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濃之死 第07節

十津川下令收集對已故的武田勇的評論。他們詢問其同行以及他所經營的模特俱樂部的同事。

「各方對他的議論都不太好啊。」西本向十津川報告說。

「怎麼個不好?」

「工作方面,眾口一詞說他能幹,但反過來,各方也對他交口指責:手段卑劣啦,對女人不檢點啦,滿不在乎地出賣朋友啦等等。」

「也搞自己手下的模特嗎?」

「其他模特們似乎都知道他跟在野澤溫泉遇害的松浦緣理的關係。」

「副總經理說什麼了嗎?」

「小堀美奈子嗎?」

「她當然也清楚吧!」

「說是從她的角度看沒那回事,不過我想她當然知道。」與西本搭檔的日下刑警說。

「那麼,議論過武田怎麼死的了嗎?」

「有兩種看法。武田和松浦緣理的關係最近惡化了,有幾個人看見或聽見過他倆吵架。武田正像剛才所說的那樣,對女人很不檢點,為人又卑鄙,而她則任性妄為,因此有人認為那是他倆在野澤發生衝突,於是他殺了她,其後逃回東京,知道警察在追捕自己,覺得走投無路而自殺。」

「另一種看法呢?」十津川問道。這次是西本回答:「這種觀點則相反,他們說武田和松浦緣理雖然發生過口角,但關係仍很好,所以武田絕不會殺她。而且就算是武田殺的,他會自盡也是挺奇怪的。他有錢,肯定要逃往國外。事實上他也隨身帶著錢。」

「龜井君怎麼看?你見過武田,不會沒想法吧?」十津川看著龜井問。

龜井將視線移向遠處。跟武田分別還沒多久,卻彷彿有一種久遠的感覺。

「總而言之,他是個快樂的男人。我不了解他的工作情況和男女關係,可是在野澤看得出他跟松浦緣理相處得很融洽。何況武田的死實在有些疑點。」龜井答道。

十津川吩咐西本他們寫出詳細報告,隨後便與龜井相對而坐。

「能聽聽你說的疑點嗎?」

「武田是開自己的賓士車死的,這就是說他先回過家了。」

「是啊。」

「我們分手時,他就帶著那個路易·比頓牌旅行袋。為什麼又將它擱到賓士的行李箱里呢?我想,一般來說會撂在家裡才開車出來的。」

「大概是吧。」

「然而武田卻把旅行袋放在車上再飛車沖入晴海。自殺時會做出這種舉動嗎?如果是帶著自己最寶貴的東西去死那還可以理解,可那旅行袋中只有野澤的特產和換洗的衣服,還是骯髒不堪的換洗衣服。」

「對要自殺的人來說,確實很怪。」

「是的。」

「龜井君對此是怎麼想的?」十津川問道。

「可以想見的一點就是,武田回到家,似乎覺得非趕緊走不可,便將旅行袋塞進停車場的車內,慌裡慌張地就開走了。若是這樣的話,即使沒進自己家門也不足為怪了。」

「你以為那是一種什麼情況呢?」

「假如被警察追蹤想要逃走,那大體上還可以理解,但仍有點不自然。一是他沒帶護照;二是察覺到被追蹤卻故意回家來,這都不正常。當然,他還應該想到警察正暗中監視著。」

「而且雖然還不知道死亡時間,但無法想像他已那麼走投無路了。因為我們也只是想讓他作為證人,聽聽他的意見,並不打算拘捕他呀。」十津川補充道。

「是的,武田的死疑點太多了。」

「根據西本君的報告,武田的性格也很難簡單地認定他會自殺。」

「那麼,是他殺?」這回是龜井發問。

「如果是他殺的話,在野澤殺害松浦緣理的也就當然不會是武田了。」十津川道。

十津川他們所重視的假定死亡時間的揭曉是在那天夜裡。

死因,溺斃。但腦後有傷,傷痕很深,系重擊所致。假定死亡時間在9月12日晚上10時到12時之間。

龜井在11日的淺間二十四號車上與武田分手,時間為15時43分,列車停靠上田站之時。

「那以後武田上哪兒去了,我設想了幾種可能。」龜井對十津川道。

「那麼?」十津川問。

「武田說要去十日町。假如不折不扣地相信這句話,那他就該折回長野,改乘飯山線火車前往十日町了,可是青木經理說沒接到電話,武田也沒來。」

「武田是跟松浦緣理商量好的,還耍了個蹩腳的花招?」

「照目前情況看,我想是的。他煞有介事地打電話給我看,然後在上田站下車去見松浦緣理。」龜井說,但十津川搖了搖頭。

「不過龜井君,你對武田來說完全是第三者呀,何必對你這第三者搞小動作呢?隨意在上田下車,或者在長野分手不是都可以嗎?」

「的確如此呀。」龜井也陷入沉思。

「在長野,本來可以坐再早一班車的,龜井君說過吧?」十津川問。

「是的,可以坐二十五分鐘之前開出的白山二號。但武田說那車是金澤始發的,很擠,還是坐下一班淺間二十四號吧,這車由長野始發,肯定很空。我也覺得反正當天就可抵達東京,所以便決定搭乘淺間二十四號。」龜井回憶當時跟武田的對話,對十津川說。

「那麼,白山二號真的很擠嗎?」十津川又問。

「我想是很擠吧。我跟武田坐在候車大廳的茶室里喝茶,不清楚。」

「查查看。」十津川說著,拿起了話筒。

打給日本鐵道公司,詢問11日白山二號的乘車率。回答是,在長野大約有70%的乘客,空位很多。

「你怎麼想,龜井君?」十津川擱下話筒,看著龜井。

「武田無論如何也不讓我坐白山二號,而坐淺間二十四號。」

「為什麼呢?」

「是時間關係嗎?」

「可是只相差二十五分鐘吧?」十津川反問道,打開火車時刻表的列車編組欄查閱。他想弄清楚白山二號和淺間二十四號的編組情況是相似呢,還是不同。

「果然不錯,」十津川點了點頭,「是電話啊,龜井君。白山二號沒有車載電話,所以要是搭乘白山二號,那打電話到十日町,知道松浦緣理已去向不明的瞎話就編不成啦。」

「於是就選擇了二十五分鐘後的淺間二十四號?」

「沒有其他解釋了吧。」

「不過警部,耍這種把戲,就又回到剛才的疑問中了,武田有利可圖嗎?」

「不就是製造不在現場的證據嗎?」十津川答。

「什麼不在現場的證據?證明自己被殺時不在現場,那也太離譜了。」

「那是打個比方。假如武田想要殺害松浦緣理,他就必死無疑,不就要製造不在現場的證據了嗎?做出去十日町的樣子,而在野澤溫泉殺她。制訂這樣的計畫,不正需要利用龜井君來證明自己不在現場嗎?」

「可是武田本人也被害了。」

「是啊,如果這個推理合乎邏輯,那就是有誰了解武田的計畫,於是將計就計,連武田都殺了。」十津川道。不過,他並沒多大把握,因為除了武田之外,其他人的活動尚未能掌握。

「這麼說,殺害松浦緣理的也不是武田了?」龜井問。

「那還不清楚。罪犯知道武田有意殺她的話,就肯定會等武田行兇後才將他偽裝成自殺的樣子殺他唄。」

「嫌疑犯是經理青木吧?」

「青木?」

「他說沒接到武田的電話。要是武田在我面前演戲,那青木的話便可信;但若他是罪犯,那他的證詞也就可疑了。」龜井說。

「可是,青木一直待在十日町吧?如果沒回東京,不就無法將武田連同汽車推入大海了嗎?」十津川提出疑問。

「確實如此。不過武田的假定死亡時間是在深夜,沒準青木連夜趕來東京殺了武田,然後於翌晨若無其事地返回十日町。」

「時間上可能嗎?」十津川問道。

「如果沒查清十日町和服展示會的時間安排,那可什麼都說不上。」

「查查看。」十津川說。

十日町的和服展示會於11日至13日這三天舉行。

11日,松浦緣理失蹤,趕忙送去新的模特,情況亂糟糟的,青木一步也沒離開十日町,這一點已被證實。

有疑問的是12日。據縣警察報告,12日,十日町的展示會換了場子,這次在白天舉行,時間是下午2時至4時。武田模特俱樂部的新秀麻里明美於下午5點回到飯店。經理青木也在。6點,飯菜送到房間,吃過晚飯,麻里明美覺得睏倦,便很快就寢了。據說青木也因為連日來焦頭爛額,疲憊不堪,竟一直睡到第二天即13日的近午時分。

「有什麼問題?」十津川問龜井。龜井看著縣警察的報告說:「青木沒有從12日下午6點至翌日近午的不在現場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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