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少年英雄,古自英雄出少年 第八章 跪哭勸父

「父親……」鄭成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聲淚俱下地泣道,「從來只有將帥鼓勵兵士殺敵,父親教育兒子救國,未曾聽說將帥鼓動部下投降,父親勒令兒子投敵,父親啊,你要留下千古罪名啊……」

……鄭成功萬萬沒有想到,這竟是他與母親的最後一面。

鄭成功站在營帳外,向北望著,憂心如焚……他嘆道:唉,福州已破,清兵已逼近泉州。父親啊父親,你為何還無動於衷!忽見不遠處塵土飛揚,不一會兒,道上飛馳著一馬,只見飛馬士卒翻身下馬,汗流浹背的報告:

「報少將軍,清兵已入福州……」話未說完就氣絕身亡……

鄭成功聽了震動萬分,他把士兵的頭抱了起來,把他的眼皮合上,把自己的頭貼在士兵的額頭上,流下了淚水……他吩咐:「厚葬、厚恤家屬。」

「是。」

鄭成功急忙朝父親住處的總兵府奔去。

剛到廳堂外就被老管家周繼武攔住。

「少將軍,大帥不讓進。」

「為什麼?」

「有客人。」

「什麼客人?進去看看。」

「不行,少將軍,老爺吩咐過……」

「我進去看看。」

「走開。」鄭成功一把推開周管家徑直向內堂走去,才剛走到窗外,就聽見屋裡人在說:

「鄭總兵,這是我們清軍征南大將軍博洛貝勒寫給你的親筆信,只要你同意歸降,便封你為三省總兵。印章都已刻好,博洛讓我來請你赴福州一見……」

鄭成功聽到這兒,禁不住怒火中燒,他猛地跨入堂內,見是曾任明朝兵部尚書的泉州同鄉郭必昌,便一個箭步跨過去,奪過他手中的信,撕得粉碎,擲在地上,踏上一隻腳,然後用劍指著郭必昌質問道:

「郭尚書,久違了,想不到我從小崇敬的將軍,竟做了清兵的勸降客,你對得起大明的列祖列宗嗎?對得起福建人民,泉州父老嗎?」

「這……這……」郭必昌生怕鄭成功殺他,忙站起身站到鄭芝龍身後……

圓鄭芝龍大怒,他奪下鄭成功的劍,喝道:「來人,給我綁了這個逆子!」

沒有人敢上前。

鄭芝龍就提起劍要去刺兒子,就在這時翁氏聞聲哭著進來攔住丈夫,泣道:「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我們母子相依為命,你要殺他就先殺了我。」

「哼……都是你慣的。」鄭芝龍言罷,氣哼哼地把劍擲在地上。

「父親你不能投降啊!」鄭成功泣道。

「給我滾!」

「父親……」鄭成功還要說。

鄭芝龍怒喝左右:「還不把逆子架下去!」

左右侍衛只得上前把鄭成功架出了屋。

鄭芝龍回頭對郭必昌說:「請坐,請坐,讓你受驚了。逆子任性驕狂,唉,都是我教育不好。」

郭必昌驚魂稍定,說:「看來大公子是你歸降的主要阻力,依老友看,事不宜遲,你還是儘早決定為好。博洛將軍在福州之等著你呢!」

「容我再計議一下。」

「也好,那我就告辭了。」

成功來到鄭鴻逵的軍帳。

「少將軍到。」

鄭成功大步走了進去。

「賢侄,看你臉淚痕,是為勸你父親的事吧!」鄭鴻逵合上書來問道。

「叔父……」鄭成功用寬袖使勁地一抹眼淚,說,「看來,我父親投降是鐵心了,怎麼辦?」

鄭鴻逵吧嗒了幾口煙後,沉思了起來……大哥究竟為什麼要降清?按照他的個性是決不會向人低頭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麼緣由……難道清軍給他什麼承諾了?……清人會給他什麼權利嗎?……唉,大哥啊,你太利欲熏心了,難免受騙啊!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說:「清兵已破福州,泉州也危在旦夕,不下決心不行了。走,叔父與你一起去勸他。」

鄭芝龍把答應投降的密信寫好,交給心腹管家周繼武說:

「這封信至關重要,你要親自交給郭大人,不可大意。」

「是,老爺。」

周繼武剛走,鄭成功和鄭鴻逵就走了進來。

「大哥。」

「父親。」

鄭芝龍見到他倆,當然知道為何而來,頓時就把臉沉了下來。

鄭成功也不管父親表情如何,就說道:「難道父親真的要背明降清嗎?」

鄭芝龍把頭一偏不理。

「父親……」鄭成功喊道。

鄭芝龍乾脆站起來要走。

鄭鴻逵忙說:「大哥,我們都是你最貼心的人。一個是你的親兒子,一個是你的親弟弟,危急之時見人心,請大哥聽我們說兩句。」

鄭芝龍這才坐了下來。

鄭成功說:「阿爸,你手握重兵權,擁有十幾萬兵,千艘軍船,您完全有實力和清兵對抗。孩兒絀想,閩粵之地,山高水深,易於防守,清兵縱有百萬騎兵也恐難馳騁。而父親擁有精強的水師,充足的糧草,足以號召天下,這樣退清兵並不難。」

鄭芝龍道:「稚子妄談,你豈知天下時勢,仙霞關乃三省天塹之隔,又有四鎮雄兵,尚且不能拒敵,現在我們只是偏安一隅,安能敗得了清兵?」

鄭成功說:「父親所言差矣,若不能報國復明,只會使天下英雄飲恨。父親若能憑藉福建天險,號召民眾,則人心自當歸向。」

鄭芝龍聽了大聲道:「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他們要招安我,必重視我,禮遇我;如果和他們斗,一旦失利,那時,恐怕就是搖尾求乞了,你不懂這個道理,就不要再說了。」

「父親,你難道要葬送隆武明朝?」

鄭芝龍頓足道:「逆子反了!唉,悔不當初,把你送到南京去受那些孔夫子的忠啊義啊的蠱惑。否則要是始終跟隨在我身邊,吾兒又何至如此!」

鄭芝龍絕望地一擺手,忽地站起就要出去,鄭成功撲通一聲跪在前面,他拉著父親的衣袖,泣道:「父親,老虎不能離開山,魚兒不能離開水。父親啊,您怎能離開您的營地,怎能拋棄你的十萬大軍,千艘戰船,父親您要三思啊!」

鄭鴻逵也說:「大哥,賢侄所言並非沒有道理,吾兄有數十萬兵將,船舶多得望不到海邊,糧餉堆積如山,實力如此雄厚,又何必去投靠他人!」

「人家既是誠心待我,我也當誠心待人。」

鄭成功泣道:「父親,您這樣做會留下千古罵名的。您如何對得起大明江山,如何對得起福建父老兄弟?父親,投降變節歷來都是最可恥的,父親您醒醒吧!」

「不要再說了,我主意已定,誰也改變不了我的意志。」

鄭成功焦急萬分,又勸道:「父親啊,您今後如何面對列祖列宗啊。」

鄭芝龍聽了拂袖而去。

鄭鴻逵嘆息道:「你父親的意思已經很難改變了,看來我們都得想想出路了。」

鄭芝龍站在海邊視察他的艦船,但見船舶桅杆旌旗蔽日,一面面印有鄭字的戰旗迎風飄揚,心裡十分得意,於是對左右說:「清人就是因為我有如此實力才來巴結我。」

貼身部將洪旭喚道:「大帥,清軍博洛又差人送來密信。」

鄭芝龍打開見信上寫著:

……兩粵未平,今鑄閩粵總督印以相待。吾欲見將軍者,商地方故也。

鄭芝龍閱後,面現喜色,對洪旭說:「清軍封我為三省總督的印已刻好,博洛將軍讓我到福州去。準是去接印,你快傳令部升帳議事。」

卧室里,鄭芝龍興奮地財翁氏說:「夫人,清軍南下總督博洛讓人給我帶來了親筆信,封我為閩、粵、台三省總督。叫我去福州受印,我準備帶你去受印,因為你是大夫人。」

翁氏聽了大驚,正色勸道:「夫君,你怎麼可以去受降,森兒知道了會不認你這個父親的。」

「哼,我也是為了他,他要我收復台灣,有了三省總督的印,不是更好嗎?」

「夫君,中國人自古最恥辱的就是投降變節,你身為福建總督,身為五個兒子的父親,國破家亡,你怎麼可以選擇投降,如是,以後如何為人將領,如何為人之父?」

鄭芝龍聽了大怒,猛地站了起來喝道:「給我住口!我豈要你來教訓!哼,你到安平鎮去住吧!」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翁氏流下了傷心的眼淚……

鄭芝龍升帳坐在將軍椅上,對兩排部將說:

「眾愛將們,你們跟隨我鄭芝龍十餘年,我們之間雖非親兄弟卻勝似手足之情。如今明朝大勢已去,隆武政權已不存在,我們已成孤軍,現在清朝封我為三省總督。大印已做好,博洛將軍催我去,我將率部去福州受印。此行,我意已決,請大家表態,如不願隨我去的,也不強行。」

鄭芝龍的話說完,洪旭第一個表態:「大帥對我洪旭恩重如山,此行無論吉凶如何,我都跟定了,大帥上哪,我洪旭上哪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