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我們 第十一章 現身

星期二早上,格雷格正在等你,安琪。實際上,你看到他側著身子慵懶地靠在學校大門外的牆壁上,擺出一個自以為很酷的姿勢。

「早上好,美女。」他說。

你並不漂亮,這點你心裡明白。特別是這樣的早上,經歷了一整晚的輾轉反側之後,更別提漂亮了。通常,你都不會照鏡子,不過今早你花了整整五分鐘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想方設法把自己的黑眼圈去掉。

「早上好,格雷格。」你有點驚訝,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沒有給你帶來任何溫暖、沉迷的感覺。實際上,你甚至覺得有點惱怒。

「我給她講了。」他說。

你的腦袋一片空白。告不告訴她現在還有任何意義嗎?

他向你走來,雙手搭在你的肩膀上,輕輕地晃動著說:「聽到了嗎?我已經和麗薇說了我們的事情。我昨天就打算告訴你的,但是你沒來。」

「關於我們的什麼?」你問道。

「好吧,沒有那麼多細節。」他說著就向你靠了過來,輕輕蹭了蹭你。

你向後退了一步,他的手從你肩膀上滑落下來。你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他。為什麼你過去會對他這麼痴迷?

他感覺到你對他的抗拒。「怎麼了,安琪?」他說道,「我做了你想要我做的事,我和麗薇徹底分手了。啊,老天,我在舞會上看到你和高年級的那個男生跳舞時卿卿我我,我幾乎快崩潰了。那人應該是我。」他又朝你走近一步,傻呵呵地笑著。

安琪,出乎他的意料,他還沒來得及碰到你,你就轉過身走了。「別,格雷格,那一刻已經過去,或許,那種時機根本就沒有出現過。」

你扭頭就走,我們默默為你歡呼。

但是,格雷格從後面一把抓住了我們的胳膊,用力之大幾乎掐到了骨頭。「什麼?你在玩我嗎?你這個狐狸精!」他的指頭掐得更深了。

我們的肩膀被抓得越來越痛,這時,巨大的唰唰聲——一對巨大的白色翅膀展開的聲音——掠過你的腦際,幾乎掩蓋了他接下來說的那些挖苦人的話。

「你就是想分手!你玩我!」他猛拉我們的胳膊,用力如此之大,「該死的,我跟你說話的時候,看著我。」

你眯著眼睛,慢慢轉過頭來瞪著他。我們的左手緊握成拳頭,你的眼前出現了一片恐怖的光亮。你站在一邊,或者說走了進去,讓另一個人接替你的位置——天使。我們力大無窮,優雅登場。

格雷格的眼睛充滿驚恐。

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我們用手背啪的一聲打在他臉上,凸起的指關節重重打在他的顴骨上。

他尖叫著:「該死!」

格雷格放下胳膊,退了幾步,一隻手捂著臉,原來,安琪手指上的銀戒把他的臉劃破了。

天使低沉的嗓音低到了谷底,警告他說:「以後不准你再碰她。」

「你就是個該死的瘋子!」他一邊逃跑一邊回頭大罵,「你會為今天所做的一切後悔的!」

我們幾個看著他逃跑的背影大笑起來。你也是,安琪,你也笑了。和我們一起,我們無人能敵。

安琪揉了揉發青的手指,還在為剛才發生的事情感到莫名其妙。她這輩子都沒有這樣打過人!不過,感覺倒是很好,她總算在格雷格身上出了口氣。這是罪有應得,他利用她的愛慕,把她冷落在一邊,然後和另一個人好,直到他看到安琪和別的男人在一起而心生嫉妒,這一巴掌算是輕的了。

安琪現在仍然沒有搞清楚,格雷格身上那股莫名的吸引力到底是什麼。也許是小老婆的慾望,加上安琪的迷戀,可能會導致……災難性的後果。安琪現在滿腦子都是怎麼教訓了格雷格,謝天謝地,她永遠不用記得兩人親密時候的畫面了。小老婆從來沒有再提過,在格雷格的汽車后座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是第一個替身。現在安琪得做個決定,誰是下一個?告密者按理說傷痕最多,受傷最深,被騙最慘。刪除有關比爾蜀黍對她造成的最直接的痛苦回憶,讓它們永遠不再出現,這是一種善行,不是嗎?還有女童軍,她勤勞能幹、腳踏實地、技藝嫻熟,安琪甚至不想失去她。那天使呢?她的守護神,擁有一位守護神,一位強大的朋友站在身邊,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唯一一點不好,就是這位朋友存在於她體內,也就是說,她還得為「自己」而戰。

最後,輪到她自己,命運會為她做出決定。

格雷格和麗薇的報復速度遠遠超過了安琪的想像。午飯時間,他們把各大媒體都叫來了。放學後,一群記者聚集在學校允許的一片區域內,兩輛衛星直播車也停在教職員工停車場。當地五點新聞的主播渴望採訪到那個之前曾確認失蹤,但現在又回來了的女孩。他們和攝影師一起等候在十一月的午後寒風中。

安琪一跨出學校大門,閃光燈就聚集起來,閃個不停,一大堆麥克風蜂擁而至,問題像機關槍一樣突突突地襲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在哪兒?什麼時間?為何這樣?當然還有,你怎麼看待你所經歷的磨難,查普曼小姐?

她疑惑地眨著眼睛,閃光燈差點兒閃瞎她的眼。她感到有人拉著她走,原來是阿布拉姆和阿里,他們把她拉回到教學樓內。「我們知道一條離開學校的暗道。」阿布拉姆說。於是,他倆帶著安琪來到通往化學實驗室的一道小門,他們的車就在門外停著。

「你們怎麼知道媒體的目標是我?」她問道。

阿布拉姆握著她的手說:「好吧,我承認,舞會那次過後,我在網上搜索過你。因為我很疑惑,之前幾年都沒有見過你。於是我發現,你就是那個大家議論紛紛的消失的女孩,而你的歸來並沒有公之於眾,想必應該是警察的工作做得很充分。你是受什麼《證人保護計畫法》保護的那一類人嗎?或者是其他?」

安琪鑽進了后座,繫上安全帶,躺了下來:「我現在的身份受到了質疑,但是不是你們想像中的那種質疑。我所知道的有關過去三年的一切都是二手資料,我真的記不起任何一件事。所以,就算我想回答他們的問題,我也答不上來。你們能送我回家嗎?不要讓其他人看到我。」

「當然,我們也是這麼想的。」阿布拉姆倒車出去,開往安琪家所在的那條街道。「哦,我的天哪,」他緊急剎車,說道,「警察在你家門口了。」

安琪猛地抬頭望去,兩輛警車停在自家門前的車道上,還好沒有看到衛星直播車。她突然胸口一緊。消息傳得也太快了,他們應該不是沖著媒體來的,不然應該到學校才對。「讓我下車吧,帥哥們,你們是最棒的。」

她走進屋,發現布羅根偵探和父母都在家,頓時覺得蹊蹺,今天可是工作日。還有三位警長心神不安地站在廚房,雙手背在身後,踱來踱去。布羅根穿著一身警服,臉上寫滿嚴肅。

「嘿,大家好!」安琪和平時一樣,進門就打招呼。她的脈搏跳得有點快,「怎麼了?」

布羅根偵探迫不及待地說:「我們的案件取得重大突破。」

「太棒了!」安琪開心地歡呼——至少,她是開心地說出這三個字的。突然,她的心臟開始變得不可思議的沉重,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什麼……什麼進展?」

「我們找到案發現場了,」布羅根偵探說,「我們找到了小木屋。」

當安琪已經在不遺餘力地找回她正常的生活時,布羅根偵探卻一直追著一條條微小的線索不放,這些線索都是之前她的替身人格提供的。安琪發現,其實沒有什麼具體進展,但布羅根偵探是一個不屈不撓的男人。

之前的催眠治療中,女童軍對她曾經生活過的那間破舊的小木屋進行了詳細描述——看來這次是真的。她這才想起,她曾經記下回家路上的一些地標,還允許格蘭特醫生把這個消息透露給警方。這些線索就足夠了。

原來,兩位來自安吉利斯國家森林公園保護區森林救護隊的隊員找到了小木屋,地點在聖加布里埃爾上千平方公里森林的深處。小木屋沒有在電網坐標上,遠離外部的文明世界,距離縱橫交錯的森林防火道也有一定距離。

布羅根偵探冷靜地對她說:「有一種特別複雜的蓋子蓋在煙囪上,完美地隱藏了炊煙的蹤跡。要是沒有它,我們可能一年前就找到你了。」他的回答中飽含歉意。

「我們已經在小木屋裡發現,你曾經在那裡生活過的有力證據,包括你的毛髮和皮膚纖維,還有繩索和鐐銬。我們確定就是那裡。」

她的毛髮和皮膚纖維,身上的一點一滴,都留在那裡。安琪頓時覺得反胃,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布羅根偵探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繼續說:「從塵土和蜘蛛網推斷,這裡已經幾周沒人住了。」

母親倒吸一口涼氣說:「他逃跑了?就這樣溜了?」她坐在一把椅子上,臉龐埋在手心裡。

布羅根偵探一隻手搭在母親肩上,像一個老朋友一樣,輕輕安撫著她。

安琪這才發現,在過去的三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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