的牛排晚餐,配上芋泥和青豆等等。而後我決定找個地方喝上一杯啤酒。走著走著,經過岸邊一間昏暗的酒館,我聽到一陣洪亮的咒罵和吼叫:即使過了這麼多年,我還認得那個聲音。我探頭進門,果然,是當年大學的寇蒂斯!

寇蒂斯見到我好開心,罵我是混蛋、痞子、他媽的,所有他想得出來的髒話全出籠。原來,寇蒂斯離開大學之後參加了華盛頓「紅人隊」打職業美式足球,但是他在一個派對上咬了球隊老闆娘的屁股,就此被解約。他又在另外兩個球隊打了幾年球,之後,他找了一份碼頭裝卸工的差事,他說這差事適合他在大學受的那麼丁點教育。

總之,寇蒂斯請我喝了兩杯啤酒,我們聊天敘舊。他說,「蛇人」原本在「綠灣罐頭隊」打四分衛,但後來跟明尼亞波里「維京人隊」賽球,中場休息時間被逮到喝了一瓶波蘭優特加。之後「蛇人」去紐約「巨人隊」,直到有次他跟「公羊隊」賽到第三節他叫出「自由女神」戰法。「巨人隊」教練說,打從一九三一年起職業球賽就沒有人叫過「自由女神」

戰法,「蛇人」根本不該用它。但其實,寇蒂斯說:那根本不是「自由女神」戰法。據寇蒂斯說,其實是「蛇人」吃藥吃傻了,該傳球時他完全忘了扔球,左後衛剛巧瞧見這情形,於是跑過來繞到他後頭拿下球。總之,寇蒂斯說「蛇人」現在在喬治亞州某地的一個小球聯當助理教練。

兩杯啤酒下肚,我想到個點子,於是告訴寇蒂斯。

「你願不願來替我工作?」我問。

寇蒂斯又叫又吼,過了一陣子,我才明白他是想問我要他幹什麼活兒。於是,我告訴他養蝦生意以及要擴大經營的事。他又咒罵喊叫了一陣子,但他說的大意是「好」。

就這樣,那一整個夏天、秋天、冬天和次年春天,我們拚命工作,我和公蘇和寇蒂斯,甚至也給了巴布的爸爸一份工作。那一年我們賺了將近三萬塊,而且生意愈做愈大。情況好得不能再好——媽媽幾乎完全不再嚎哭了,有天我們甚至還看見寇蒂斯微笑了一下——不過,他一瞧見我們在看,他就打住笑意,又開始咒罵。然而,就我而言,心情並不如應有的那麼快樂,因為我常想到珍妮,挂念她會有什麼遭遇。

一天,我決定要處理這件事。那天是星期天,我穿戴整齊搭巴士到木比耳,來到珍妮的媽媽家,我敲門時她坐在屋裡看電視。

我表明身份後,她說:「福雷斯特·甘!真不敢相信,請進!」

唔,我們坐下聊了一會兒,她詢問媽媽和我的近況等等,我才終於問起珍妮。

「哦,近來我幾乎沒有她的消息,」可蘭太太說,「我想他們是住在北卡羅萊納州什麼地方吧。」

「哦,她有室友還是什麼?」我問。

「歐,你不知道啊,阿甘?」她說,「珍妮結婚了。」

「結婚?」我說。

「是兩年前的事。她一直住在印第安那州,後來搬到華盛頓,接著我就收到一張明信片,說她結婚了,他們要搬到北卡羅萊納州的什麼地方。要是有她的消息,你要我轉告她什麼嗎?」『「不用了,」我說。「其實也沒什麼。或許就跟她說,我祝福她。」

「我一定會跟她說,」可蘭太太說,「真高興你來看我。」

怎麼說呢,我想,我應該對這個消息早有心理準備,但是卻不然。

我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怦怦跳,雙手又冰又濕,只想找個地方把自己縮成一團,就象巴布中彈死去那一次,於是我就這樣做了。我在一戶人家的後院找到一叢灌木,我鑽到樹叢下面,把自己倦成一團。我好像還開始吮拇指,這個動作我已經好久沒做過,因為,我媽總說這是白痴的徵兆——除非他是個嬰兒。總之,我不知道自己在那兒待了多久,我想大概將近一天半吧。

我並不怪珍妮,她不得不這麼做。終歸,我是個白痴,雖然有些人口裡說他們的老婆丈夫是白痴,但是他們永遠無法想像跟真正的白痴結婚會是什麼景況。我想我的感受大體上是自憐,因為不知怎的我居然真相信珍妮和我總有一天會廝守在一起。所以從她媽媽口中得知她結了婚時,我就好像內心有一部分死了,而且永遠不會活過來,因為結婚不象跑掉。結婚是件非常嚴肅的事。夜裡不知什麼時候我哭了,但是並不怎麼管用。

近傍晚我才爬出灌木叢,返回貝特河鎮。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我想說出來也沒什麼益處。池塘還有些工作要做,修補蝦網之類的事,我就獨個兒去做。等做完了,天色已黑,我作了個決定——我要整個人投入養蝦生意,拚了命去做它。我只能這麼做。

我就這麼做了。

那年,不算上開銷我們賺了七萬五千塊,生意做得太大,我不得不多雇些人手來幫我經營。其中之一是「蛇人」,當年大學的四分位。他不太滿意目前在小球隊當助理教練的工作,所以我就讓他跟寇蒂斯—起負責疏浚和泄洪的工作。我得知高中的費拉斯教練退體了,於是,我就給了他一份工作,連同他那兩個也已退休的打手訓練員,一起負責船上和碼頭上的工作。

沒多久,報紙得到風聲,派了一名記者來採訪我,做一篇類似「鄉下孩子出人頭地」的報導。報導是星期天見報,配了一張我和媽媽和公蘇的合照,標題是:「正牌白痴在新奇海產實驗中找到未來。」

總之,新聞見報之後不久,媽媽說我們得找個人幫忙她分擔部分記帳工作,因為,我們賺的錢太多了。我的確考慮了好一陣子,然後決定聯絡崔伯先生,因為他在退休之前就已做生意賺大錢。他很高興我打電話給他,他說,他會搭下一班飛機趕來。

崔伯先生來到這幾一個星期之後、他說我們得坐下來好好談談。

「阿甘,」他說,「你在這兒做出的成績實在了不起,但是體的事業已經到了需要正正經經做些財務計畫的時候了。」

我問他什麼財務計畫?地就說了這番話:「投資啊!多元化啊!聽我說,照我看,下一個會計年度你的利潤大約是十九萬元。再下一年會將近二十五萬元。這麼高的利潤必須做再投資,否則國稅局會把你課稅課得精光。再投資正是美國的貿易精髓吶!」

我們就照這樣做了。

崔伯先生負責打點一切。我們成立了幾個公司,一個是「阿甘貝類公司」,另一個是「公蘇標本蟹類公司」,還有一個是「媽媽小龍蝦食品有限公司」。

話說,二十五萬利潤變成了五十萬,又過了一年,一百萬,如此倍數成長,四年之後生意成了年利潤上百萬的事業。如今我們有將近三百名員工,包括「屎蛋」和「蔬菜」,他們在摔跤擂台上的風光歲月過去了,我們安排他倆在倉庫搬運柳條箱。我用各種法子尋找丹恩,但是他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倒是找到了摔跤經理人麥克,安排他負責公關和廣告。他聽從崔伯先生的建議,居然請了瑪麗蓮·夢露替我們拍電視廣告——他們把她打扮成螃蟹模樣,她跳著舞說:「嘗過公蘇的螃蟹才算吃過螃蟹!」

總之,生意做得非常大。我們有了一支冷凍卡車車隊,還有一支蝦、蟹和魚撈船隊。我們有自己的包裝廠,一棟辦公大樓,還大筆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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