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獻地圖荊軻刺秦王

天空中飄下絲絲細雨,像扯不斷的愁絲,纏繞著燕太子丹。他每當心情煩躁時,都要在花園中徜徉。剛剛得到軍情消息,趙國已為強秦所滅,下一個會是誰呢。太子丹深信,即使秦國不會立即對燕國發兵,但出兵滅燕只是遲早的事。嚴峻的形勢說明,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已切切實實感受到了亡國的危險。怎麼辦,昏聵的父王肯定是指不上了。自己作為太子,理應擔起拯救國家危亡的重任。想到這裡,他再也漫步不下去了,匆匆走出太子府,來到了他的恩師太傅鞠武的府中。

鞠武將太子迎入客廳:「殿下步履急促地趕到寒舍,莫非有何大事不成?」

「師傅,韓國、趙國已接踵滅亡,我燕國危矣。恩師身為太傅,當想一救國安邦的良策。」

「冰凍三尺,豈一日之寒。多年來大王只顧享樂,從不加強武備,而今臨時抱佛腳,已無濟於事。」

「師傅,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呀!萬望教我一策,以對抗強秦,保住燕國,使百姓不受刀兵之苦。」

「殿下,你說,就憑燕國的軍力,能與秦軍抗衡嗎?」

「實事求是地說,不是秦軍的對手。」

「因此,若要保燕國不為強秦吞併,那就只有一條可行之路。」鞠武有意停頓下來。

太子丹也已想到了這層:「刺殺秦王。」

「對,」鞠武面帶欣慰,「看來你我還算英雄所見略同。」

「恩師,秦王戒備森嚴,如何才能刺殺他呢?」

「我燕國雖說偏居北域,但也不乏勇謀之士,據為師所知,隱士田光,就是一個可用之人。」鞠武分析道,「此人不只多謀善斷,且武藝精深,豪爽任俠,是個難得的大才。」

「國家用人之際,望師傅請田光出山,丹願拜他為上賓,以弟子之禮向他誠懇求教。」

「殿下如有為國求賢的渴望,倒應該登門拜訪,方會令田光震動,或許能答應拚死刺殺秦王。」

「為了挽救燕國於危難之中,丹何惜這太子名分,願恩師為之引見,即日便去田光家中拜訪。」

「好,殿下有此決心,臣自當效命。」鞠武當即更衣,隨太子丹登車往田光住地而去。

咸陽的甘泉宮,嬴政正在召集重臣議事。議題很明了,只有一個,韓、趙相繼滅亡之後,下一步該先打哪個國家。

李斯率先發表看法:「韓趙已亡,下一個自當是與韓國為鄰的魏國,因韓地已屬我國,與魏國僅一河之隔,有地理之優。」

尉繚則有不同意見:「第三個滅亡的當是燕國,其與亡趙接壤,可由趙出兵乘勢伐之。」

嬴政不答反問:「未亡諸國,哪國最強。」

王翦答曰:「自然是楚強。」

「何不先滅楚國?」嬴政說出了他的想法。

李斯問道:「為何不攻弱反先伐強?」

「一舉消滅楚國,其他小國皆可乘勢而下,順手牽羊便可滅之,實收事半功倍之效。」嬴政自有主張。

趙高進來稟報:「大王,有緊急軍情報來。」

「講。」

「大王,韓都鄭城韓國舊部發生叛亂,我國駐軍難以彈壓,請求火速派大軍前往平叛。」

「有這等事。」嬴政以不屑的口吻說,「真是小丑跳梁不自量力,就莫怪寡人下手了。」

尉繚提議:「大王,平息鄭城之叛,其實不需動用太多的部隊,也無需名將出征,蘚疥之疾,不足為患。」

「哼!」嬴政自有他的主張,「讓王賁將軍為帥,領兵十萬前往鄭城。」

「大概不必這樣興師動眾吧?」李斯有不同的見解。

王翦也開言道:「五萬軍馬足矣。」

嬴政笑對王翦:「老將軍,明裡王賁為帥,暗地裡你還要隨征,只是你需秘密成行,對外不可聲張。」

「臣明白了。」尉繚領會了嬴政的用意,「大王是要在平定鄭城的叛亂後,相機攻打魏國,如形勢許可,那麼攻魏的統帥就是王老將軍了。」

嬴政笑著點頭:「還是尉繚知寡人之心。」

「真是絕妙的戰略部署,」李斯心悅誠服,「這是一箭雙鵰,一舉兩得的奇著妙策啊。」

「下一步的軍事行動,視鄭城前線的戰況而定。寡人本想先滅楚,誰料鄭城叛亂,那魏國就先要亡了。王老將軍,如條件允許,便渡過黃河,先行滅了魏國。」

嬴政作出了決定。

薊城的南關,有一條狹窄的小巷,頂頭的宅院,便是田光的住處。窗前的槐陰下,田光在閉目沉思。他思考問題相當專註,以至於有人來到面前他依然如入定一般,竟是毫無知覺。

鞠武再近前些:「田老先生,鄙人引太子殿下特來拜見。」

田光緩緩睜開雙眼:「殿下此行大可不必。」

「先生何出此言?」太子丹反問。

田光依然安坐榻上,擄擄自己的鬍鬚:「你看,田光老矣,已不能為國出力,豈不令太子失望。」

「聽先生之言,已知我此行的用意。」

「殿下不是要刺殺嬴政嗎?」

「先生慎言。」太子丹急加制止,「此乃絕密,萬萬不能外泄,若為嬴政得知,則事無成也。」

「事情是明擺著的,」田光倒不在乎,「論軍力,只有楚國堪與強秦匹敵,而我燕國相差懸殊,若欲制勝,非刺秦王不可。」

「先生俠武之名久享三燕大地,而今國難當頭,懇請先生出山,除卻秦王,為燕國百姓謀生存。」

田光嘆息一聲:「若在十年之前,光當義無反顧赴秦,而今年邁,英氣全無,體力不濟,光送死事小,誤了殿下謀略事大,因一刺不成,再刺即不可得也,故必得一刺成功。」

「看來先生是不肯涉險了。」太子丹仍不甘心,「廉頗雖老尚能健飯,常言說寶刀不老,先生是有能力的。」

「為確保刺秦萬無一失,草民推薦摯交密友前往秦廷,他如出馬,事情必成無疑,嬴政難逃一死。」

太子丹以為田光是推託,無甚心緒地問道:「但不知系何人?」

「說出此人,殿下或許也有耳聞,」田光一字一頓道出,「他便是名滿燕國的大俠荊軻。」

「啊!」太子丹不由得一驚,「荊大俠威鎮三燕,只是此人來無蹤去無影,居無定所,如神龍見首不見尾。丹聞名久矣,至今難得一見,怕是先生也難得請動他出山。」

「太子找不到他,草民卻找得到,而且我去求他出山,他萬無推辭之理。」田光信心十足。

「那麼我在府中靜候佳音。」太子丹深深一躬。

鄭城的叛匪並不是白給的,他們明白不是秦軍的對手,豈止是不與戀戰,而是連照面都不打,在秦軍到來之前,就全都撤走了。王賁率軍追擊,他們地形稔熟,與秦軍兜圈子,弄得王翦也無可奈何。叛軍有四萬之眾,秦軍到來月余,竟未能消滅一人,只是重新佔領了鄭城,但是叛軍實力毫髮無傷。十萬秦軍對付叛軍,如同鐵鎚砸跳蚤,有勁使不上,他們又不能撤走,一時間進剿不能奏效,秦軍也就在鄭城延宕下來。

田光到了荊軻的住處,使得荊軻大為吃驚:「田兄突然光臨寒舍,一定是有大事在身。」

「賢弟,請恕為兄將你出賣了。」

「田兄何出此言?」

「我把你舉薦給了太子丹。」

「啊,我明白了。」荊軻嘆口氣,「只怕是我的性命不保了。」

「未必,」田光是鼓勵,「至少你還有一半勝算。」

荊軻苦笑一下:「何必把結果想得那麼凄慘,偉男子人生在世,總要轟轟烈烈走一場。」

「你不怨恨為兄?」

「哪裡話來,」荊軻已是精氣神極佳,「我還要感謝田兄給我這個建功立業的機會。」

「話說得也是,好男兒自當展平生所學,以賢弟之武藝,能為燕國百姓安生用命,不失為上佳選擇。」

「田兄,小弟此去即或成功,亦難以迴轉,還望以後在忌日備些水酒遙望咸陽設祭。」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你道是為兄此來何意?」

「不會是刺秦王以外的事吧?」

「賢弟點破主題,為兄也就直言了。」田光正色說,「太子丹視此事為極大機密,為使他釋念,愚兄將於弟前先行一步,故而請恕為兄不能致酒拜祭了。」

荊軻一驚:「田兄不可生此念。」

田光不再多言,拔出腰間佩劍,向頸上一橫,用力切去,一腔熱血噴出,須臾重重倒地。

荊軻和他身後的鞠武不禁雙雙跪倒,叩拜這位為國捐軀的俠士。荊軻撫著田光的屍體發誓:「田兄,你放心走好,我荊軻定當不負重託,完成你的遺願,讓燕國得以保全。」

太子丹見到荊軻,緊緊握住他的雙手,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突然,他納頭便拜:「荊大俠,久聞大名,今日才得相見,老天何其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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