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吾城頭又重新升起了趙國的大旗,這個邊疆重鎮重新回到了趙國的手中。李牧站在城頭,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自豪。總算不負大王和國家,一戰擊敗秦軍,獲得了大勝。他眺望遠方,思慮著下次與秦軍作戰時的策略。
司馬尚興奮溢於言表:「大帥,秦軍大敗,我們何不乘勝追擊,擴大戰果,將其全殲。」
「不可。」李牧反對,「兵法雲窮寇莫追,困獸之鬥會傷及我軍實力。我軍此番勝在地形和埋伏上。若論單打獨鬥,秦軍的戰鬥力遠遠勝過我軍。此戰秦軍損折十二萬人馬,我軍也失去五萬人。我們不能再和秦軍拼實力,而要加緊練兵,補充兵馬,以防秦軍再次入侵。」
司馬尚有些想不通,但也只能順從。
捷報傳到邯鄲,趙王遷大喜過望,他一再詢問郭開:「丞相,這是真的,真把強秦打敗了?」
「大王,戰報就是這樣說的。」郭開模稜兩可的,「我們只有聽信戰報。」
「趙軍竟能打敗天下無敵的秦軍?我就不信李牧是王翦的對手,要說戰平或可相信。」趙王遷心中生疑。
郭開便推波助瀾:「這樣大的勝利,屬實太突然了。」
「這樣,」趙王遷有了主意,「李牧報稱大捷,孤王不能不予以褒獎,你親率勞軍使團,去往前線番吾城,賞李牧黃金五千兩,司馬尚三千兩,賞給有功將士兩千頭羊,五百壇酒。同時,你要留心調查一下戰果是否真實,回來向寡人如實稟報。」
「微臣遵旨。」郭開奉命離去。
在甘泉宮的御書房,秦王嬴政獃獃的半晌說不出話來,他實難相信秦軍會大敗虧輸,特別是王翦統領的精銳之師。
李斯一旁提醒:「大王,王老將軍一干眾將,還在等您的發落。」
嬴政臉色鐵青:「王翦,你可知罪?」
「此戰失利,皆是末將過錯,大王要殺要剮,臣毫無怨言。」王翦跪在地上叩首,「只求大王不要追究桓將軍的罪責。」
「這卻為何?」
「戰前,桓將軍曾再三勸阻末將,不要中了李牧的埋伏。是臣輕敵冒進,致使趙軍得逞,桓將軍是清醒的。」
「哦,」嬴政轉問桓齮,「可是如此?」
「大王,末將與王老將軍共同領軍出征,既是戰敗,就當同罪,請大王一起懲處,末將心甘情願。」
「桓將軍能主動領罪亦難能可貴。」嬴政對桓齮的做法表示了讚賞,並且極為大度地對待了這次兵敗,「王老將軍也不必過於自責,常言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將軍前進是急於為國立功,情有可原,下次注意就是。」
王翦、桓齮二人再次跪倒叩頭:「謝大王寬恕之恩。」
「二位將軍請起。」
「大王,臣請再領大軍討伐趙國,為我大秦報仇雪恨,末將若不能取下邯鄲,願提頭來見。」
「二位將軍忠心可嘉,且起身再議。」
李斯在一旁插話:「大王,趙國新勝,必定驕橫,也想不到我軍會這樣快再次出兵,正可出其不意,一舉攻佔趙都。」
嬴政搖頭:「報仇也不急於一時,李牧並非好打的對手,要勝趙軍得先對李牧下手,等李牧離開了統帥位置,對趙國的進攻才能保必勝。」
「大王,李牧是趙王為防備我大秦,特意將他從北部邊關調回來的,且又剛剛證明他的統帥能力,趙王怎麼會將他撤換呢?」李斯感到不可思議。
「孤王自有道理。」嬴政也不多說。
王翦問道:「大王之意是暫不對趙國發動攻勢,我們且先秣馬厲兵以備大王一聲令下,即可奔赴滅趙前線。」
「老將軍差矣。」嬴政臉上是詭秘的笑,「趙國暫時不打,不等於仗就不打,孤王還要用勝利來振奮國人的志氣。」
王翦立時興奮起來:「大王,臣願帶罪立功。」
「老將軍攻趙多有辛苦,寡人此番要滅的是最為弱小的韓國,正所謂殺雞不用牛刀,待有硬仗時再遣老將軍出馬。」
「但不知大王要以何人為將?」
「內史騰足矣,蒙恬、蒙毅副之。」嬴政頗為自負地問,「發十萬兵馬討韓,老將軍以為如何?」
「大王深思熟慮,琢敵用兵,度敵用將,定當一舉蕩平韓國。」王翦覺得嬴政很有軍事才能,打一個韓國足夠了。言罷,他與桓齮識趣地告退。
李斯也隨之請辭:「大王,臣也不再打擾了。」
「李大人也要走嗎?」嬴政眯起了雙眼,「你應該想到還有一件大事未辦,而且特別緊要。」
李斯有些茫然:「大王,為臣愚鈍,萬望直接示下。」
「趙國丞相郭開來使,你曾與之會面,難道就不記得了?」
李斯恍然大悟:「臣真是糊塗,郭開應該為我大秦出力了。」
「孤王就派你秘密出使趙國,給你五千金的珠寶,催促郭開,儘快除去李牧,使我攻趙不再遇有阻力。」
「對於郭開,只有五千金怕是不能動其心,他若問臣仕秦之後,給何官職該如何回應?」
「許他位列上卿。」
「臣領旨。」
「要快去快回,寡人等你的佳音。」
李斯受命離開甘泉宮,他明白這是一項重大而又艱險的使命,在咸陽時郭開曾應承為大秦出力,可回到邯鄲就難保郭開不翻臉不認人。一旦郭開變卦,自己就有生命危險。他不由得心事重重。
韓國的鄭城如今成為了都城。韓王安覺得這裡距秦國要遠一些,就有一種安全感。而把陽翟作為陪都,也有一套都城的機構。他在鄭城特地修建了一座規模宏大的韓樓,裡面畫棟雕梁,麴院迴廊,菏池畫舫,殿宇相連朱門重重,奇花異卉假山流泉,耗盡了韓國的人力財力。他在韓樓修有一百處美人宮,從全國新選來一百名高低胖瘦不一的各色美女充斥其中,供他日夜歡樂。用老百姓的俗話說,好像是沒日子玩了,要在臨死前玩個痛快。他全然不顧朝事政事,既不上朝也不理政,沒日沒夜的宴飲歌舞。
大凡亡國之君還都有才氣,韓王安也是這樣一個人。處理政務他毫無頭緒,可是作歌詞他倒是把好手。昨日,他就新編了一套歌,並讓十名美女做舞。這不,此刻他一左一右摟著兩個美女,暢飲瓊漿,和兩位美人嬉笑著欣賞十位美女邊舞邊唱他新編的歌曲。
韓樓高高入雲霄,美人窈窕更多嬌。
金樽玉液不眠夜,錦帳牙床且逍遙。
莫道人生似夢短,日上三竿不上朝。
今夕能樂且當樂,醉卧畫樓聽吹簫。
韓丞相韓辰急匆匆走上,對歌舞的美女一揮袍袖:「都下去!別再唱了跳了,真是不知好歹。」
韓王安頗為不滿:「丞相,你這是做甚,大掃孤王之幸。」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歌舞昇平。」韓辰緊鎖眉頭,「秦國大軍已攻進了韓國,江山都要不保了。」
豈料,此番韓王安絲毫不急:「秦軍不還沒到鄭城嗎,看你何苦急成這樣!叫十美人回來繼續唱和跳。」
「大王,你怎就這樣昏庸啊!」韓辰不客氣地發出怒吼,「難道非得刀架在你的脖子上才能著急嗎?」
「丞相,並非孤王不急,我急又有何用。秦軍該來還來,該攻城還是攻城,寡人也不能上陣禦敵,只能是聽天由命吧。」
「我韓國雖然弱小,也不能坐以待斃呀!大王總得發兵抵禦呀,總不能聽任秦軍殺奔都城。」
「丞相,該派哪位將軍迎敵,就由你代勞吧。」韓王安就是這種心態,「孤王信任你。」
韓辰長嘆一聲:「看起來韓國滅亡是不可避免的了!」
夜色初臨,華燈始上,趙國的相國府真箇是燈火輝煌。郭開在內廳中準備次日去番吾城勞軍,他將趙王賞與李牧、司馬尚的金珠逐一抽出一半,心裡還在為自己的醜行開脫:「這就不少了,給他們多少也沒個夠,要不是本相在後方為他們供應足夠的糧草,他們也打不了這樣的勝仗,本相得些賞賜也在情理之中。」都說郭開貪財,看來是一點不差。
管家進來稟報:「相爺,外面有一客人來訪。」
「沒看我正忙著嗎?不見!」
「相爺,來人稱是您的舊交,富商打扮,還聲稱有大富貴送上,故而小人前來通報。」管家其實是收受了來客的五十金。
郭開一聽此言,立時改變了態度,他想這又是來求他辦事的,肯定有重禮奉上:「好吧,讓他進見。」
少時,管家引一富商模樣的人到了客廳。郭開見來人似曾相識,便遲疑地發問:「閣下是……」
來人等管家退出,摘去頭上的帽子:「怎麼,郭丞相不認得了?」
郭開大吃一驚:「怎麼,會是你?」
「萬萬沒想到吧?」李斯從容地坐下。
「你不要命了?」郭開將門關嚴,「不怕被人認出?」
「有郭丞相這個朋友,我有何懼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